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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4章 樹欲靜風不止 文 / 萌吧啦

    埋頭苦讀的學子中舉,與不學無術的紈褲中舉是截然不同的。

    賈璉雖這二年「浪子回頭」,但不少人眼中,他中舉就是「沒天理」的事。遇上這種事,多少有人在心裡揣測賈璉花了多少銀子用在舞弊上。雖揣測了,但哪個敢說出口?

    就連賈政、王夫人二人都要硬著頭皮擠出笑臉來替賈赦、賈璉招待前來恭賀的人。

    作為正主,賈璉更是才出賈母的屋子,便被幾個小丫鬟簇擁著請向榮禧堂去。

    賈璉順著遊廊走到榮慶堂的廳上,便見賈敏打扮得又斯文又尊貴地緩緩走來,忙寒暄了兩句,請小丫頭請賈敏去跟賈母說話,再向外去,便見尤氏姑嫂穿著一樣顏色的水藍衣裙從一頂簡陋的轎子裡出來。

    「珍大嫂子來了。」賈璉笑道。

    「快給你璉二哥道恭喜。」尤氏推了推惜春。

    才牙牙學語的惜春便緊挨著尤氏對賈璉作揖,嘴裡含含糊糊的,大抵是尤氏給她吃多了糖,一張口先流出一道晶瑩的涎水來。

    尤氏忙彎腰給她去擦,很不好意思地道:「璉哥兒,你惜春妹妹還小,見笑了。」

    賈璉笑了一笑,又請尤氏、惜春向賈母屋去,他還沒言語,站在垂花門前的婆媳就先替尤氏抱屈道:「珍大奶奶這是想見一見老太太道聲恭喜就回去呢,不然怎不去榮禧堂湊熱鬧?」

    賈璉對尤氏並不憐憫,反倒佩服她得很,這會子了能安排賈薔先去搶宗裡唯一財路的女子,也算是個脂粉英雄了,向東邊走了幾步,才從穿堂進了榮禧堂院子裡,便見兩邊鹿頂房子裡已經擺下了宴席。

    「那些女眷們在哪?」賈璉聽這邊房裡鬧哄哄的都是男人的聲音,便問身邊的小ど兒。

    小ど兒笑道:「女眷都去東跨院了,那邊閒著的十幾間屋子裡坐滿了人呢。」

    「……那邊老爺的東西多,叫人都看仔細了,不該放人進去的屋子不許人去。」賈璉原本覺得慶賀慶賀也無妨,這會子見家裡這樣大張旗鼓地擺宴席,又覺太張揚了。

    「二爺,老爺請你過去呢。」全福、全禧過來說,不等賈璉答應,便簇擁他向榮禧堂正堂廊下擺著的宴席去。

    美酒佳餚的氣息瀰漫在整個榮禧堂中,賈璉到了酒桌前便見林如海、馮唐並史鼎兄弟也來了,薛蟠、馮紫英、陳也俊都在。

    他才到了桌前,便被薛蟠、馮紫英幾個少年圍住,薛蟠塞了一杯酒到賈璉手中。

    「璉二哥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快喝了這杯吧。」眾人起哄道。

    賈璉餘光掃了掃,見這一會子的功夫,賈政、馮唐已經是醉醺醺的模樣了,賈赦、林如海卻只是淺酌,待要喝,便聽賈赦、賈珠連聲道:「不要叫他喝!喝醉了幾日都看不得書了。」

    林如海雖知道賈璉「名列前茅」的原因,此時也作勢道:「正是,明年三月便要考試,灌醉了他,頭疼上半個月,要耽誤不少功夫呢。」

    葛魁也跟著附和了兩句,見賈赦、林如海這般說,薛蟠便義氣地道:「我替璉二哥喝了吧。」於是奪過了賈璉的酒杯就酒喝了,又簇擁著賈璉挨桌去敬酒。

    賈璉提著酒壺一一給馮唐等人斟了酒,待與人碰杯後,便將酒杯遞給薛蟠、馮紫英、陳也俊等人,挨個敬了酒後,便見薛蟠、馮紫英等人都已經醉醺醺的,於是賈璉藉著送他們去警幻齋歇息,便也從這酒場上退了出來,看著全福等人將薛蟠、馮紫英等送到他房裡歇著。

