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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風雨同行 文 / 青墨

    史天龍和齊格拉走了,卓成獨自站在那兒,心潮起伏,他忽然回身,向東方奔去,那個方向是他的家,他父母所在的地方。他狂奔著,速度如獵豹,這一跑就是一天。

    卓成獨自回到了家中,他撫摸家裡的樓道牆壁,還是與當年剛搬來時一樣,沒有改變,連擺在門外的一些雜物都沒有移動過。他想到久未謀面的父母,忽然有點眼眶濕潤。

    他快到門邊,門卻自動開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來:「阿成,是你回來了嗎?」穿著病服的卓父出現在門口。

    「爸!」卓成走了進去,自己的父親坐在輪椅上,他頭髮更白,眼角多了更多的皺紋,但眼神卻更清晰,更顯得通達世情。

    「爸!」卓成撲上來,握住父親滿是皺紋的手:「是我,我回來了。」

    「回來好。」卓父很平靜,但聲音還是有些顫抖:「我感覺到了。」兩父子對視著,彼此的視線都模糊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哭喊,沒有激動人心的擁抱,卓成在冒險的生涯中試想過千萬種再度與父母重逢的場面,卻沒想到,父親是如此地平靜,平靜得令他有些恐懼。他千言萬語哽在喉頭,一切盡在不言中。

    「媽媽呢?」

    「你媽擔心你,去廟裡燒香了,她會回來的,不用擔心我們,你最近好嗎?」

    「好!」

    「那坐吧,好好說說,你最近去了什麼地方?」卓父拉著兒子坐下來,這時卓成才看到,父親早已熱淚盈眶。

    「不急,我們有時間,爸,我給你作點飯,邊吃邊等媽回來。」卓成起身去了廚房,他怕再坐下去,自己會痛哭出來。

    半小時後,卓成弄了一桌豐盛的菜餚,很久沒有吃過這麼溫磬的家常菜了,他解下圍裙,把父親推到桌邊:「爸,嘗嘗我的手藝退步了沒有。」

    卓父笑著提出一瓶酒:「不急,來,咱爺倆喝一杯。」

    三杯酒下肚,卓成開始匯報這段時間來在外面的情況,當然,他只撿好的說,也隱瞞了自己有kk的事實,說的高興的地方,自己也哈哈大笑,但卓父只是面帶微笑靜靜地聽,陪著他高興,也為自己兒子能有這樣的出息感到自豪。

    「就是這樣,我到過美國,黑山國,南聯盟,科索沃,我一直掛念您。」卓成給父親夾菜:「生怕我不在您沒人照顧,古人說,父母在,不遠遊,我算是很不孝了。」

    卓父笑道:「沒事,我有不少人幫忙照顧,你不用擔心,你要做好自己的事。」

    卓成用力點頭:「我會的。」他很不安,其實自己的話漏洞百出,比如自己如何突然成就大業,為什麼會遠離中國,為什麼會被王翔攻擊……這些他都是編的謊話,他知道父親聽出很多破綻,但他什麼也沒問,可他越是不問,卓成越是不安。

    「爸,您吃菜啊!」

    卓父沒有動,他盯著卓成:「我看到你眼神有點變化。」

    卓成正把一口菜伸到嘴邊,聞言他停止了,卓父輕輕拈弄一下他一個弄皺的衣角:「我還聞到你的身上,有機油的味道,還有煙味,你抽煙抽得很厲害啊。」

    「爸,您的嗅覺很靈敏,這說明您身體不錯啊。()」卓成高興了。

    卓父搖頭:「我很久以前就沒有嗅覺了,我是猜的。」他的眼角**了一下,這時燈光灑在他身上,一瞬間他忽然不再有神采,他蒼白的頭髮下,那藍槓槓條紋的病服使他像個囚徒,命運把這個老人發配到這裡囚禁著,在他平靜的外表下,凶狠的病魔正在潛行,它掌管著這個監獄。

    卓成的心像石頭一樣墜下去,他連忙低下頭來吃飯,他怕老抬著頭,眼淚會止不住流下來。

    「我有點擔心你。」卓父努力使自己聲音大一點,但已控制不住地微弱:「你的成功太過突然,太過不可思議,好像有了神靈的幫助,而你的經歷又有這麼多與眾不同的地方,我覺得,已經超出我能理解的範圍了,所以我不想問,孩子,我沒能力照顧你,以後,你要全靠自己了。」

