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18 有子懼內 文 / 米小亞
我問道:「那五哥心裡裝了妍姐姐,便也再裝不下別人了?」
衡儼搖頭:「我不是他,不知道他的心思。若是我,便裝不下。」
我說:「三哥,我幼時爹爹教我唸書,讀《道德經》,書裡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天若悲痛,必然下雨,地若悲痛,洪澤氾濫。可雷霆過後,萬物依然不畏不懼兀自生長。」
我又說:「我以前摔傷了,就大哭一場,哭完之後便好了。」
他點頭,說:「是。」
我說:「可是如今我哭了好幾次,卻怎麼也忘他不掉,我也不知如何是好。」
他長歎一聲,站起身來,將我摟到懷裡,他懷裡如此溫暖,將我眼眶的堅冰慢慢融化,我緊緊摟著他,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容植,茫茫人海,我尋到了你,你卻棄我而去;
我一場痛哭,只盼著能將你和過往也一併捨棄;
從今往後,我再不念漢水
再不唱相思曲。
銀漢迢迢,
你我永如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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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平息。我從衡儼懷裡抬起頭,說:「三哥,我今後再不要聽這首曲子了。」
他瞧著我,只說:「好。」又低聲問我:「你的心中,可裝得下旁人?」
我思索了片刻,說道:「我也不知道。」
他看了我,突然放聲大笑。我從未見他如此模樣,問他:「三哥,你是笑我麼?」
他收了笑聲,聲音低沉,道:「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這世上癡人太多。」
我抹著淚笑道:「從今往後你再瞧我癡不癡,若能遇上良人,我便立刻嫁了,絕不後悔。」
他問道:「如何才算是良人?」
我說:「不離不棄,不欺不悔。便可做我的良人。」
他默然不語,許久才道:「回吧,早些回去休息。過幾日你我還得入宮赴中秋家宴,真是煩得很。」
我聞言笑道:「三哥也有煩的事情麼?」
他輕聲道:「怎地沒有,我以前說過我有想不通的事情便來此處。」
「我記得,可你有什麼想不通的事情呢?」我好奇問他。
他細細思索了一陣,又瞧了我半天,才緩緩道:「我幼時母后對我管教甚嚴,我學業出眾,常得父皇稱讚,可母后還是鬱鬱寡歡。後來我大了,明白母后是為了姨娘煩惱。」
「皇后娘娘心中不願意貴妃娘娘嫁給皇上,可是為了皇上又只能忍耐。她喜歡皇上,盼著皇上歡喜,只能自苦。」我勸道。
衡儼說:「你說得是。」他又坐下,緩聲道:「只是她常常喜怒無常,我不喜歡這樣,告訴自己學著忍耐,喜怒不形於色。」
我聽他娓娓道來,一時忘了自己的事情,心中憐憫,不僅蹲了下來,握了他的手。
他衝我笑了一笑,繼續道:「後來你來王府,我聽父皇說你娘以死殉夫,我才知道世間竟有這樣恩愛夫妻。因此我待你,就有些不同。」
我喃喃道:「我爹娘確實恩愛的很。」念及往事,我又忽笑道:「只是娘親常同爹爹拌嘴,爹爹日日歎著說要做道士去。」
衡儼聞得也笑,又道:「母后便不和父皇吵嘴!」
我知他所指,便笑著安慰道:「那你便和采蘋姐姐多拌拌嘴,也能一償所願。」
他沒接話,反而問我道:「你可懼怕采蘋?」
我一愣,誠實回道:「蘋姐姐少和我見面,幾次見她,她都不苟言笑。我……」
他笑著接話道:「你心中惶恐?」他瞧我點了點頭,繼續說:「采蘋家世顯赫,品行端莊,可我每次見她,總覺得像見了母后一樣,我也有些怕!」
我聽得口瞪目呆,兩人對視一眼,突然一齊捧腹大笑起來,我蹲在地上笑得前仰後合,指他道:「三哥,原來你色厲內荏,其實是個大草包。」
他笑道:「如此你以後便不怕我了麼?」
我立起身子,望著他眼睛極真誠地說:「我本來就不怕你。你雖然次次佔我上風,我在你身上討不到半分便宜,可我心中知道你對我一直是極好的。」
