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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四節 冤家(一) 文 / 奧丁般虛偽

    平壽郡南城陽街這週遭多是店舖酒肆,有小門臉的米鋪子、酒食攤,也有老字號的成衣店、瓷器行,算得上商賈雲集,這陣子可出稀奇了,瞅著幾個大店大鋪,生平愛擺點小譜的掌櫃都紛紛守在門前,老公雞打鳴似地揚著脖頸,也不知再張望什麼,有心急的,還催著跑腿夥計,「再去探,這會到哪家了?」

    「剛入了周記,掌櫃的,這是啥人啊,一路撒土疙瘩似地用錢。」跑來跑去,累得滿頭汗的夥計邊插著腰喘氣,邊一臉詫異地問。

    「管她啥人,只要記得,如果進了咱的店,那便發了。」景隆衣行的掌櫃就這麼訓斥,「那王家成衣鋪什麼破爛的貨色,都生賺了幾百大錢,給我盯緊點,臨到門口,死皮賴臉也要拽進來,晚飯咱給有功的加條大青魚。」

    這平壽乃大國治所,陽街更是城中頂繁華熱鬧的地界,幾個有頭有臉的掌櫃平日裡達官貴人也見過不少,可就是沒瞧到過這般豪客。

    據最前街擺麵攤的老張頭說,他連整個攤子都盤了出去,起初沒人信,直到他從懷裡摸出個玉墜,有識貨的瞧了瞧,跳起來就嚷,「先別提玉,光是鏈子都值百錢。」

    一傳十,十傳百,沒半會功夫,整條街都轟動了,直覺得生平多敬了牲醴,積了善德,招引來了財神爺爺陶朱公座下的散財童女。

    「噯,狐兒臉,服氣了麼?」糜家大小姐神氣得微翹著鼻頭,一雙錦皮靴子踏得步步生風,腰間繫著的環珮叮噹直響,她是個單酒窩,一笑右臉頰兒便氳出個淺淺的漩渦。

    丫頭片子不時竄到前頭來,歪著頭問,大概是感覺喊賊人不夠獨特,顯不出自個的才智,又討厭李臣那一抿嘴就露尖下巴的樣子,沒走得幾步,稱呼便換成狐兒臉了。

    「我是狐,你就是狐尾巴。」李臣咧著嘴做凶相,他可沒想到,這少女的纏勁如此驚人,本來還準備逛逛,瞧瞧孔融治下的民生,順便買些時新貨,等辦妥事回平原後,好孝敬嬸子。

    但每走進一家鋪子,看到入眼的,才讓店家拿出來細看,丫頭便立馬竄了過來,「這我要了,加價買。」

    還沒走出小半條街,便瞅著少女那些倒霉隨從,肩頭胳膊綴提滿了事物,有好幾尺精絹,五件上好袍子,一盞檀香熏,兩掛風味醃海魚,土地娘娘的半身木雕,甚至還有一籮筐的雞崽,正唧唧喚個不停——那窩稚雞,李臣也就是念起昔日在村裡的情景,停下來看了兩眼。

    如這種大戶人家出門,不可能提十幾掛五銖,既重又難看,沿途買下來,沒一會散錢就沒了,只能拿金銀來用,丫頭也是個不知勤勞辛苦的,嘴一張便是,「只要別再賣貨給他,多的便賞給你們。」

    「哼,凶什麼凶,我才不怕。」她見李臣的怪臉,也學著回做一個,似乎又感到不雅,連忙收斂了,氣呼呼地別過頭去。

    「這用錢勁兒,誰娶了她,有金山銀山也得被敗光不可。」崔啟年說,不過聲音裡多少透著點羨慕。

    「其實這糜家的規矩很嚴,家教也好。」李臣卻欣賞,當然,他不是指敗家小姐,而是那群僕婢家兵,他們只是純護著小姐,謹慎細心地隨在後頭,絲毫沒仗著人多勢眾的架勢來逞強斗凶,如果換了個土豪家出來的,早抱著替主人出氣的念想圍了上來。

    民以食為天,在哪朝哪代,米行都是最興隆的,進出的人流絡繹不絕,李臣隨意挑了家,慢慢踱進去,穀麥雜糧各拿米籮簸箕分開盛著,貨色挺足,他把手**米中,抓一把出來捻著,