    卓成張張口,但什麼也沒說,這時外面忽然刮起大風,窗子被吹得砰砰作響,遠處的山尖,一團烏雲在蔓延,像一團墨汁在水中化開,把整個天空都染黑了,冷風撲面,涼心透肺。

    卓成起身關起窗子:「爸,您冷嗎?」

    「不,把窗子打開。」卓父揮揮手:「好風呵!」

    卓成手停頓一下,看到父親命令的眼神,只好把另半扇也打開來,默默地捆好窗簾,給父親披了一條毯子。

    這時烏雲彷彿堵到窗前,舔盡了天空的光芒,一道白光在在天空炸裂,幻化成淡薄的霧。隨後,大雨狂傾而下,烏雲中一道又一道閃電縱橫,在雷區與雷聲交織,撕裂著,掙扎著,彷彿要掙脫天空的掌控。

    「那像不像一場戰爭?」卓父盯著天空。卓成有點奇怪,他低頭看到茶几上擺著一本《衛國戰爭》,這才明白,父親最近在看戰爭小說打發日子,此時看到雷聲閃電,不由自主代入其中了。

    「很像!」卓成也抬頭看天,這壯觀的景色也逐漸吸引了他:「真是一場戰爭啊!」

    天空佈滿變幻不定的雲陣,在突擊,在衝撞,在搶佔高位,陰電子與陽電子四處竄動,沿著山峰雲團,極力尋找接觸位置,一旦相遇就閃射出一道火線,風在發威,日月星辰無影無蹤,各道火線此起彼伏,巨雷滾滾……好一幅殘酷、壯麗的美!

    「除了戰爭,你還看到什麼?」

    卓成皺起了眉頭,他大聲地說道:「我看到了戰爭,我還看到在沒有戰爭的年代,有許多人擠進依然需要作戰的隊伍,有許多人總把別人往壞處想,有的人貪生怕死唯利是圖卻以為人人和他一樣,有的人……」

    「夠了!」卓父怒喝一聲:「如果把世界上的灰塵掃到一起,他們會比一座山還高,你剛才看到的,只是你自以為是的想像!」

    「那您又看到什麼?」

    「我只看到光!」卓父推動輪椅靠近窗前,大風吹得窗簾嘩嘩作響。但是,雨慢慢小了,閃電退縮到天際,天空漸漸變得毫無生氣。

    「它們走了!」卓成上前把父親推離窗口。卓父歎息一聲:「走了,還會來吧?」

    「該來的總要來的。」卓成道:「爸,您不用為我擔心,我會處理好一切。」

    卓父沉沉地點頭,他感到有種哀傷正從心底滋長,兒子大了,他看起來堅定、強壯、自信。可他始終是自己的兒子,兒子應該永遠是弱小的呵,在他們面前,父親應該永遠強大,猶如天空出現了烏雲般的翅膀,鋼叉般的利爪,父親會把兒子像母雞保護雞雛一樣收進身下,仰天憤怒地伸出短短的嘴殼!即使無法抵禦,也絕無怯懦。

    可是,他不能為他做什麼,他熟悉兒子,知道兒子面臨著挑戰,他這次回來,不是普通的回歸,他的眼神已經告訴父親,那憂慮和責任同樣重大,但作為父親,自己幫不了他,無能為力。

    這是多麼殘酷的活法,它在降低一個父親的尊嚴,還反而要兒子來安慰自己不必擔心。

    「爸,我這次回來,要去對付一些人,一些事,我需要您的忠告。」卓成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話。

    「你明明知道我什麼忠告也給不了。」卓父笑了:「不要做出你仍然需要我的樣子,這不好笑。」

    「但是,我覺得只有您會真正為我著想。」卓成握住父親的手。

    卓父沉默了一會:「是不是你遇上難題了?」

    「算是難題吧。」卓成回想自己與卓四環的對話:「一種選擇,我曾經面臨過的,現在,我又再度面臨了,爸,我現在擁有一種很強的力量,我可以改變很多人,很多事,但我不知道怎麼把握,因為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掌握這種力量。」