他收了笑容,仔細瞧著我。良久才歎道:「你真像你爹。」
我一驚:「你見過我爹?」
他道:「聽父皇提起過你爹爹的相貌。」
我吐了口氣,問他:「我爹娘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他搖頭道:「有些線索,可還需再尋訪消息。你爹爹若真在楚王府做過事,楚王應該並不知道你爹爹有家眷。」他又對我說:「那日我見你說你爹娘和父皇有交情,楚王詫異的很。」
我細想道:「我也記得,他沒料到皇上認識我爹娘。」
他點頭道:「這件事情背後殊不簡單,你日後萬事小心。」
我突然想起關至臻同我也說過一樣的話,不禁心中有了一絲奇異的感覺。
我同衡儼說:「三哥,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我沒同你們說。」他揚起眉詢問,我說:「那日趙申左手挾持了我,我右手拿了匕首,我先紮了他的左胳膊,後來又在左肩上插了一刀。那趙申武功如此厲害,一掌就害得我躺了兩個月,我這兩刀怎麼能取他性命呢?」
衡儼沉吟了片刻,說:「我沒見到趙申的屍體,若是照你所說,應該只是輕傷。」
我低聲道:「爹娘去世的時候,我年幼不懂事,只知道心中惶恐,幸得皇上照顧,方不致飄零。可是如今我年紀漸長,才發現爹娘死因中種種曲折離奇的地方,我只怕爹娘是被人害死的,我想要找到害我爹娘的兇手。」
他望著我說:「我自然會幫你。」
我感激道:「三哥,多謝你!」
他笑笑道:「你只答應我,別將我「懼內」的事情傳揚出去,我便謝天謝地了。」
我瞧著他光風霽月,突然說:「三哥,你往日笑起來總是只牽動皮肉,今日看起來順眼極了。你若這樣多笑笑,必定有許多女子為你傾倒。」
他沒料到我這樣說,竟然有些靦腆,轉了頭過去,說道:「回去吧!」
我點了點頭,隨他牽馬回肅王府。
我回到御六閣,房裡虛掩,房裡還點著燈。我輕輕推開門,香馨整個身子都趴在香寧的肩上睡得正酣,香寧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摟著香馨,不住地點頭打磕。瞧這樣子是一直在等我。我輕輕拍醒香寧,她頓時睜開眼,我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她莫吵醒了香馨。
香寧點頭,輕輕攙起香馨,我幫著她扶著香馨回偏房睡了,才回來坐下。香寧一邊幫我鋪床一邊問我:「小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揉了揉頭,說:「我以往回來還晚,你怎麼不擔心?」
「以往是以往,如今不一樣……」她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對。
我瞥了她一眼,說:「你說得好,以往便是以往,和現在全無干係了。」
她鋪好床鋪,走到我旁邊,說:「小姐,睿王爺的貼身阿勝適才還來了,說睿王妃瞧見你在宴席上身子不舒服離了席,問可好了些?」
我頭痛道:「你怎麼回答的?」
「香馨一聽是睿王妃派人來的,以為你犯了病,脫口便說你還未回來。」香寧幫我揉著頭。
我歎氣道:「這丫頭就是著急,不如你沉得住氣。」
香寧邊揉邊說說:「她年紀小,又關心小姐,遇事想不明白,也是有的。」
我點頭道:「我曉得。」我望著她,心誠說道:「我們名為主僕,實為姐妹。我自己在這王府中也是寄居,私底下旁的人不知怎麼嘴碎,只有你們對我最真心。」
香寧紅了眼眶,有些哽咽,我拍了拍她手,又笑道:「香馨回了就回了。何況我本來就沒回來。」心中卻歎氣,容植啊容植,事已至此,你又又何必再惺惺作態。
轉眼看見香寧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心疼,連忙叫她去睡了。
我自己吹了燈,一人躺在床上,頭痛一時有一時無,難以入睡。強逼了自己沉心靜氣,萬事不理,這才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