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五，真人雲集 文 / 綠無雙
回程途中，桃絳雪再沒有來時的悠然心情。
捏著這次除妖得來的十來塊靈石，卻是想著剛剛那個妖族捨身為同伴的那一幕，心中不知怎麼的有種不甚暢快的感覺。
一路默默不言的走在最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前面兩人說話。
「你真的被妖族發現了？」柳姑娘驚愕而又關切的聲音從前面飄過來，「是那兩個受傷的受傷的妖族把你打傷的？怎麼樣，有沒有傷到靈脈？」
「不是他們。我沒事。」這個十分陌生的聲音是彥三的：「這兩個妖族在山下的那個小村裡和一個修為很高的人匯合，是那個人發現我在跟蹤他們的。」
「高階修士！」柳姑娘低聲驚呼，「你是怎麼逃脫的？」
「我剛走到村口，就被那人發現，他正準備殺我，又來一個高階修士，兩人打了起來，我只是被他們的靈氣擦到了。
「可算你命大了！」柳姑娘吁了口氣，「那妖族的修士有多高修為？」
「看不出來。」
「那肯定是築了基的，幸好這是在太華門附近，要不然……呀！那個太華門的真人有沒有問你一個練氣中期的修士，一個人在這偏僻的小村幹什麼？」
前面窸窣的腳步聲忽然停了停，幾個人都回頭來將彥三看著——若是這彥三癡傻到告訴太華真人說自己是來除妖的，他們鐵定叫他好看。
「他沒問。」彥三的語氣一直沒什麼起伏，「那個人穿的並不是太華門的衣服，還戴著一個面具，不知道是不是太華門的真人。」
「嘿，還有外門的修士敢來太華門的地盤搶妖怪？」劉善詫異道：「那傢伙什麼修為？」
「看不出來。」
「你小子什麼都看不出來！」劉善啐了口，繼續趕路。
彥三沒有反駁，悶聲不吭，倒是桃絳雪問了聲：「是銀色的面具麼？」
「是的。」
這個應該是以前救了西河鎮鎮民的那個高階修士。
幾人各有所思，一路無話。
夜半時分，幾人回到了東華鎮，在路口寒暄幾句，各自回家。
「絳雪。」
桃絳雪正準備走，卻被唐瑩叫住，她便問了聲：「怎麼了？」
唐瑩走近前來：「絳雪，我次得來的這些是靈石，雖然是最差等的，但是卻比靈珠要值錢的多，夠你買好些丹藥了。我哥說過幾天那些想要拜入太華門的各路真人會陸續到東華鎮來，到時候人多，有人會乘機出售一些丹藥物品，你可以去買一些。」
「嗯。」桃絳雪點頭，「多謝你了瑩瑩。」
「哪兒的話，你我還用這麼客氣？」唐瑩拿眼角瞥了四週一眼，低聲說：「你也看到了這些真人都是些什麼貨色，一個個可都不是好相處的，所以我們也要多照應點才是，我哥哥參加過一次太華門的收徒大選，多多少少有些經驗，到時候我們三人一起，也好應對些。」
「嗯。」桃絳雪笑著點了點頭。
看來唐瑩還是覺得李執事有關照過她，不過這一次除妖，也算是沾了她的光，就隨她的意吧。
唐瑩也笑了笑，「那你回去休息一下，好好準備準備，到時候李執事通告了時間，你再來告訴我們。」
「好。」
桃絳雪回到居住的院子，發現李執事還沒有回來。
她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身乾淨的衣物，然後將自己所得清點了一下。
這一次偷偷摸摸的除妖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法寶法器，但是十來顆靈石對於桃絳雪來說卻已經如同那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般了。她小心翼翼的捧著一把碎小的白色小石頭，觀摩了許久，才收了起來。
坐在小木床上，盤腿閉目，將這一天除妖的經歷細細回想了一遍，到也覺得受益頗多。
雖然只去了短短一天的時間，但是或許因為修為太低的緣故，此時覺得有些疲倦，她便開始運功，修煉起凝神決和養心決來。這兩個法訣，本事寧心靜氣頤神養性的功法，神魂和肉身一併滋養淬煉，修煉的時候彷彿置身幻境，時而飄忽如風，時而寧靜如海，十分的舒暢。
桃絳雪這一練便是整整三日，直到第四天天色將亮未亮的時候才醒過來。
梳洗了一番，又是精神奕奕。
