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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章 文 / 粉筆琴

    霍天北神色愈發冷峻,望向霍天賜,「依你看,該怎樣發落他?」

    霍天賜在心裡飛快計較著,隨即恨聲斥責霍錦安:「孽障!還不給你四叔四嬸賠禮認錯?!」

    太夫人則是出聲阻攔道:「你們兩個也真是的,何必跟孩子動氣?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

    霍天北卻是望向顧雲箏,「他給你賠禮認錯,想來你也不屑接受,也罷了。網(◎ww◎w.l◎w◎x◎s◎.o◎r◎g◎)網址記得去掉◎哦親」轉而揚聲喚徐默,「關起來,哪一個再讓他出門半步,杖斃!徐默高聲稱是,笑嘻嘻去「請」霍錦安。

    大夫人心急起來,起道:「四弟,錦安是我的孩子,有什麼對與不對的,我自然會嚴加管教,你動輒將人關起來,這般嚇人又是所為何來?」

    太夫人幫腔道:「當務之急也不是發落錦安,親家可等著要個說法呢。」

    霍天北看著太夫人的視線,愈顯鋒利,給人針刺般的感覺,「此時我倒覺得,處罰太輕了。」

    太夫人與大夫人抿緊了唇角,同時噤聲。從來如此,想讓霍天北順著她們的心思做點事,總要落得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結果。這一次,她們猜想著,霍錦安是霍天北為著休妻之事臨時找到的出氣筒,也就暫時忍了。畢竟,將如今猖狂犀利的顧雲箏逐出霍府才是首要之事。

    霍錦安還要辯駁,被霍天賜一個眼神攔下,「孽障,還不快滾出去!再磨磨蹭蹭,休怪我打斷你的腿!」

    霍錦安忍下一腔憤恨,跟著徐默離開。

    霍天北指節輕叩座椅扶手,「說正事。你們先說,要我怎樣?」

    讓人聽了一頭霧水的話,顧雲箏想,讓霍天北休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顧豐言簡意賅地道:「我已與侯爺說得清清楚楚——雲箏在侯府飽受冷落,所謂定遠侯夫人,不過是可有可無,既如此,不如和離。」

    太夫人喝了口茶,定了定神,笑道:「這話對,也不對。雲箏進到門來是個什麼樣子,闔府皆知,你們更應該心裡有數。可別說是天北冷落她,分明是她不曾將天北放在心裡。近她倒是不再一心習武,卻是惹出了不少事端——隨天北出去狩獵,已成了人們的笑柄,這幾我與人坐在一起閒話家常,常被人取笑,唉……真是家門不幸,怪只怪天北命硬,八字克妻,否則怎麼會娶雲箏?」

    顧雲箏唇角輕輕向上一挑,笑得諷刺。

    顧豐面色一沉,「太夫人這話未免有失偏頗。雲箏自嫁入侯府,別說主持中饋,便是出行都難上加難,過的子形同被軟。早知如此,誰又肯將女兒送到侯府受這份罪?哪一家的主母過的是這種子?」

    這位父親倒是從心底為她著想了。顧雲箏投去感激的一瞥,卻見顧太太正用力拉扯著顧豐的衣袖,顧豐的話也就到此為止。

    越發地讓人費解了。

    太夫人笑著將話接過去:「哪裡也不能去?起先我可是求著她陪我出門走動,可她不肯哪。我也曾求著她在我邊學著主持中饋,她也不肯哪……」

    霍天北由著太夫人在那邊無中生有胡說八道,視線輕飄飄落在顧雲箏臉上。

    下午,他詢問過幾名家丁,家丁都告訴他,從未見過她用左手持兵器練習暗器,可她左手的精準度分明勝於右手。在獵場是第一次,他可以認為是急之下的偶然,而今所見,就讓他找不到理由了。

    一時間按捺不住疑惑,前去房裡詢問。

    那時顧太太剛離開,他走得快了些,沒等丫鬟出聲通稟,便進到門裡,看到了她刻畫著孤絕、悲痛的背影。

    她在哭,卻強行克制著,只能聽到輕輕的抽泣聲。撐著桌案的手指節微微泛白,透著她讓人壓抑的克制。

    悲傷的氣息從她周蔓延開來,讓他都覺得心口發悶。

    是怎樣的理由,讓她這般難過,讓聞者心酸觀者心傷。

    以往如一張白紙簡單明瞭的顧雲箏,到了今時今,變成了一張讓人捉摸不透、含義複雜的畫卷。

    成了難解的謎。

    他那時很想走上前去,給予安撫,最終還是卻步,無聲離開。如今她如火似冰,越無助時怕是越不想被他看到,一番好心只能落得個不歡而散。太明白,所以給她一刻安靜。

    而此刻的顧雲箏,噙著一抹諷刺的笑,目光如水,清冽通透。人人都在談論她,她卻似個局外人。她不在乎誰怎樣說她,她只是在等他的決定。

    霍天北輕咳一聲,打斷太夫人的話,緩聲道:「岳父心意,我已明白。的確,以往我有著諸多不是,在此賠罪。」

    說著歉意的言辭,語氣卻是毫無歉意。可即便如此,這樣的霍天北,也讓在場眾人驚愕不已。

    霍天北語聲徐徐,繼續道:「平白無故和離,我做不出。我有諸多不是,誠心改錯便是。雲箏出行受限,後還她自由;她被我冷落許久,後我定當善待;她該主持中饋,後便讓她持家。」