    望見這邊早有醒酒湯送來,便叫人服侍他們幾個喝醒酒湯、噙著醒酒石,然後悠哉地邊雕刻桃核邊看他們撒酒瘋。

    眾人的酒品還算是好的,只薛蟠一個歪坐在椅子上咧著嘴笑著調戲馮紫英,挨了兩拳後依舊呵呵地笑個不停。

    賈璉看他們個個仰著頭叉著腿,便有一句沒一句地答應著他們的胡言亂語,忽地聽見馮紫英、薛蟠起哄地站起來喊嫂子,便抬頭去看,望見鴛鴦漲紅了臉進退兩難地站在門前,便對馮紫英、薛蟠罵道:「渾叫什麼,仔細叫梁大哥聽見。」

    馮紫英、薛蟠是本不信賈璉會潔身自好的,於是乍然望見一個容貌出眾、打扮不俗的婢女過來,便有意起哄,這會子又聽說什麼梁大哥,便知他們誤會了,於是悻悻地坐下。

    薛蟠沒好氣地道;「璉二哥的屋子也太無趣了些。」

    馮紫英、陳也俊深以為然,於是他們三個還沒醒酒,就彼此攙扶著再向榮禧堂去,路過鴛鴦身邊,又有意向她臉上看去。

    「一群灌了貓尿就胡言亂語的下流種子!」鴛鴦待三人走遠了,才無聲地罵了一句,隨後笑著走來,「二爺,老太太說來人太多,咱們自己宗裡的反倒被擠到後頭了。她來問二爺要不要連著擺幾日宴席?」

    賈璉笑道:「熱鬧一日就夠了,至於宗裡的,告訴他們八月十五的時候正經地聚一聚吧。若連著擺宴席,反倒叫我抽不出空子去拜會同年,家貧的同年看咱們家這麼大的氣勢,也不敢登門了。」

    鴛鴦點了頭,笑道:「到底是二爺心裡清楚一些。姑太太方才又跟老太太提起二爺的親事,老太太已經請姑太太出面了,老太太說二爺只管讀自己的書去,莫問這些沒要緊的了。」

    才說著,又見一個小ど兒來說:「東跨院裡的太太們要見一見二爺,二太太打發小的來請二爺過去。」

    賈璉不言語,鴛鴦便笑道:「也不必叫二爺去了,左右老太太、姑太太要過去呢。」說罷,便領著那小ど兒退了出去。

    賈璉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房中,彷彿從榮國府的熱鬧中抽離開來,竟覺有幾分不真實,細細思量,便明白自己這不真實的感覺是因為作了弊,於是未免拜會同年時被有心人試探出深陷,竟在這會子放下桃核,起身向前院書房讀書去了。

    這場盛宴直到晚間便散了,賈母、賈赦聽說賈璉在讀書,登時也不敢熱熱鬧鬧地慶賀了,到了第二日,雖還有人來,但賈母、賈赦不敢再留客。

    第三日便有同年登門拜訪,賈璉未免自曝其短,便請了賈珠、葛魁陪著見人,互相敘了同年之情,話裡藏話地約下日後入了官場彼此扶持,同年們便告辭回去了。

    第四日賈璉領著葛魁出門也將那些高門大戶亦或者寄居客棧的同年拜會了一番,到了第五日便是八月十四,賈璉帶了厚禮向許家去,路上便遇上了石光珠迎娶甄家大姑娘的隊伍。

    賈璉領著小廝避讓在路邊,見石光珠歡天喜地的戴著紅花騎在馬上,馮紫英又做了儐相卓爾不群地騎著馬跟著後頭,余後甄家陪嫁的隊伍綿延不絕,數了數足足有幾十台。

    「不愧是甄家,好大的氣魄。」趙天梁嘖嘖歎道。

    賈璉面上帶著微笑,餘光掃見大街上無人不為甄家的闊綽驚歎,心道不定多少人被甄家唬住,拿了銀子交給他們放印子呢。

    虧得天氣涼快了一些,且那送嫁的隊伍紅彤彤的又富貴又喜慶,宛然是一道富貴景致,也不叫等在路邊的人覺得煩躁。

    待那隊伍走過了,賈璉待要依舊向許家去,便見一穿著半舊緞衫的男子匆忙趕來作揖。

    「請問這位可是榮國府璉二爺?璉二爺可是向許家去?」

    「正是,不知尊府是哪家?」趙天梁替賈璉答話。

    那男子道:「我們是黎家親家房家。今日我們家太太領著三位姑娘去許家拜訪,半路遇上了石家甄家的隊伍,為避讓迎親隊伍,八姑娘的轎子進了巷子裡,如今迎親的隊伍去了,前頭太太的轎子早不見了。小的來問,既然同路,我們的轎子可否隨著二爺向許家去?」

