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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三章 最後一次 文 / 唐咩咩

    更新時間:2014-04-27

    醉蛇直接在睡衣外邊套了一件就奔出來了,一看展言安的淒慘模樣就無奈了,罵罵咧咧拉過她的胳膊,叫著夢遊似的顏長明把他架出來。展言安這才發現自己的腿幾乎脫了力,整個身體的重量被這兩個人分攤著,艱難地笑出了聲。

    醉蛇說:「我說展言安,你終於發現自己腦子燒壞了這個生物學事實了?」

    「不是,」展言安好不容易喘了口氣,「我終於發現中文裡『爛泥扶不上牆』這句民間俗語的物理學原理了。」

    醉蛇怒了,扔垃圾似的把他往顏長明身上一推:「去你娘的!」

    展言安笑得形象全無,甚至幾乎都要抽筋,娛樂醉蛇是簡直就是心理減壓必備。然而下一刻,她卻笑不出來了,顏長明忽然俯下身去把手臂穿過她的腿彎,把她整個人橫抱起來。展言安自打重生之後,這輩子沒受過這待遇,當時就被雷傻了,臉色發青地瞪著顏長明:「你幹什麼?!」

    顏長明皺皺眉,這時候礙於醉蛇在場,他神色不那麼恍惚了,臉色雖然仍然不大好看,可是眼神已經靈動過來。他一邊跟著醉蛇往裡走,一邊不在意地對展言安說:「看著沒二兩肉,還真不輕,骨頭裡也不知道灌的都是什麼東西——你可別亂動,摔了我不管,我還等著你給我發工資。」

    展言安一隻手死死地抓住顏長明的胳膊,怎麼看怎麼覺得地面在晃,晃得她頭一暈,臉色發青立刻變成臉色發綠。有道是風水輪流轉,這回換成了醉蛇在旁邊笑得快抽筋。

    單看醉蛇住的地方,就充分詮釋了資產階級腐化墮落的一面,他一個老光棍佔了一整個小別墅,不知道是不是前半夜睡樓上後半夜睡樓下。展言安還沒來得及對他表示鄙視,就看見醉蛇打了個打哈欠,然後推開一間客房:「收拾得比較簡單,反正也快天亮了,你湊合一會吧,把她給我吧,我來抱,我帶她去我房間睡。」

    展言安立刻抗議:「你這那麼多破屋子留著長蘑菇?再開一間客房怎麼了?」

    醉蛇斜著眼掃了她一眼,從沉默著的顏長明懷裡把掙扎著想要往地上蹦的她接過來,晃晃悠悠地上樓:「嫌地方小別上我這來啊,老子又不是開旅館的,愛住不住。」

    展言安讓他噎得翻了個白眼,一推他的胸口,從這個丟人丟到大西北的姿勢上翻下來,粗聲粗氣地罵了一句:「我腿沒瘸。」

    總的來說,醉蛇還是比較夠意思的,房間裡老早就給她準備了藥,床上攤了一堆。展言安簡單地擦了擦自己,就坐下來慢慢地修補著身上的窟窿。其他倒還是小事,就是好多鑲在皮肉裡的玻璃碴比較噁心,鑷子夾出來的時候要碰到其他的傷口,有時候用得不靈便,反而把那些細碎的小碴子捅得更深。她皺皺眉,不耐煩把鑷子丟在一邊,拿了把手術刀一個一個地把碎片剜出來,果然長痛不如短痛。

    胳膊上鮮血淋漓,展言安苦中作樂且損人不利己地想,看你怎麼洗床單。

    醉蛇沖了個澡出來,沉默地坐在旁邊看了一會,沒去幫忙。展言安對傷口的處理方式乾淨利落,絕對不拖泥帶水,而且盡可能不會造成更多的傷害。手法熟練得一看就是個常常挨刀的老江湖。

    總算收拾好了自己,展言安把醫用物品塞到床底下,側著身躺下,她佔的地方很小,留下大半張雙人床,沒用被子,直接把她身上價值不菲但是現在已經變得破破爛爛的外衣搭在身上:「你也接著睡吧,我今天……」

    一句話沒說完,醉蛇突然從身後摟住她,展言安一僵,立刻炸毛,第一反應就是把這不知道哪根筋又抽了的混蛋踹一邊去,可是還沒等她把這動作付諸實踐,就聽見醉蛇低沉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展言安甚至聽到了那聲音裡濃重的鼻音:「是c?顧,只有他能把你弄成這樣對嗎?別動……讓我抱一會,求你了……」

