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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章 君心似淵 文 / lililic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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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卿大終於走了,小七蹲在角落裡,眼睛紅紅地。

    周圍恢復了寂靜。半晌,卿五長長地歎了口氣。剛才說的那番話,本來也只是說給卿大聽,讓他去轉告父親,藉以開脫這次私自拿出羽月刃的罪行,可是說到最後,終究還是動了情。

    莫非,我的心底還在渴望從父親那裡得到什麼麼?他苦笑地想,他心底清楚,自己如今到底變成了什麼樣的人——一味算計,枉顧親情。但是方纔那番話,不僅僅是說給卿大聽,那番話,幾句真,幾句假?

    若無感觸,焉能織成語句?

    我還在期待什麼?這樣的卿家,我還能期待什麼?卿五不禁捫心自問。

    十多年前,母親去世,可父親卻連母親的葬禮都沒有露面,甚至幾乎沒有人知道母親的故去,那時他還小,一個人披麻戴孝,在僕從的幫忙下草草了結了母親的喪事,自那之後,本就不多見面的父親便更加和他相隔如同天塹,一年也見不上幾面;而卿家堡的兄弟之中,亦只是充斥冷漠的爭鬥和嫉妒。

    對於他來說,父親,兄弟,親情,天倫之情,這些竟是如此陌生和遙遠。

    母親臨死前說過,別人對你好一分,你便要對別人好十分。

    卿五始終記得這句話。

    母親去世後,父親幾乎忘記他的存在,養他長大、對他好的人,是那些默默無聞的僕人和曹師傅。母親去世後第一年,疏風閣裡冷冷清清,到了冬天分外寒冷,是掃地的老僕人領著他去自家,經常帶著他和自己的家人們熱熱鬧鬧地吃火鍋;卿家堡的子弟學堂練武場一開始故意刁難,不讓他進入,是曹師傅和一干影衛教他識字讀書和武藝;收拾祠堂的丫鬟可憐他年幼無依,便將供桌上的水果偷偷藏起,再偷偷塞給他吃…………

    所以他對曹師傅說,盡自己所能,也會報答這些人和曹師傅。僕人換了一批又一批,無論換了幾批,他都會盡力照應;曹師傅生前囑托,只有小七這一個徒弟,所以對於小七,他便盡力維護,小七想要的,他都會為小七爭取。

    可是對於真正與他有血緣關係的父兄,他竟然找不到絲毫理由來感恩——他知道,母親嫁入卿家,自然以夫為天,為了母親,他應當恪守孝道,為父親守住這個卿家,可是父親的意思,竟然只是任由卿家子弟自相爭鬥,而自己卻閉關不出,任意妄為,父親的心思從來沒有放在卿家堡上。

    這樣的父親,還能指望他會給予自己什麼?

    明明是父親兄弟,一個個卻形同陌路,顯耀世家,卻親情淪喪,淒涼到連尋常人家都比不上,就連身處這樣的家族之中,他感到自己也變得越來越無情了。

    可是那日趙大寶在他這裡吃飯時,卻對卿五說:「天下再找不出如你這般多情的男子了。」

    他問:何以見得?

    趙大寶笑而不答。

    趙大寶慣用左手拿筷子吃飯,卿五給他擺的碗筷,總是把筷子放在碗的左側。

    趙大寶說:卿五,把剪刀遞給我,我要裁布。

    卿五便握著剪刀的前端,將剪刀把兒對著趙大寶。

    就連將改裝好的羽月刃交給小七,他也是刀刃對著自己,刀柄對著小七。

    莫小七默默地推開門,走了進來。卿五連眼睛都沒有動,只是道:「你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你……你根本就不是因為作假帳被處罰!你騙我!」小七握緊拳頭道。

    「你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卿五笑笑道,「我那是故意說給老大聽的。」

    「是因為你帶我去拿了那把刀對不對?」小七咬牙道,「我不要那把刀了!我不要了!我這就送回去!」

    說罷,他竟真的抽身去取羽月刃,卿五首次提高了聲調:「小七!!你給我回來!!「

    他這一聲吼,讓莫小七心中發楚,他從沒聽過卿五這樣吼人。

    「我卿五要的東西,向來沒有再往回送的道理!!你若是敢送回去,我便親自將羽月刃取來折斷銷毀!」卿五狠狠地道,這一次,倒是像卿五在任性賭氣。

    「你過來,坐在這裡,不許擅自行動!」卿五瞪著小七,目光竟然如此具有懾服力,小七像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樣,不得不老實地垂頭走過來坐下。

    「你聽好,莫小七,我說了,羽月刃就是我賞賜給你的兵器,沒有我的命令,誰也拿不走!就算是堡主也不能!這是我的原則,誰也不能觸犯,就算殺了我,我也不允許更改!」卿五幽深的眸子染上濃得化不開的偏執。

    小七默默地聽著,竟然一時被懾服,大氣都沒敢出一下。

    替僕受過,明明合該是收買人心的舉動,到了卿五這裡,怎會演變成如此局面?

    小七偷眼看著卿五,他那執狂之態,真真暴露無遺。

    活活受了一頓鞭刑,該說他是為了收買自己?還是為了向堡主賭氣?還是只是……只是因為他那一身壓抑不得的狂氣?

    卿五似水,表面沉靜如淵,可誰知那淵底如何波瀾洶湧?

    沉寂許久,卿五終於恢復了往日淡然溫雅的語調:「你剛才哭了麼,眼睛紅成那樣?」

    「…………嗯。」小七低低應了聲。

    卿五沒問他為什麼哭,只是道:「去洗洗。以後不要為我哭,因為你的主人不需要別人一絲一毫的同情憐憫。若我不能庇佑於你,我便不配稱為你的主人。」

    小七便耷拉著頭出去洗臉。卿五看著他的背影,一會兒,黯然合眼。

    他是真的不知道小七去了又復還,小七輕功實在太好,貼在門口半天,他都沒發覺,直到他哭時發出些聲響,他才知道。若說要收買人心,他何必收買這個小孩?既然決定給予庇佑,他又何必給小孩增添負擔?

    唉,本來決定瞞過他的。

    心中橫生一絲疲憊,讓他首次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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