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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七章 芙蓉帳暖度春宵 文 / 月如刀

    狐狸很不習慣被人這麼抱著,皺著眉甩了甩,未甩脫,只好揪著蘇軟的脖領子,像扒衣裳那樣將她從身上扒下來,拎到床裡放好,自己順勢坐起,淡淡看著越走越近的綠色姐姐。

    「她……她這到底是跟誰啊?!」蘇軟有些絕望的大聲問。

    「竹女,生而無心,雖然修煉千年,仍是體會不到喜怒哀樂,所以時常在月圓之夜外出遊蕩,尋覓處子之心,剖而食之,以為如此就會有心了。」狐狸冷哂道,「不過是個執迷不悟的傻子而已,有什麼可怕的?」

    「處子之心?我們這哪有……」蘇軟話未說完,忽然意識到什麼,連忙護住了胸口。

    蒼天啊!不支持婚前性行為,也是我的錯麼?!

    滿腔悲憤的抬頭,正看見竹女那雙綠色的,淡漠而空洞的眼睛。

    有孤獨的感覺自心底陡然升起,是那種即使在鬧市裡,在暖風醉人的盛宴上也仍會感覺到的,如影隨形的孤獨,像是眼看著世界在自己面前一點點消失,漸漸沒有聲音、沒有色彩、沒有味道、沒有觸覺。

    心……空無一物……

    蘇軟癡癡的與竹女對視,眼眸失了神采,掙扎著直起身子,張開雙臂迎向那綠色的身影。

    「不許看她!」狐狸伸手抓住蘇軟的腰帶,將她狠狠扯進自己懷裡,另一隻手上卻驟然漲起奪目的白色光華,如同午時最熾烈的驕陽,瞬間遮住了竹女身上擾人心魄的妖綠,照得滿室雪亮如白晝。

    那是屬於雪狐王族的,頗具震懾力的警告,但對於竹女,作用卻並不那麼明顯。

    無心,便沒有忌憚,沒有恐懼。

    竹女的腳步只是停頓了片刻,便加速衝過來,暫時放棄了蘇軟,逕直襲向蘇軟旁邊那個讓她感覺到了威脅和阻礙的男子。

    「狐狸!」蘇軟驚叫著轉身,雙臂緊勾住了狐狸的脖子,看似害怕尋求保護,其實卻是用身體護住了他。()

    純粹的條件反射,把他當寵物養那麼久,習慣了。

    狐狸怔了怔,一爪揮出,五指在暴漲的白色光華中鋒銳如刃,帶著風雷萬鈞的狂暴與凌厲,瞬間便撕裂了撲上來的綠色身體。

    像是打翻了玻璃器皿,竹女的身體落在地上便摔成若干碎片,綠光消失了,狐狸掌上的白光也黯淡下去,屋內重又陷入一片漆黑。

    「放手,你想勒死我麼?」狐狸拍了拍仍掛在他脖子上的女人,語聲裡卻是帶了些倦意的,指尖輕彈,點亮了不遠處的燈燭。

    蘇軟鬆開手,從他身上滑下來,轉頭看竹女時,只見到了滿地翠綠的竹子碎片。

    「這是她?」

    「……就算是」狐狸懶懶的說。

    竹女精氣已散,剩下這東一片西一片的竹子,就可以算是她,也可以不算是她了。

    蘇軟歎了口氣,對於竹女,卻是怨恨不起來的,生而無心,本就是最可憐的事,剛才,她神智迷失的剎那之間,便已經體味到了那種很深很深的空虛和無依無靠,而竹女,卻在那樣的空虛裡糾結了千百年呢。

    如果連快樂、憂傷、憤怒甚至是恐懼的權利都沒有,這千百年的悠悠歲月,又該如何度過?

    心思沉重的下床出門,在院子裡找了掃帚和簸箕,將滿地竹片掃攏,撮到外面竹林邊埋了。

    有這麼多同類陪著,會不會好些呢?

    夜風真的很冷,打著哆嗦回房,躊躇片刻,還是不爭氣的爬到床裡,被窩的溫暖,讓她的心也安定起來。

    經過剛才那一通折騰,孫子才敢到軟榻上單睡。

    「院外的竹子,會不會也變成竹女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狐狸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不好說,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把那些竹子都砍了。」

    「……不砍。」蘇軟搖頭,疲倦的倒下去,「竹子成精了就砍竹子,樹成精了就砍樹,世間萬物皆有靈性,誰又能砍得過來?人成人有成人的道理,妖成妖也有成妖的道理,只許自己成人而不許妖精成妖,欠砍的那個倒是我了。」

    繞口令雖然難說,中心思想是清楚的,但為什麼,竹女偏偏會找上自己呢?