她出門將院子打掃了一遍，又上街去清掃了街道，然後去山上果園裡澆水剪枝，一直忙到天大亮的時候才停下來休息。
在橫臥的樹枝上小憩到日上中天，吃了兩顆水果，下了山，卻是大吃一驚。
鎮子又冒出好多人來，比起去除妖之前又多出了很多，有的三三兩兩在鎮子裡閒逛，有的在樹梢房頂靜坐休息，還有成群結隊往鎮東而去的。
桃絳雪有些好奇，跟著這一群一群的人來到鎮子東邊，驚訝的發現鎮東的幾顆千年古槐下聚集了好幾堆人。
最靠近鎮子的一棵槐樹下盤坐了一圈人，他們中間圍著一個說書先生模樣的老人家，似乎正在講著什麼故事。
桃江忍不住走過去聽了一會兒，只聽他說：「話說那個海上仙島啊，你們知道吧？就是天音閣的那個蓬萊仙島，那可是雕樑畫棟遍地金玉，四季花開仙樂飄飄，天音閣裡面的女真人啊，你們知道吧？一個個比那天上的仙女兒還漂亮，那叫一個膚如冬雪貌比夏花眼勝秋水手若春蔥身如飛燕信步如蓮阿羅多姿……」
旁邊忽然有人大聲說：「先生。你既然去過蓬萊仙島，那麼多美女怎麼沒有留住你呀？是不是你年紀太大，無福消受呀？」
周圍的人哄笑起來。
桃絳雪看了看，又走到另一顆古樹下。這邊一群人卻是在看兩個男子下棋。
其中一個三十多歲的俊逸男子盯住棋盤，用手中折扇輕叩掌心，琢磨良久，最後搖了搖頭，歎道：「朱兄，你這一子落的可真是絕妙！如此西北連成一片，已呈虎龍之勢，小弟抵擋不住，只好甘拜下風啦……」
對面的男子連忙拱手道：「承讓。承讓。」
桃絳雪再往前走，鎮邊的涼亭裡卻是一群文人書生在吟詩作畫。
「好字！好詩！道長這一首《東華觀松》真可謂是情容皆備松風仙骨！早聞長春觀黃道長不僅道法高深才華更是橫溢，今日得見果然是形貌更勝英名，容某獻醜作觀松圖一副，聊表欽佩之意。拙技粗鄙，諸位莫要見笑。」
「李公子太謙虛，誰不知道江左李郎的畫是千金難求啊。」
桃絳雪在那很是蒼翠剛勁風采飛揚的字上看了好一會兒，才挪開目光，轉而出了涼亭。
亭子下的大石旁有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在磨刀霍霍，小河邊有幾個人圍著一口小鍋在討論著什麼，不遠的小樹林邊有幾個人在比武，林子裡還有幾人竟然圍坐在一起打葉子戲紙牌。
這麼多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起，這場面桃絳雪還是第一次見，叫她好不驚訝。
她逛了一圈，最後走到小道邊，那裡坐著一排真人，他們身前都鋪著一方麻布，上面擺滿了一些瓶瓶罐罐，黃紙玉符，書本竹簡，碎石衣物，還有一些奇形怪狀種類不一的小玩意兒。
「小姑娘，要買點丹藥不？」一個中年男人瞅著桃絳雪，十分熱情的向她兜售自己的物品：「不是我老趙自吹，我煉製的丹藥，粒粒都是中上品，你買了絕對不會後悔。來來，看一看……」
桃絳雪蹲下身，拿起麻布上的瓶瓶罐罐看起來。
「你拿的這個是養氣丹，這種低階丹藥，趙某人閉著眼睛煉都是上品，不信你聞聞……趙某沒騙你吧？……這個是回春丸，跌打淤青刀劍骨折什麼的，一吃就好，絕對見效……這個是凝氣丹，哎我跟你說啊小姑娘，修為到了三層，就要吃這個凝氣丹，效果比養氣丹好了不下百倍，你看這外溢的靈氣，是不是比養氣丹多得多？保證你吃了修煉速度比以前快上好幾倍……」
「這個多少錢一瓶？」
「不多不多，只要十塊靈石！」
桃絳雪猶豫了一下，她手上就只有十二塊靈石。
「小姑娘，我跟你說，我這凝氣丹可是物超所值，你可以去別家問問，誰能比我趙某的價錢還低……」
桃絳雪想了想，放下藥瓶，轉身走到石板路對面一個兜售物品的真人面前，指著凝氣丹問：「您這凝氣丹……」
「上品，五塊靈石。」
桃絳雪回頭瞥了那老趙一眼。
老趙已經背過身，醉羅漢似的躺在草地上，翹腿抖腳，哼小曲去了。
桃絳雪在幾個舖位前轉了一圈，發現她手上的靈石只能買的起一些低階的丹藥和符菉。
符菉她手上有幾張，覺得並不需要，於是她就買了一瓶凝氣丹，一瓶回春丸，還用餘下的兩塊靈石買了一本那個真人自己撰寫的《中州略聞錄》。
買好了東西，信步回了住處。
一進門，倒是發現主屋的門開著，李執事正埋首在書案前寫字。
「李夫子，您回來了。」桃絳雪走進去問安。
「嗯。」李執事抬起頭，對桃絳雪說：「來，將這張通告貼到院外的牆上去。」