    「什麼?!」太夫人與大夫人俱是驚呼出聲,大夫人更是噌一下站起來。

    顧雲箏無聲歎息。猜想他不肯讓太夫人如願,他就真這麼做了。

    顧太太感受到太夫人沉的視線,慌忙起,結結巴巴地道:「侯爺,我教導無方,雲箏她、她從未學過主持中饋,如何能打理偌大的侯府……侯爺還、還是三思而後行……」

    「我講道理,你們不贊成?」霍天北語調寒涼,「那你們就聽聽不講理的路子——哪個再挑撥我們夫妻分,即刻滾出霍府;哪個再詬病非議雲箏,家法伺候;哪一個再舊話重提和離,暗牢是她去處!」說到末一句的時候,他深凝了顧雲箏一眼,意思明顯——你若是湊鬧張羅著要走,我也照關不誤。

    語聲頓了頓,霍天北又對顧太太道:「雲箏明起開始主持中饋,若有過錯,我擔著。侯府家業,給誰掌管都是一樣。」

    不知為何,顧雲箏覺得他在說的是:侯府家業,給誰敗都是一樣。

    末了,霍天北詢問顧豐:「如此處置,岳父大人可還滿意?能否收回成命,看我有無誠心改錯?」

    顧豐微微頷首一笑,這筆賬太容易算,於他女兒有利。

    顧太太看著太夫人,卻是愈發驚惶。

    太夫人站起來,手指著霍天北,忽又跌坐回去,掩面泣道:「姐姐,您在天有靈,可要看清楚了,不是我沒有盡心扶持天北,我今也是一番好心……可是、可是他要讓不懂庶務的兒媳主持中饋,這子、這子還怎麼過?姐姐您倒是跟我說說……」

    顧雲箏本就是霍天北不得已才娶進門的女子,他何時放在過眼裡?顧豐夫婦上門來嚷著讓他與顧雲箏和離,這是多損顏面的事?可他竟不動怒,甚至忽然使得局面逆轉,將她與大夫人主持中饋的權利奪走,用的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用主持中饋表示不願和離的誠意,從而讓他的岳父大人收回成命。

    她們以為瞭解他,能利用這份瞭解如願以償,卻萬萬沒想到,竟被他將計就計算計了去。

    霍天北聽著太夫人假惺惺的哭泣,冷了臉,端起茶盞,又啪一聲摔在高几上。

    太夫人立刻停止了哭訴。

    霍天北語調森然:「從今往後,這府邸由我與雲箏打理,不需誰擔心——我娘臨終前,最擔心的就是我與三哥不能挑起這份家業。三哥命薄,還有我。」

    顧太太到了顧雲箏側,扯了扯她衣袖,微聲道:「你倒是說句話啊。」

    顧雲箏語聲不急不緩:「侯爺所言,我再認同不過。」

    「你……」顧太太面色已經發青,眼中閃著濃濃的恐懼。

    顧雲箏笑意涼薄,「該有的都有了,為何還要和離?」

    行動自由,主持中饋,這些都是她需要的,偏要反其道而行,少不得被關進暗牢——霍天北是什麼東西?絕對說到做到。她又沒真瘋,為何要自討苦吃?

    最要緊的是,娘家雖說只需應對兩個人,顧太太的行徑卻是詭異的很,顧家的水並不見得比侯府的水淺。倘若回到娘家,顧太太還是對太夫人唯命是從,她恐怕還是死路一條。既如此,就不如在相對於熟悉的環境下謀取。

    顧雲箏漠然拂袖,起對大夫人道:「煩勞大嫂將賬目盡快理清,我先回房去,靜候佳音。」語畢轉向外,目光掃過一直沉默的二爺霍天齊與二夫人。

    霍天齊與霍天賜容貌相仿,只是目光郁。二夫人已有孕,腹部隆起,坐在那裡,一直是大氣也不敢出。

    這對夫妻,要麼是一對兒窩囊廢,要麼就是善於隱忍,比長房難纏許多。

    顧雲箏又看了一眼顧豐,見他眉目舒緩,為她處境有所改善而欣慰的樣子。她抿出個微笑,行禮後款步出門。

    回房路上,思前想後,發現太夫人與大夫人著了霍天北的道。

    這分明是他一直想要的一個機會,藉著眾人挑起休妻之事,利用顧豐對他的指責,以致歉示誠意為由,將部分家業光明正大的收回手中。

    不論她有無主持中饋的能力,都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家業不再被太夫人、大夫人染指。以往他的枕邊妻不問世事,拿不出像樣的理由收回家產,而今她這麼鬧了幾,反倒給了他絕佳的理由。

