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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10 我思張侯 文 / 米小亞

    自從那日高中舉來搜府之後再無消息,府裡一切如常。我暗中叫香馨去找四平打聽消息,香馨回來說四平和肅王都不在,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又過了兩日,香寧說王府裡有人說是朝廷裡有人告發楚王同某位皇子有染,也有人說是有皇子要謀反,皇帝要找出謀反皇子埋的一批盔甲,還有人說是衡儼得罪了皇帝,總之眾說紛紜。我雖然不知道這傳言哪句真哪句假,可如果謠言紛傳,對肅王府和衡儼都不是好事。果然肅王妃有雷霆手段,杖責了幾個多嘴的人,下面的人才沒有一個敢再多話。

    可這樣一來,我們在御六閣也收不到任何消息,我只差香馨每天去打聽,可總說衡儼沒有回來。外面的梅雨也淅瀝瀝地下不完,不只是因為這天氣還是因為旁的,我總覺得身上又粘又濕,寢食難安。時常坐在書桌前發呆,一坐便是一兩個時辰,而後又不能安眠。香寧幾次看見了想勸我,都被我攔了回去。

    直到五日後,我坐在書桌旁,香馨回來說聽門房說衡儼早上似乎下了朝回來了,她連連說要去請衡儼過來。我沉默了許久,說:「別去鬧肅王。」

    香馨撅著嘴吧不說話,出了門去。香寧看著我,低著聲音說:「小姐,你擔心王爺,不如就叫香馨去請王爺。」我淡笑道:「你去看著她,可別讓她真去了。」

    香寧看著我,輕歎了口氣,轉身也出門去了。

    我坐到書桌邊,隨手取了一本貼子,竟然是黃庭堅的《松風閣詩帖》。我想想也罷,就練黃太史的字好了,可寫到後面,後三句怎麼寫也寫不滿意,總覺得差了許多意境。我看自己筆意枯竭,哂笑一聲,拋了筆,再不去想它,上床歇息。這天氣又悶又熱,一晚上都睡不安穩,直到凌晨涼快了些才好睡了。

    接下來一天仍是下著雨,晚上香馨抱怨道:「今年這雨真是奇怪,梅雨來的晚,莫不是梅雨沒來,下得是夏雨。」香寧說:「天要下雨,你有什麼辦法,管他是什麼雨。」香馨笑著說:「就是說上幾句心裡也舒服些。」

    我覺得頭有些重,便叫香寧看看,她摸摸我的額頭:「小姐,好像有幾分熱。」我說:「可能這兩天悶熱,我睡覺蹬被子,有些著涼了。」香寧說:「要不要叫醫生看看。」我笑道:「這麼點小事情便叫醫生,我還是不是關御醫的弟子了?蒙著被子睡一覺便好了。」香馨連忙給我沏了茶放在桌上,我躺到床上,蒙著被子,昏昏沉沉地瞬間就似要入睡了。迷糊間聽到香馨問香寧道:「怎麼辦?要不要去請王爺過來?」我撐著叫道:「我叫你別去鬧他。」香寧推了推香馨,兩人閉上了門出去。

    蒙著被子迷迷糊糊地睡著,被子捂得嚴實,我的汗一身一身的出來,攪得我透不過氣來。到了半夜,才覺得被子裡漸漸地涼下來。可我卻慢慢醒了,摸了摸額頭,似乎已經涼了許多,也不再頭痛。我爬起來,想到桌邊到杯水喝,可腳下一個趔趄,腳踝在床角磕了一下。我十分吃痛,連忙坐下,用手摸著腳踝,卻突然摸到了腳上有一個東西,又冰又涼。

    我細細地摸著那個東西,左右兩隻腳各有一條,各鑲了一條展翅欲飛的青鳥。那是容植在天人崖親手給我戴上的,他笑著說:「如今收了我的聘禮,可不能後悔了。」我答應他我不會後悔,因此無論我怎樣哭,怎麼心痛,我都不曾將他取下。可如今,我摸著它,便似一雙腳銬似的,鎖住我自己,叫我無路可去。

    我抱著腿坐在床上,往事一幕幕而過。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我吁了口氣,摸索著,找到腳鏈的扣子,將它們取下。我將它們放在手裡,怔怔地瞧著,青玉雕的小青鳥,在這漆黑的房裡發了一絲微弱的綠光,泫然若泣。我忽地笑了一下,舉起兩條鏈子,走到書桌旁,掛在了我桌上的哥窯三山筆架上。

    如此覺得腳上異常輕鬆,我喝了水,躺回到床上,不知怎的又將那首《古相思曲》輕輕地哼唱起來:「十三與君初相識,王侯宅裡弄絲竹……」可這歌如此乏味,我唱的索然無味,未及片刻便倒頭睡去。

    翌日我起身,香寧摸了摸我的額頭,高興地說:「小姐,真的好了。」我笑道:「我是御醫的弟子,講話自然是靈的。」香寧說外面雨停了,可是天仍然是陰沉的。我說:「不打緊,早飯坐到院子裡吃吧。」今日我格外神清氣爽,坐在院子裡,連早飯也多吃了好多口。香寧看我胃口大開,臉上也滿是喜色。

    可沒多久,又一陣一陣地下起雨來,我們又連忙逃回屋裡,身上濕了一大片,格外狼狽。香馨不停地嚷著:「討厭。」我摸著身上的濕衣裳,忍不住大笑起來。只是笑得雖然開懷,可又只能躲在房裡,到了傍晚時分,這雨便綿密不停。我們三人坐在屋裡,大眼瞪小眼,十分無聊。香寧打了一個打哈欠,我瞧她倆又累了,連忙將她們推出屋,叫她們早些睡去。

    可我自己卻睡不著,我坐到書桌前,提起筆,又一筆一墨地練著《松風閣詩帖》,練到「張侯何時到眼前」,突得心中一沉,筆力凝重了許多,再走下去竟然十分艱澀,勉強拖到最後一句「舟載諸友再周旋,」筆尖竟然有千鈞之力,一撇一捺都寫不下去。我突得想起衡儼那時同我說:「這帖子後面提到東坡居士,黃太史心有所感,所以筆力凝重,結字也傾側,你的字力道就差了許多。」我淡淡一笑,原來以情寫字,情字相通,我三年前只知道笑個痛快,是因為那時我對這字並無所感,可如今,我自己的筆下也有這許多濃思之情了麼?

    我放下筆,不小心竟將掛在筆架上的金鏈子塗了一塊墨漬上去,我連忙找濕布擦掉墨漬,可還是在鏈子上留下了幾絲黑印。我癡癡的地看著這金鏈子,窗外雨聲潺潺。隔了半晌,我突然站起身,到門邊拿起油傘,打開門撐了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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