    卓父搖頭:「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只感覺,你是在打算把整個世界掌控在自己手中,你在試圖與所有人作對,你在按自己理想化的藍圖重新規劃整個世界,所有人,都是你的對手。」

    「人生如戰場。」卓成沒有掩飾自己的野心:「是的,我知道將來我會很難,我很擔心你們,擔心你們因為我而不安,不過,我已經決定面對任何困難,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這就是你的戰場!」卓父擔憂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那你知道你為什麼而戰嗎?」

    「我為信仰而戰,阻礙信仰的對手都是應該除掉的。」卓成聲音中透著興奮:「我已經急不可待等待戰爭的開始,而且我已經能看到他們一個個倒下,而我們將取得勝利。」

    「你太興奮了,孩子。」卓父的聲音透著詳和:「即使是真正的戰爭,你也要記住,不要太過冷漠無情,要分清可憐的和可恨的,沒有誰真正應該被除掉,就算是抗擊邪惡,你也記住,你是哀兵出擊,如果你能贏,一定要記住,不要誇耀戰果,更不要枉斬一人,你要控制好你的手段,如果你一定要說這是戰場,我希望能成為戰場上一名富有良知和正義感的戰士,這樣,你的成就才能成為永恆。」

    這番沉重的話卓成並不理解,他只覺得父親太過仁慈,從他出生到如今,他看到太多現實的殘酷,他不相信一個同情心氾濫的人能成就大業,能改變世界。心靈的溫情,除了面對自己的父親,對任何人而言,都是遙遠而虛幻的。他想,父親一定是老了,老人的心,總是細膩而慈祥的。

    卓父看出來,兒子並沒聽進他的話,但他不想再多說什麼,兒子畢竟還年青,有許多東西他還需要在磨練中來領會,就讓他去吧,就讓戰場暫時統治著兒子的心吧。

    飯吃完了,夜更深了,到了入睡的時間,卓成在床邊,聽著父親平和地呼吸,他睡得很香,不管如何,兒子的回來是令他喜悅的事情,這令他有安全感。

    卓成待父親睡熟,悄然掩上房門,母親回來了,看到兒子,她大叫一聲,像瘋了一樣撲過來抱住他痛哭,到底是母親,感情來得像瀑布一樣又快又疾。

    接下來,是卓成與母親的長談,顯然,卓成的睿智是遺傳自父親的,母親問了很多問題,但卓成用很簡單的謊話都能矇混過關,母親只知道他擁有了很大的公司,擁有了很高的地位,去過很多地方,經歷了許多她聽不懂的事,這個樸實的農村婦女對兒子所說的一切都相信,她一邊聽一邊流著淚。

    很久,卓成終於告訴母親,自己沒多少時間,明天又要離開家,母親依依不捨地放開他,讓他多回來看看。卓成用力點著頭,他看到,父親在睡房的門縫悄悄望著這邊,眼裡儘是關切。

    卓成最終把母親哄睡了,他呆在自己的家,這個平和而寧靜的家,這時,天空忽然又響起隱隱雷鳴,真是奇怪,不過幾個小時,那消失的雷電居然又從天際回歸,這實在是很罕見的氣象,卓成找開窗戶,發現在很遠的天空,雷電又在重演那殘酷和壯美,白光一閃一閃,照亮他的臉龐。

    卓成目視天空,眼神慢慢變得堅定而憤怒:「暴風雨啊!你是衝我而來的嗎?那就來得更猛烈一些吧!」

    同樣是風雨之夜,在樹林冒雨逃竄的史天龍和齊格拉被一個半人半獸的怪物擋住了去路,當閃電掠過天空,他們看到一張猙獰卻透著幾分深刻的臉。

    「普修。」史天龍苦笑著,終於見面了,與這個最恐怖的怪物在這個最狼狽的時候見面了。齊格拉望著史天龍,不知道他們從前的計劃是否還有效,是否還要繼續征服這個怪物,但是,史天龍向他揮手:「不必了。」

    「戰鬥已經昇華了。」普修的聲音深沉:「我都聽到了。」原來他聽到卓成與他們的對話,他本來是打算伏擊卓成的,可是這番對話突然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一些東西,他沒有出手,靜看著卓成的離去。