    這黑心的男人,將所有人都利用了。給了太夫人與長房迎頭痛擊,給了她好處。於他,卻只是輕描淡寫的小事一樁。

    顧雲箏不由猜測——自己如果裝癡做傻,局面會是怎樣?卻是轉念便放下,不會成真的猜測,不需浪費精力。她沒可能將每條路都走一遍。

    **

    當夜,霍天北依然回正房就寢。

    偌大的千工上,顧雲箏一襲白色寢衣,微濕的長髮披在肩頭,盤膝而坐,面前一張黑漆小炕桌,炕桌上放著筆墨紙硯。

    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習字,看手勢很吃力的樣子。

    要主持中饋了,少不得寫寫畫畫,她以往又不寫字,如今的確是該臨陣磨槍。可是這字……

    霍天北到了近前,目光微凝。他見過她的字跡,她以往留在劍譜上的批注不少,字如其人是完全用不到她上的,非要褒獎的話,也只能說一聲工整。可他此刻看到的字,卻是梅花小楷,雖然她寫得很吃力,手法生硬,字跡卻當真是清逸有力,獨具風骨。

    此刻的顧雲箏心很差。隨著心魂佔據這具體的子越來越久,前世一些小習慣開始無從壓制。前世她是左手比右手更靈活,小時候習字、拿兵器都是左手,後來架不住哥哥、弟弟、妹妹善意或好笑的打趣,才著自己用右手。等右手學什麼都精通了,也大了一些,不再介意誰笑自己,便雙手都運用起來,左手精準度更勝於右手。當初用左手寫的字畫,惹得多少人爭相讚譽,卻無人知道她這個小秘密。

    時至今,意念驅使、心魂掌控下,一直被當成擺設的左手,運用暗器、弓箭都非難事,可以寫出與前世相差無幾的字跡。可是右手寫字已成習,正如運用兵器暗器的手法已形成是一個道理,想改變固有的習慣有點麻煩,一時間不能很順利地寫出自己滿意的字跡。

    「你到底是誰?」霍天北忽然問道。

    顧雲箏丟給他一個冷硬的眼神。

    「與我說說,你這些蹊蹺之事都是怎麼回事?」霍天北到了她近前,修長手指撫過她字跡,「這樣的字,恐怕你爹娘都未見過。」

    一陣風襲來,瑩白燈光微微搖曳,樹木暗影在窗紗上凌亂起舞。

    這氛圍,自己這非常適合裝鬼的樣子,不用可惜了。

    顧雲箏抬眼看他,幽幽道:「你相不相信鬼魂附?你相不相信借屍還魂?」

    她做出的女鬼出沒的樣子,落在霍天北眼中,卻完全是另外一幅形:

    晚風習習,將月色清涼送入室內。瑩白燈光下,白衣黑髮,更襯得她眉目如畫,唇色嫣紅。皓腕纖細,手指纖長,無意識地撫過紙張,小小動作,卻是撩人。她抬眼望向他,目光沉靜如水,修長的頸子一覽無餘。

    天生麗質,無一絲媚惑之心,卻是實實在在的惑——霍天北默默做出結論。

    至於她的語氣——他心生笑意,終究還是孩子心,午後還悲慟落淚,此刻便又起了捉弄他的心思。

    「都說鬼魂氣重,你呢?」霍天北托住了她尖尖的小下巴,觸感微涼,細膩如玉。他指腹微動,輕柔摩挲。

    看出他眼眸不復平時寒意,顧雲箏啪一下打開他的手,嗖一下挪到裡側,裝鬼不成險些引火燒的挫敗感讓她語氣變得硬邦邦:「三步之外!」

    霍天北看著自己無辜挨打的手,沒轍地歎息,「顧雲箏,悍婦和小老虎還是有區別的。」

    話說得還算含蓄,沒直接罵她母老虎。顧雲箏忍了忍,不接話,避免跟他鬥嘴的可能。

    霍天北在畔落座,決定慢慢查證她如今諸多疑點,只是告訴她自己的觀點:「不論你是人是鬼,如今這樣不錯。」

    顧雲箏心說你可真是病的不輕。

    霍天北又道:「你懷疑我是陷害忠良的兇手之一,所以才厭惡、鄙視我。」

    顧雲箏用眼神告訴他:「廢話!」

    霍天北審視她片刻,「有一件事,交給你,再妥當不過。」

    顧雲箏感覺不大好,問:「你交給我的事,不是特別棘手就是特別不可理喻吧?」

    後來事實證明,她的猜測全中,那是一件特別棘手且特別不可理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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