    趙天棟嗤笑道:「青天白日的,你們自己向許家去,難道還怕被人搶了不成?」向對面街上一望,果然見一頂青花小轎抬了過來。

    趙天棟的話就是賈璉的心裡話,賈璉原先看這男子匆忙過來還當有要緊事,這會子看他只說要跟著去,就不耐煩搭理,但叫房家的轎子跟在後面與他也沒什麼損失,就對那男子道:「我們騎馬腳步快一些,你們若跟便跟來就是。」

    那男子答應著,揮手叫抬著青花小轎的轎夫跟過來。

    賈璉也沒什話說,依舊騎著馬在前頭。

    「二爺,房家人這是做什麼呢?又不是不認得路,自己過去就是了。」趙天梁嘀咕道。

    賈璉道:「管他呢,路不是咱們的,愛跟不跟。」

    趙天梁聽了,也不肯跟個小姑娘計較,況且也覺那房太太既然帶了人出門又大意地將人落在大街上委實不妥。

    一路直到許家門前,才見大門裡出來幾個人笑道:「還說八姑娘怎總不來呢,原來這就到了。」

    賈璉不理會房家的事,依舊領著人拿了禮物進去,到了前院便見黎碧舟、許玉珩、許玉瑒三人迎了出來。

    許玉瑒笑道:「璉二哥果然出人意表,大哥、三哥高中是意料之中,你也高中委實叫人意外。」說著,就拉著賈璉向後院去。

    賈璉見黎碧舟一家還住在許家,便覺許家應對得好,兩家並未生分,於是隨著他們就向內去,看許玉珩腳步還有些虛浮,又嘲笑他兩聲。

    「璉二爺,我們姑娘叫小的來謝謝璉二爺。」穿著半舊緞子的男子又趕來給賈璉作揖。

    賈璉回頭望見那轎子簾子一動,笑道:「大街又不是我家的,不過是恰巧走在一起罷了,有什麼可謝的?」說罷,依舊與許玉珩、許玉瑒、黎碧舟一同向倒廳後去見許之安。

    許玉珩不解這其中的緣故,便問賈璉。

    賈璉將房家這一截莫名其妙的事說了,依舊因妹妹的事穿著一身素衣的黎碧舟登時指著賈璉道:「你也太胡鬧,就叫他們自己來就是了。你不知母親莫名其妙地就很喜歡那房八姑娘,臨走前認下了房八姑娘做乾女兒。為這你大嫂子夾在其中左右為難呢,你今日送了她這麼一遭,不知要惹出多少閒言碎語來。」

    「正是,又不是自己家的女眷,送她作甚?」許玉珩竟然也附和起黎碧舟來。

    「應當沒什麼吧?因琢磨著這事離著男女授受不親還有八竿子遠,況且他們只是跟在後頭而已。」賈璉笑道,看黎碧舟、許玉珩兩個草木皆兵一個個將女子看成洪水猛獸反倒覺得有趣,一徑地進了倒廳裡,卻見倒廳裡,許之安拿著一隻小巧的紫砂壺抿著茶水,微微瞇著眼睛看他們。

    待賈璉請過安後,許之安立時問:「璉哥兒,你這回考試可有什麼貓膩?」他不信賈璉的名次會這樣考前。

    「老太爺怎這樣說?璉哥兒用功得很,咱們五日前打發人去道喜,他不還在讀書麼?」許玉珩忙道。

    許之安沉默不語,許久歎道:「也罷,我也不追問了。璉哥兒來隨著我練一練弓箭吧。」說罷,便令人拿了弓箭準備放鴿子。

    賈璉穿的是寬袖衣裳,於是拿著手去擼起袖子,才隨著許之安湊趣,方搭了箭,卻望見黎碧舟之妻房氏梳著墜馬髻穿著一件秋香色長襖、銀紅緙絲裙子從放鴿子處走來了。

    「大嫂子好。」賈璉收了手上弓箭。

    黎碧舟轉著拇指上的扳指去看房氏,「怎這會子過來了?」

    「這會子過來,還能是為誰?」房氏瞇著眼睛笑看著賈璉,「真真是璉兄弟做的好事。」

    賈璉詫異地笑道:「大嫂子怎說這話?」

    房氏笑吟吟地道:「母親好心帶著八妹妹走親戚,半路遇上人家紅彤彤的迎親隊伍她在轎子裡也不知道自家的轎子隊伍留了一頂被迎親隊伍截斷了。若是八妹妹的轎子自己來許家還好,偏又是四弟親自送來的。如今可好,我母親慢待八妹妹的事算是張揚開了,如今母親正無地自容呢。」