    狐狸若有所思了片刻,忽然揪著耳朵將她拖起來。

    「大哥……不要鬧了……我前半夜看人和人打架,後半夜看妖和妖打架,擔驚受怕外加打掃衛生,實在折騰不起了,我和你不一樣,我是人,我得睡覺,讓我睡覺,拜託……」昏昏沉沉的央求。

    但睡意馬上又被狐狸的變態舉動嚇跑了,那倒霉狐狸,他,他他竟然當著她的面割腕。

    尖利的指甲劃過皮膚,立刻便有殷紅的鮮血湧出來,沿著手臂緩緩流下,看得人心驚肉跳。

    「你有病麼?!幹嗎自殘啊?!」蘇軟忍不住叫起來。

    「喝了它。」鮮血淋漓的手臂伸到她面前,勸酒似的命令。

    「什麼?!」

    「耳朵聾麼?讓你喝了它!」

    「我才不!」蘇軟嚇傻了,拼了命往床裡逃。

    神雕俠侶?夜訪吸血鬼?驚情四百年?

    這……這唱的是哪一出啊?!

    「不要惹我生氣。」狐狸掐著後頸將她拖回來,冷冷的威脅。

    「我……我不餓……」剛剛吃了半條街,真的不餓,就算餓也餓不到茹毛飲血的份上。

    狐狸目露凶光。

    「我……我……我不吃生血!」這也算個借口。

    要是加點蔥姜蒜、澱粉、鹽,灌成血腸,上鍋煮熟,切片,大火煎炒至外焦裡嫩,配以蒜末醬油……

    我撓!這個時候為什麼菜譜背得這麼熟啊?!

    狐狸手臂上的血越流越多,蘇軟心裡的內疚也越來越重,但,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挑戰道德和生理極限的事,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做的。

    「真不喝?」狐狸挑了挑眉,淡淡問。

    「不!」

    「好……」

    狐狸竟沒有再強迫她,而是抬起手臂,自己含了口鮮血在嘴裡。

    極優美的姿勢,極妖邪的動作。

    蘇軟咧了咧嘴,但想想那是他自己的血,也就算了,畢竟肥水不落外人田。

    「你……多喝點……不要浪費了……」

    有些心虛的安慰著狐狸,正想起床找些什麼給他止血,便覺得腰間忽然一緊,還未及有所反應,狐狸涼涼的唇已經覆上了她因驚訝而微張著的嘴。

    溫熱的液體湧進口腔,鮮甜,清新,有溫潤的,絲綢般的觸感,大腦短路之下,竟本能的吞了進去。

    心神一片錯亂迷離,冶艷的紅色血液在兩人繾綣糾纏的唇舌間緩緩淌下,絲絲縷縷,極盡妖嬈。

    「味道怎樣?」狐狸放開攬著她腰的手,神態輕鬆得就像剛剛只是請蘇軟喝了碗豆汁。

    蘇軟的小臉卻是在轉瞬間就褪盡了血色,她一言不發的衝下床,撲到桌前捧起茶壺瘋狂漱口。

    多半壺的茶水喝進去又吐出來,嘴裡仍殘留著腥甜的鮮血味道,而進了肚子那些,此刻卻好像正在裡面生根,散發著奇特的暖意,任憑怎樣也吐不出半點了。

    幾乎是半爬著回到床邊,一雙大眼淒惻惻的看著狐狸:「我跟你有仇麼?是不是弄死我你才高興?」

    狐狸不知用了什麼法子,手臂上的血已奇跡般消失,連傷口都不見了,懶洋洋看了眼蘇軟慘白的臉色:「我的血喝下去,尋常妖魅是近不了身的,這樣也省得將來我不在了,你被別的什麼東西弄死。」

    「你……要去哪?」蘇軟怔了怔,脫口而出。

    隨即想起來,狐狸既然是妖,又怎麼會在這裡陪自己一輩子呢?自然是來處而來,去處而去,恐怕過不了多久,他們之間就再無瓜葛。

    那個朝夕相伴的小狐狸,也不會回來了。

    這樣想著,不由黯然一笑,心有些隱隱作痛的感覺。

    卻又好像並不只是為了個寵物……

    「你那是什麼表情?」狐狸察覺到她眉宇之間的落寞神情,歪頭看看,竟戲謔的笑了,「莫非捨不得我?」

    這廝笑起來的樣子十分好看,也十分缺德,蘇軟看著他的笑臉,忽然覺得,應該把之前隱隱作痛的那一轱轆給掐了。

    為這麼個貨隱隱作痛,純屬浪費。

    睡覺。

    躺在狐狸身邊,卻又有些輾轉反側:「兒子……」

    無人應聲,但覺寒氣四溢。

    ……叫順嘴了。

    「對……對不起啊……狐狸……」

    「我叫天緋。」

    「天緋,天緋……」第一次知道狐狸的名字,蘇軟在黑暗中微笑起來,原本想著如果實在找不到好名字,就叫他旺財呢。

    「天緋。」

    「嗯?」

    「我當初遇見你的時候,為什麼會受傷啊?」

    「……」

    「……不想說麼?不想說就算了。」

    「有人拿劍刺了進去……所以傷了……」淡淡的語聲,聽不出任何強烈的心緒。

    「能傷你的人,那肯定很厲害。」

    「對,非常厲害……」

    「以後遇見他,要小心些。」

    「……」

    「天緋。」

    「什麼?」

    「……沒什麼,睡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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