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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乾坤圈 文 / 唐默

    青田望族劉家乃開國功勳之後,又是有名的武林世家,家主劉兆寄六十歲大壽,黑白兩道豪傑都登門祝壽。劉家擺出三天三夜流水席,鄉人、眷屬齊來,泥沙俱下,場面魚龍混雜。穿心秀才溫文水被人鼓動,不知道哪裡來的潑天大膽,趁亂盜取其家傳寶珠「如意」,結果被暗衛察覺,劉家立即發出追殺令,還設下足以讓黑道豪強都眼紅的高額懸賞。

    一路銜尾追殺,穿心秀才在荒郊野外被自視甚高的白道俠士和貪圖賞金的黑道高手重傷擊斃,許是那枚如意珠的神異,自知命在旦夕的溫文水垂死掙扎,同樣用穿心掌把追殺他的黑白兩道好手拖下水。可是異域來客降臨奪舍後,卻沒有發現貼身收藏的如意珠。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幕後黑手用的是借雞生蛋的法子,那麼如意珠應該就在當日在壽宴上鼓噪鬧事引走護院,鼓動我大膽行竊的蒼南那個私鹽販子手裡。』繼承這具身體的黑暗領主沒有被破碎散逸的記憶碎片污染,卻也不免受到影響。

    『正好,蒼南的那伙私鹽販子富甲一方,肯定有不少武學秘笈和藏書。於公於私都是必須去一趟。』

    「敢問溫兄,那顆寶珠最後落在誰的手裡。」內心殘存一絲僥倖的穿山鼠忍不住詢問。

    「玉蒼劍何俊楠。」溫文水沒有說謊話,當日確實是被白衣公子說動,才敢冒著關係身家性命的風險放手一搏,結果卻是被這人面獸心的偽君子轉手賣了。

    「原來落到他的手裡,怎麼卻沒有聽見江湖傳聞,寶珠物歸原主?」

    「這再不簡單不過,賊贓肯定是被他私吞。真是家學淵源,打的一手的好算盤。」

    歐丹鋒聽出穿心秀才話語裡蘊含的怨言和怒氣,深以為然。()玉蒼劍是蒼南何家捧出來的招牌,這群黑道上窮凶極惡的私鹽販子現在想要漂白身份,改作正當生意,可惜錙銖必較、短斤缺兩的短視一點不變,至今也沒有幾個盟友。白道的武林世家、江湖豪強認為他們是一群暴發戶,黑道中人也視何家為叛逆,被兩方面嫌棄,何家的地位有些尷尬。

    『如意珠甚有神異,江湖傳聞,若是貼身佩戴,有益修煉,衝破瓶頸。若是從何家謀取,獻給大哥,定能將翻雲手、覆雨掌融為一爐,再現巫山派失傳百年的絕技。』歐丹鋒眼珠子一轉,立即心有定計。

    溫文水深知人心自私,易受挑撥,更知謠言傳過千次,能弄假成真,而且如意珠在玉蒼劍手裡,他也有五成把握,因此借助穿山鼠的嘴巴把話帶給江湖,既能洗脫身上的嫌疑,也可以把何家弄地灰頭土臉。

    如此快樂的事情為什麼不去做!

    心生去意的歐丹鋒匆忙揮手告別,溫文水不以為意,目送他離開,嘴角露出嘲諷的冷笑。

    隱藏在暗處的衙門快手面面相覷,本想立即拘捕穿心秀才,卻被一個嘴上兩撇八字鬍的老手示意按兵不動。

    「牽扯到州縣望族,還有私鹽販子,都不是好相處的易與之輩,這趟渾水咱們犯不著踩進去。」

    眾多衙門快手也不是蠢人,知道這是老成持重之言,都紛紛按捺不動,任由溫文水離開。

    在龍丘城河西街尋到目的地,大商人王家。玉娘子鍾嘉碧給門房遞上見面的信物,稍待片刻,被管家恭敬地從側門請了進去,比驢子大不了多少的『綠耳』也被門童牽去馬廄,弄了新鮮草料餵食。這城西大戶人家有些規矩,見面的地方是東側廂房,生性喜淨的玉娘子用汗巾浸水洗面,一路上風塵僕僕,中途還被賊人盜走坐騎,憑著兩條腿走到龍丘城,匆忙趕路才沒有誤了會面時候,倒也難為她了。

    王家把持龍丘豆腐行當,把白花花的井水當成肉賣,倒也賺了不少昧心錢。眼下卻有一件煩心事,生意上經常往來的蒼南何家嫡長子臨時起意,要求王家結算當月賬目後,在送到玉蒼山的兩箱銀子裡添上一注暗貨。

    龍丘城裡的順風鏢局接信鏢多年,綠林中也混出名號,自是承接了這單銀鏢生意,卻沒有鏢師和趟子手敢確保暗貨萬無一失。

    「因此想借助玉娘子之力,走一趟蒼南,把東西送到何家手裡。」王家家主是一個胖乎乎,油光滿面的老人,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面團團和氣生財的臉皮下面,也有一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也許是看在我師父八臂哪吒暗器宗師的名頭,才把暗鏢托付給我。』玉娘子從背囊裡掏出一個小算盤,辟里啪啦打了一陣:「龍丘到蒼南,路上不好走,逢山開路有三處剪徑的山寨賊人,逢水搭橋有放排為生的好漢,都不容易打發。出這趟遠門,就收你六六三十八兩松紋銀。」