「是。」桃絳雪從李執事手中接過他方才埋首書寫的那張白紙，上面寫了太華門開山收徒的日期，果真是九月十五日，也就是十天之後。
看到確認的日期，桃絳雪喜上眉梢，卻聽李執事長長的歎了口氣。
「怎麼了夫子？」桃絳雪好奇的問。
「最近修真界不太平……」李夫子看向院外，神色有些凝重：「……不過，你們倒是趕上了個好時候。」
桃絳雪疑惑不解，李執事卻擺了擺手：「去吧去吧……」
「是。」桃絳雪略帶些擔憂的看了李執事一眼，退了出來。
離太華門開山收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東華鎮的真人也越來越多。
李執事在鎮東的幾顆古樹下擺了茶宴，每日都在那裡同一些真人們談仙論道，交流修煉心得。
說是談論，其實是這一大群真人聽李執事講道罷了，這些來自西海八方的真人無不被李執事的修為學問和見識廣博而折服，每日裡一大群人就坐在古樹下喝茶聽道，如癡如醉，不亦樂乎。
餘下的一些不大懂得修道的人不是整天躺在房頂睡大覺，就是找個僻靜的位置修煉功法，倒是免了不少事端。
桃絳雪跟在李執事旁邊，在樹下煮茶添水，十分的忙碌。
十日一晃而過，眨眼就到了九月十五這一天。
這天桃絳雪四更天就起了床，將日常打理的事務都統統打理好，然後回居處洗了澡，早早的就在院子裡等著了。
李執事從屋裡出來，看到院子已經打掃乾淨，點了點頭，「大選之時不要慌亂，遵從本心，冷靜面對即可。」
「我明白了夫子。」
「走吧。」
桃絳雪隨著李執事出門，往鎮東的幾顆古樹下走去。
天色還只是灰蒙一片，樹下就已經聚了不少人了。
其中有十多個身穿白色錦袍，袖口秀有藍色雲紋的真人，筆挺的站在古樹下，偶爾回答幾句真人們問題。
看到李執事走近，那幾人便同時走上前來，拂袖行禮：「李執事。」
李執事點了點頭，「開始測驗靈根登記姓名吧。」
「是。」
幾人應聲，走到草地中間。其中一人空手取出一什麼物什，輕輕往草地上一仍，便變成一面丈餘高的八卦銅鏡，直直的立在草地之上，陰陽兩極和八方卦位緩慢旋轉。
幾個太華門的真人分兩列站開，立在銅鏡的兩側，左側的人拿出書冊和筆，右側為首的一人對在場的真人道：「今日是太華門五年一度的收徒之日，諸位道友若有想要拜入我太華門內的，請來這邊測試靈根。凡擁有靈根者，皆可以參加太華門的入門試煉。」
這人話音剛剛落下，已有不少真人湊上前去了。
為首的那位太華真人側身對那八卦鏡做了個請的手勢：「請諸位依次站到八卦鏡前面，莫要擁擠。」
真人們陸續的站到銅鏡前面，八卦鏡上的陰陽兩極和卦位奇異的閃爍出各種光芒，只聽的太華門的一位真人在旁說解說：「兌、震位，金雷雙靈根……坤、坎、震位，土水雷三靈根……震位，單一雷靈根……乾、兌兩位，全屬性單一金靈根……」
輪到桃絳雪的時候，只聽這個太華真人說道：「坎、離、巽位，冰火風三靈根。」
桃絳雪這才弄明白原來自己是這三種靈根的真人，喜孜孜的到左側登記姓名的太華弟子那邊報了姓名，就站在一旁等著了。
想要拜入太華門修仙的人多不勝數，東華鎮裡人山人海，測驗靈根足足進行了將近兩個多時辰。
所有沒有靈根的人，太華真人都送與他們幾兩碎銀作為盤纏，打發他們回家去了。
餘下來的，有修為沒修為加在一起，一共不到兩百人。
此時已是日上三竿之時，李執事看了看天色，對那名為首的太華真人道：「時辰已到，你們帶著這些人去吧。」
「是。」為首的太華真人收起銅鏡，他身後的幾名太華真人同時祭出長劍。
五柄長劍平浮在四周半空之中，緩緩變大，每一柄都足有三丈長，半丈寬，太華真人分別踏上巨劍，對真人們道：「請諸位上飛劍。」
有許多人還是第一次見著飛劍，十分興奮，迫不及待的往各自鄰近的飛劍上擁了上去。
桃絳雪趁著眾人擠飛劍的空擋，轉身對著李執事彎身拜了一拜，「夫子，我去了。」
「去罷。」李執事擺手：「若是沒有入選，可以再回老夫這裡來。」
「多謝夫子。」桃絳雪很是感激的道謝，而後踏上了唐氏兄妹所在的那柄飛劍。五柄巨劍陸續升空，在一大群人驚異艷羨的目光中，緩慢而又平穩的向著太華山脈深處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