    房氏這話裡夾槍帶棒的,賈璉一怔,拿著一支羽箭在手指上轉著,便笑道:「大嫂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勞煩大嫂子跟太太說一聲,下次我再不敢了,見你八妹妹的轎子跟在後頭,我就換條路走就是了。」

    樹蔭下一陣風過,便有不耐秋風的樹葉簌簌落下。

    房氏原是氣勢洶洶,這會子也沒底氣了,抱著手臂,半響咬著嘴唇笑道:「這事也怪不得你,只怪有人要拿了你對付我母親呢。你不知道方纔我母親聽說是你送了她來,在老太太跟前立時羞紅了臉,反倒要向八妹妹賠不是。待回了房家,一家上下一聽說母親弄丟了八妹妹,還要勞煩四弟送到許家來,不定多少人又要在背後戳母親的脊樑骨,說她有意叫八妹妹難堪存心要將她丟在大街說房家的臉都丟到賈家去了呢。」

    賈璉見又是房家的嫡庶之爭,也不耐煩管,依舊要去練箭,才走了兩步,又見房氏攆上兩步道:「四弟,並非我在背後無故造謠生事誹謗人。我那八妹妹是個有主意的——母親但凡出門她總能跟出來,這會子母親弄丟了她,下次更要帶她出門以示補償了。她這大半年古古怪怪的,成日裡要做些蓮花詩,繡些蓮花,且帕子上都是兩朵。」說著,便豎起兩根纖長的手指給賈璉看。

    黎碧舟疑惑道:「怎又扯到這事上了?古往今來愛蓮的多了去了。」

    「愛蓮的人多,卻沒人只愛兩朵蓮花的。」房氏煞有其事地看黎碧舟,雖黎太太臨走前莫名其妙地交代他們夫婦幫著房八姑娘,但房氏心思細膩,且又終歸更偏向房太太一些,於是自然覺得房文慧的舉動古怪,「你們男兒家粗心大意,並不知道那些女兒家愛借物寓情。我話說到這份上,四弟自有分寸,自己衡量著辦吧,你今日送她這一遭,心裡坦蕩的人自然無話可說;滿肚子壞心思的,指不定要杜撰出什麼話來。」說罷,見自己耽誤了賈璉、黎碧舟射鴿子,許之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便趕緊去了。

    賈璉微微挑眉,嘀咕道:「果然是內宅無小事,雞毛蒜皮的事也叫大嫂子這樣興師動眾。」

    「你別嫌她囉嗦,她這是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等你避開了那些麻煩,就知道你大嫂子的好處來了。」黎碧舟笑道。

    賈璉心說他原本就無心沾上那些麻煩事,陪著許之安射了半日的鴿子,待到傍晚,便向許老太太院子裡去跟許老太太告辭。

    待過去後,望見許老太太這三間的大屋子裡,明間裡依舊只擺著銀器,屏風帳幔也多以恬淡的素色為主,與他前兩次來大不相同,這會子許老太太坐在擺著艾綠靠枕的獅頭虎足榻上,正探著身子與坐在她左手邊的房太太說話,房太太手邊是一連三位清秀的姑娘,許老太太右手邊,坐著兩位兒媳,唯一留在京城的許家姑娘許青珩並未出來。

    「璉哥兒要回家了?已經準備下了宴席,待吃了再回去吧。」許老太太笑道。

    賈璉道:「家裡二叔、大哥晚間要檢查我的功課,若吃醉了,怕他們見怪。」

    許老太太點了點頭,疊著手道:「我回頭跟你祖母說,叫她叮囑你老爺他們別這樣逼著你,仔細逼壞了身子。」

    「多謝老太太疼我。」賈璉說著,便向外退去。

    「璉哥兒,有道是先成家後立業,你與青珩的事什麼時候定下來?」房太太忽地問,問過了就去瞥房文慧。

    「應當在九月吧。」賈璉說罷,不肯捲入房家的嫡庶紛爭,便退了出去,逕直向外去,隨著個媳婦出了許老太太這邊的院子門,又向東行了百來步子,看那媳婦有事,又見自己離著外間角門不遠了,便打發那媳婦去了,才向前去冷不丁地望見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圓臉小丫鬟出來了,只覺依著許青珩的性子今次她並未露面這丫鬟便興許是她打發來的,於是笑道:「你們姑娘有什麼話要說給我聽?」

    那小丫鬟笑道:「璉二爺怎知道我們姑娘有話要跟二爺說?我們姑娘說多謝二爺相救,若不是遇上了二爺,她不管來許家還是回房家總要落個沒臉。」說著紅了眼眶,竟哽咽了,「今次的事未必是一時不留意,太太素來便看我們姑娘……」