    展言安感覺到箍在自己身上的那雙手臂越來越緊,隱隱地有些發顫。她側過頭去,醉蛇的臉死死地埋在她的肩膀上,那裡貼身的衣服爛了,有液體浸到皮膚上,悄無聲息。

    展言安沉默了一會,拍拍醉蛇的手臂,低低地說:「別這樣。」

    這換來了醉蛇手臂上更大的力氣。展言安覺得有點疼,她畢竟形單影隻慣了,很少和人親密相處,也再難說出別的什麼話來,只能默默地任他抱著。

    「言安,言安……」醉蛇呢喃著她的名字,這個不知道讓多少人懼怕的頂級僱傭兵在這時脆弱的像個孩子,「你說我們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我以為他已經死了,已經徹徹底底的死了!」醉蛇的聲音已經接近嘶吼,「他算計了一切,就算死了以後也讓你和毒狼反目成仇,讓夜梟臨陣倒戈,讓我們幾個從原來那麼親密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結果他現在還活著,居然還活著?!你說我們是為了什麼啊,啊?!」

    展言安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醉蛇的嘶吼。

    「顧教了我們很多東西,」不知道過了多久,展言安慢慢地開口,她任由醉蛇摟著自己,不急不躁地繼續說了下去,「雖然有很多廢話,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也有很多是正確的,有一句話我不知道你記不記得。」

    頓了頓,女孩子說出了那句話:「一切罪惡的根源,都起源於人心,由此可見,世間最可怕的……不過是人心。」

    「醉蛇,我們都是人。」展言安歎了口氣,「我只能這麼說……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們會被c?顧給耍成這個樣子。」

    「你恨他嗎?」不知道過了多久,展言安甚至覺得自己已經就這樣準備陷入深深地睡眠之中的時候,她聽到了醉蛇這樣的問話,「我是說……你很顧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麼去定義對c?顧的感情。」展言安坦白道,如果有誰可以讓她放下一切偽裝坦然面對的話,那麼醉蛇絕對是這個人選,這跟愛情或者是什麼詭異的感情都沒關係,這是多年來都不用懷疑的信任,僅此而已,「c?顧把我耍成這樣,可是話又說回來,醉蛇你心裡也清楚,沒有c?顧就沒有今天的我們,沒有我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

    無論是傭兵界的王者醉蛇,還是天朝讓人摸不透的夜梟,狡詐殘忍的毒狼,甚至於意大利的血色傳奇小公主,沒有c?顧絕對沒有這些人,這是一個事實。

    誰也沒法辯駁。

    「最後一次……」幾分鐘之後,她聽見醉蛇含糊不清帶著牙齒相互碰撞聲響的話,沒了後文,最後一次什麼呢?

    也許是最後一次哭泣,也許是最後一次尋求安慰,也許是最後一次……做錯誤的事情,或者,最後一次祭奠那些已經逝去的時光。

    醉蛇對她到底是什麼感情,是兄妹還是什麼,展言安不知道,就像她無法定義自己對醉蛇的感覺一樣,這不是愛情,硬要給出一個定義的話,更像是相依為命的親情,他們見識過彼此的狼狽,見識過彼此的脆弱,看著彼此一路飛揚跋扈一路張揚萬分一路赤足趟過煉獄和叢生的荊棘,最終見證彼此的君臨天下。

    他們的關係不止如此,但也止步於此。

    展言安歎了口氣,盡量地放軟身上僵硬得發酸的肌肉,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醉蛇的手臂。她想起很小的時候,好像有另外一個人,也是這樣溫柔地拍著自己,可是那個人是誰呢?記憶一片混亂,展言安有些出神。

    半晌,醉蛇才安穩下來,他像是累極了,就這樣抱著展言安沉沉睡去。展言安慢慢地掰開他的手臂,給他拉上被子。這時晨曦的微光透過沒拉上簾子的窗戶亮起來,男人凌亂的頭髮貼著疲憊蒼白的臉垂到枕頭上,展言安忽然忍不住把手指放在他那睡眠也難以撫平的眉頭上,輕輕地點了一下,又驚覺什麼似的迅速收回。

    已經有很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被什麼人需要的感覺了,展言安茫然地想。她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很寂寞,把記憶顛來倒去地篩選過來,竟然沒找到幾個稱得上熟悉的人。

    想想這一輩子……都做了什麼事情呢?

    好像也做沒什麼,然後半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地過去了。

    她縮回原來躺的地方,床往下陷了一點,醉蛇自然而然地貼過來。醉蛇的體溫一般偏低些,這也大概是他最符合他的外號的地方了,可是畢竟是個人體,展言安突然有些眷戀起這個溫度來。

    就如同在很冷很冷的地方,兩個同樣凍得厲害的人憑藉著微末的體溫靠在一起,然後繼續掙扎下去一樣。

    眼皮越來越沉,其實有時候,對於一些人來說,毫無防備地睡上一覺,那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你會怎麼做呢,展言安在陷入睡眠之前,恍恍惚惚地這樣想,如果碰到了這種情況,你會怎麼做呢?

    白銀……白霖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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