    「有個傳說,人類因為迷失,缺少了信仰,被惡魔軍團擊敗,而這時,惡魔中卻有個強大的魔鬼突然背叛惡魔,為人類而戰,你們知道,他為什麼嗎?」普修像在自言自語,鬼火般的眼睛盯著自己蜷縮的利爪。

    「為什麼?」

    「因為愛,他愛上一個人類的女孩。」

    史天龍沒有說話,他不明白普修說這些同現狀有什麼關係。

    「卓成本來應該成為惡魔,就像我一樣。」普修向著月光狂吼:「我們該是同類,你們也是,你們都是惡魔,而他應該是我們中最強的惡魔。」

    史天龍回憶從前,是的,如果當初沒有甘琳事件,卓成發展下去會是什麼樣子呢?無疑,他的權力和財富會越加龐大,他年青的心會被腐蝕,會被誘惑,他會像任何一個權勢人物一樣嚮往更多的權勢,最終,他也許能成為一代梟雄,但在人性上,他更可能徹底墮落,成為惡魔,這是擁有kk的代價。

    「但他沒有,他背叛了我們,因為那個女孩,因為愛,上帝啊,愛,手足之情,多麼可笑的東西,我們因此失去了一個最強的同類。」普修的笑容凝固在臉上,變成悲苦,變成憤怒。

    「那我們呢?」一直不曾發言的齊格拉開口問他:「我們三個算同類嗎?」

    「是的,你們像我一樣,都是力量的崇拜者。」普修望著他們,獠牙作出威嚇的態勢,史天龍毫無懼色,齊格拉縮到一邊。

    普修一指二人:「不管作出什麼樣子,你們心中充滿了貪婪,憎恨和毀滅,這是我想要的,是魔鬼想要的,kk就是個詛咒,來自陰寒的地獄,你們明白他的使命嗎?它屬於魔鬼,是魔鬼征服世界的契機。」

    史天龍說:「我們兩個也曾試圖征服你。」

    「你們會的,你們會暗算我,謀刺我,或者明刀明槍,或者陰謀詭計,將來總有一天,我們就像森林的老虎與赤練蛇一樣互相廝殺。」普修張牙舞爪,又猛地一停:「但不是現在,卓成拒絕了你們,但我不會,我會團結同類,我們要挽回魔鬼的尊嚴。」

    「怎麼挽回?」史天龍暴怒:「無恥的借口,我們已經敗給了一種信仰,我甚至看不到那是什麼!」

    「沒有關係。」普修神經質地尖笑著:「他沒有信仰,他只是迷失了,他找不到方向,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我們應該提醒他,讓他回歸我們的陣營,用我們的信仰來統治世界,我相信,他是我們的同類,一定是的。初次見面,他就已經向我承諾。」

    史天龍面色變得陰狠:「我們該怎麼做。」

    「勸說他,誘惑他,幫助他,威逼他……一切手段一切可能。」普修死死按住二人肩膀:「知道我的經驗是什麼嗎?kk?再生細菌?這些算不了什麼,人才是主體,我們需要人,我們把人變成魔鬼來壯大我們的隊伍,之後才能征服世界,我們要世人證明,所有人都像我們一樣瘋狂。」

    「信仰之戰!」史天龍眼中冒出和普修一樣的火光,黑氣籠罩,真的像一個魔鬼:「已經拉開闈幕了嗎?」

    「是的,kk的出現提醒了我們,現在的世界靠什麼統治?軍隊?金錢?宗教?超能力?不,都不是,那些過時了,人們劃分私人領域的手段只有一個,那就是密碼,以此保衛自己的財產,**,生命安全,一切的一切,我們所需要的,只是那句打開寶藏之門的咒語,我們就將從此站立於世界之顛。」

    齊格拉的眼神也變了,火光猙獰,面如惡鬼:「那就讓我們的信仰統治世界吧。」

    「你是頭腦。」普修望向史天龍,再望向齊格拉:「你是耳目。」他高舉雙手:「我是武器。」

    「結盟吧。擊敗卓成的信仰,惡魔將重生於大地。」

    「結盟吧……」

    天空一聲巨響,霹靂橫空,烏雲蔽日,天邊泛出一抹強烈的腥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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