    『這小女子不學無術,也對,女子無才便是德。』王家家主王桂德忍住笑,「何以如此貴價?」

    「最近我習得參商指,功法大進,多收你二兩,也不為過。為了接這趟活,我多帶了兩筒袖箭,還從師父的庫藏裡取出一套乾坤圈。只收你三十八兩,我師父都嫌便宜了,再說途中我也得花銷,一路上餐風露宿,掙的都是辛苦錢。哪像您,坐在家中,就有人把錢送上門。」玉娘子小拍了一記馬屁,讓王家家主忍不住哈哈大笑。

    「成交。契約已定,就等簽字畫押。」

    不會寫字的鍾嘉碧皺起眉頭,眼珠子一轉,頓時計上心來:「暗鏢貴重,蒼南何家的名聲不大好,為了不影響師父的清譽,還是不要落在紙面。」

    「玉娘子,不是信不過你,只是這暗貨事關重大,沒有質押可不行。」

    「好吧,一副兩枚乾坤圈,是師門的重器,我留下一件,算作抵押如何?」

    「久聞乾坤圈的大名,如雷貫耳,只是聽其名,難觀其影,卻想請玉娘子演示,也讓老夫開開眼見。」

    玉娘子二話不說,眼神向周圍俯首躬身的僕人示意,王桂德揮了揮手,立即屏退左右。

    扯起右臂廣袖,露出潔白如玉的手臂,一枚紅綢包裹的銅環臂釧,鍾嘉碧解開綢布,按動機關,立即現出乾坤圈的真容。

    內外雙環,分割陰陽,玉娘子站起身,把乾坤圈推倒手腕,不知道按到什麼機關,嗡嗡作響。隨後她用力向窗外的假山甩出,飄忽不定的乾坤圈堅如金剛,碎石如粉,片刻又回到玉娘子手裡。

    外行人王桂德也看出這件暗器的厲害,頓時放下心頭大石。

    歇息兩天,押送貨款前往蒼南的順風鏢局就扯起鏢旗動身啟程,和往日不同的是護鏢的隊伍裡多出一位面如冠玉、丰神俊逸的年輕俠士,大袖飄飄,彷彿山林隱居多年的方外之人。這卻是用了易容術的玉娘子,穿上增高的長靴,衣褲裡塞進綢緞、棉花,還有寬厚的墊肩,不仔細看與男子無疑。

    身為暗器宗師八臂哪吒的愛徒,玉娘子不是初出茅廬的江湖雛兒,幾個質疑這面生的後生身懷重貨加入護鏢的趟子手,都被鍾嘉碧施展的小擒拿手折服。至於其他幾個鏢師,看見隨身攜帶的鹿皮手套,都明白這位俠士不是好相與的硬點子,感覺有些扎手,都不肯上前,生怕丟了面子。

    一路上風平浪靜,穿村過鎮,晌午時分,誤了飯點,鏢隊便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外生火造飯,用的都是乾糧豆包,待到夜幕降臨,才將將好走到雲峰鎮。

    走慣了這條老路,順風鏢局早就安排專人提前打點,在鎮裡的青竹客棧預定大房通鋪,又備了兩桌三兩二錢銀子的酒飯,都是山民土產,一碗鹵地酥爛的嫩姜,一碟鹹香撲鼻的臘肉炒筍乾,一盆油光閃滑的香菇燜雞,一盤香酥韭菜盒子,一大鍋剛出爐的雜菜燉肉,一壺色澤碧玉,散發淡雅清新山草香味的綠麴酒,還有當地有名的烏飯。用烏枝樹的嫩葉錘搗成漿,以汁液浸泡糯米一夜,上蒸屜隔水煮熟,即成烏黑發亮的烏飯。

    獨坐一席的玉娘子誤了午飯,也不肯就著冷水吃粘牙的豆包,也許是餓地狠了,逮著機會就風捲殘雲地將分食的酒飯一掃而光。『他』小口小口抿著綠曲,也不怕喝酒誤事,眼睛在客棧大堂裡掃來掃去,看見幾個形跡可疑的江湖中人。

    「多吃烏飯能避螞蟻,防蚊蟲叮咬。」左手席面,咬著石竹煙桿的黑布刺繡巾纏頭老山民仔細叮囑身邊的乖孫,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許是旱煙味道太沖,小孩連著嗆了幾口,慌地老頭把摩挲地油光滑亮的煙桿連忙敲了幾下,別在腰間。

    臨近一桌有兩個客人,單薄的青衫,也不怕夜晚寒冷入骨的山風,他的對面是一位黑臉大漢,濃眉大眼,臉上鋼針似的絡腮鬍子,虎口有一層厚繭。

    「秀才,那小娘子盯了你幾次,怕是看上你,要招贅納婿。」客棧外面山風呼嘯,大漢壓低聲音,不是耳尖的人根本聽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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