    賈璉見苗頭不對,不耐煩再聽,立時又向前。

    那小丫鬟也不料賈璉就這樣走了,不敢驚動旁人,快走兩步跟上,「二爺,有一事還請二爺千萬拔刀相助,不然,我們姑娘這輩子就全毀了。」

    這小丫鬟聲音來的淒厲,反倒叫賈璉好奇地停住腳步,問她:「上會子在黎家裡,人人的丫鬟都伺候在姑娘身邊,怎地你家姑娘出事,卻不見你的蹤影?」再看這小丫鬟一副懵懂模樣,竟是還未著裙,只穿著一件碎花裌襖、一條牙白梅花折枝夾褲,儼然是一副年少無知天真爛漫的模樣。

    這句話一時又將小丫鬟問住,這小丫鬟吞吞吐吐了半日,才說:「那一日姑娘的帕子隨著風飄走了,我去替我們家姑娘尋帕子呢。」

    賈璉不耐煩再問了,出了角門,領著趙天梁等出了許家,卻聽趙天梁念叨著:「這房太太太狠心了些,那麼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要許給個病癆鬼沖喜。」

    「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賈璉仰著頭望著天,疑惑不解那房八姑娘怎就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莫非他在外頭的名聲就那樣好麼?

    趙天梁笑道:「那來攔著咱們的,就是八姑娘姨娘的哥哥。那八姑娘要嫁的人二爺也認識,他們來求二爺去跟那戶人家說一聲,叫那戶人家別挑了八姑娘沖喜。」

    「不挑她,又挑哪個?我去攔著,卻像是我跟那八姑娘有什麼糾纏不清一樣。」賈璉沒好氣地道,不禁覺得今日晦氣得很,並沒做什麼就被人認作救命稻草。

    趙天梁、趙天棟原本是想給賈璉添一件風流韻事,這會子看他無意,便也只能罷了。

    騎馬走出許家所在大街,忽地又聽人來喊二爺,幾人勒住馬,卻見來人便是房八姑娘姨娘的哥哥。

    那男子滿頭大汗地跑過來,待要去拉賈璉的韁繩,又被趙天梁、趙天棟給隔開。

    「求二爺將這信捎給金陵的黎太太。」那男子說著,將一封信遞到賈璉跟前。

    「是向金陵求救的信?」賈璉問。

    那男子連連點頭,哭喪著臉道:「如今只能求到二爺跟前了,請二爺大慈大悲救姑娘一命吧。早先二爺連跟二爺不對付的柳家小爺都能救,更何況是跟二爺無冤無仇的小姑娘呢。」說著,便立時跪在賈璉的馬前。

    此時接近日暮,大街上只有些許幾個行人,賈璉回頭向許家看去,見許家已經沒了影子,心道那房八姑娘果然是有備而來,只怕不獨他,其他能求的,她也已經求去了。

    「我們走。」賈璉牽著韁繩要走,並不理會那人。

    「二爺,姑娘說你與其他男子不同,不會看輕她,是以她才央求小的來求二爺。二爺這會子怕招惹一時的麻煩不肯管,可我們姑娘一輩子就毀了呢。」那男子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道。

    賈璉道:「我給你盤纏,你這會子就向金陵去給黎太太送信去吧。」

    那男子一愣,忙道:「小的一走,太太叫人去告官府,小的就是逃奴了。」

    「你自己都不肯惹麻煩,還來說我?」賈璉冷笑一聲,看那男子不言語了,便領著趙天梁等兀自向前去。

    夕陽西下,秋風徐徐吹來,賈璉略低了頭,覺得這路上的風不乾淨,隨後對趙天梁道:「你再去許家,請人通傳了跟黎大奶奶說話,請她勸一勸她母親吧,將八姑娘嫁個癆病鬼於房家又有什麼好處?不如將她嫁個門當戶對的,這麼著,旁人才不能去腹誹黎太太苛待庶出子女。不然,嚷嚷得滿世界皆知,許黎兩家的風頭才過,房家的就又起來了。若是黎大奶奶問,你就將咱們這一日裡遇上的事都說給她聽,咱們沒什麼好隱瞞的。」

    趙天梁見賈璉先不理會那男子卻轉身又要去勸說房氏,忙答應了,笑道:「難怪人家來求二爺,是看準了二爺刀子嘴豆腐心呢。」

    「豆腐心?」賈璉一怔,隨後匍匐在馬上笑道:「我兩輩子也沒被人這樣誇過。」

    眾人只顧著隨著他笑,誰也沒留意那句兩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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