    「喲,您家瞧瞧,這黍子多軟糯,才四十大錢一鬥。」米行的夥計點頭哈腰地說,掌櫃也喊著「奉茶,請上座。」本來米鋪子的人只是看個熱鬧,還嘀咕著財神不會來光顧咱賣米的吧,見狀慌成了一團。

    十升一鬥,十斗一斛,「北海米價比平原略高些,三千斛便得百萬錢,如果換成更便宜的麥米,也得八十萬錢,差不多百斤金。」李臣算了算,為防著萬一,他從郡上帶了些錢貨,但遠遠不夠。

    「還是練兵出陣鬧的,」李臣歎氣,平原雖是小國,卻還不至於出不起這些錢,只不過為撫民,本就減了些地方雜稅,又募了兩千兵,收支只不過勉強平衡罷了,「公孫和袁紹仗沒打完,平原的國力便得被耗空。」

    又問了些行情,他出了門,糜家丫頭嫌米鋪地上髒,沒跟進去,蹲不遠處捧著隻雞崽逗著玩兒,見他出來了,連忙站起來,又瞅著那一屋子的米,猶豫了下,「一斛是多少?不管了,我買一百斛,瞧著那人便是買不起的模樣,饞死他。」

    「小姐哩,這有什麼買頭。」有婆子叫苦了,勸道,「再說那麼重,怎拿得動。」

    「雇些人力,買輛車子,不就成了。」說罷,她便急沖沖地追了上去。

    李臣是下午入的城,閒逛到黃昏,日斜西邊之時,偶爾回頭,瞧眼身後,已然跟了一大群人,扛貨的拖米的,穿街過巷,惹人注目,心中不由微感滑稽。

    那少女似乎走累了,坐在米車上讓婢女揉著腳踝,見狐兒臉扭頭,立即得意地望著天,沒一會眸兒又偷偷瞟了過去。

    「乖乖,我今兒倒見識什麼叫富貴了。」崔啟年嘖嘖道。

    「別說你,連我都有些羨慕了。」李臣也搖頭,在幽州時賺的錢都是省著花,攢著做小買賣,到了平原,又是這缺糧那少錢的沒消停過,哪怕在另個年代,他都沒試過如此奢侈浪費。

    「估計得在平壽住上幾天,多送送謁貼,能見到孔相國,事便成了一半。」他對啟年說,「先尋個客棧吧,包幾套房,然後讓留守船上的弟兄們都住進來。」

    那糜家小姐花錢真還用出了幾分威風,李臣有些顧忌,怕她又施展出「這我買了」的法寶,特意找了家雕欄畫棟,氣派非常,又顯得清靜的老字號客棧。

    剛欲進門,丫頭便捲著股香風衝了過來,雙手一展,蠻腰一直,挺著小胸脯就擋在面前,那股洋洋得意的勁啊,都從小臉上溢了出來。

    「莫非你想整棟客棧都包下來?」李臣覺得她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鬧了半天,再有氣也該消了吧。」

    「別弄亂我的髻兒。」少女捂著頭,朝後蹦了兩步,然後向簷下指去,「可不用花錢,因為這本來就是我家的。」

    李臣抬頭,順著指尖望了過去,那簷旁隨風飄舞的招牌旗旛上,恰恰漆著「糜記」二字。

    「我算服氣了,你自個慢慢玩吧。」他拱拱手,正欲離去,便聽到有人呼道,「請留步。」

    那位被糜家小姐喚作大兄的富態男子,「蹬蹬蹬」地從樓梯上急步而下,先是皺眉,掃著門外那滿堆亂七八糟的貨物,問道,「這趟又花費了多少?」

    「回大老爺話,六萬錢上下。」有下人躬身回復。

    「真是……」男子跺足搖頭,氣惱不已。

    「才這麼點兒,大哥便心疼了?」丫頭迎上去,在他的身邊繞來繞去,「上月二哥在江北買個美妾,就用了三十萬。」

    「市儈銅臭之物,花多少都由得你,但別壞了我糜家的聲譽。」男子責備,又正色對李臣說,「世間豈有商賈逐客的道理,君儘管住下,區區房費宿資,便當我替小妹賠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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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徐州糜氏乃大富之家,養有僮僕食客近萬人,資產上億。歷史上嫁妹於劉備時,嫁妝便足足有二千家兵及金銀貨帛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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