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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零六章 靜夜聞謠 文 / 天山譚談

    這一天是三月三日,天氣清爽,春光明媚。煬帝對蕭後說道:「從晉朝永和以來,一到今天,大家小戶都要臨水飲酒。朕和御妻,何不借這個名色,到江邊遊玩一番,也不辜負這大好春光。」蕭後道:「及時行樂,陛下的主意很好。」就叫近侍打點酒餚,又傳旨安排龍舟鳳舸,到江邊候駕。煬帝與蕭後同上玉輦,帶領眾美人,笙簫絃管,到江邊來取樂。想不到江中起了風,波浪大作,不便上船。於是就一起來到江樓上坐下飲酒,觀看那長江一派風景。

    眾美人歌的歌,舞的舞。煬帝正高興地飲著酒,忽然看見一隻鳳頭船,纜繩被風浪打斷,漂流到江中間去了,又沒有人在船上支撐,隨著風浪,那鳳頭船一起一伏,搖擺不定。煬帝和眾人看了,都一齊笑了起來,煬帝說道:「倒也有趣。」蕭後說道:「何不叫人把它救回來?」煬帝說道:「這麼大的風,怎麼去救?」話音剛落,只見那隻船,一頭起,一頭落,在波浪中就像跳躍一般。煬帝指著問道:「你們看這船搖來搖去,像個什麼東西?」美人也有說像一隻大鞋的,也有說像一片蓮葉的。袁寶兒說道:「以妾看來,更像個大鯉魚。」煬帝笑著說道:「果然很像鯉魚。」蕭後笑著說道:「既然像鯉魚,陛下何不把它釣起來。」煬帝笑著說道:「釣倒想釣,只是沒有這麼長的大絲綸。」煬帝一時高興,就提起筆來,在江樓粉壁之上題詩四句,說道:

    三月三日到江頭,正見鯉魚波上游。

    意欲持竿往釣取,恐是蛟龍還復休。

    煬帝題這四句詩不打緊,明白人看來,這鯉魚應著李淵,知道這是亡國的讖語。自己哪裡曉得?煬帝題完,蕭後看了,稱讚不已。眾美人又進上酒來,煬帝吃了半天,只等紅日西沉,才罷手還宮。到了宮中,十六院夫人接住,依舊又笙歌管弦的歡飲。

    這一天晚上,月色特別明亮,煬帝厭倦了那些笙歌管弦,就同蕭後與十六院夫人,帶領著四五個美人,又帶著一樽酒,幾個小盒兒,一同來到新造的石板橋上看月。此時已經差不多有三更天了,一輪明月正照著當頭。煬帝說道:「不要設座,就把錦毯鋪在橋上,大家席地而坐,更覺得有趣。」眾夫人都笑著說道:「果然有趣。」於是就不分大小,都隨便團團坐下,連袁寶兒幾個美人,也賜她坐了。大家清言調笑,歡飲了一會。煬帝說道:「我們這等清坐看月,豈不強似那些笙歌鬧吵。」蕭後說道:「此時此景,如果有玉簫吹一兩聲,倒也別有一番風味。」煬帝說道:「月下吹簫最是妙事,御妻想得有理。」就對朱貴兒說道:「你可以單吹一曲,與大家欣賞,吃杯酒兒。」朱貴兒笑笑說道:「我吹我吹。」就取了一管紫竹蕭,拿在纖手裡,啟朱唇,輕吞慢吐地吹了起來,悠悠揚揚,確實好聽。

    大家聽了都很暢快。蕭後說道:「妾出的這題目如何?」煬帝道:「好題目。有這一曲簫聲,我們橋頭看月這一段風景,方才摹寫得出。」蕭後問道:「這座橋叫什名字?」煬帝說道:「沒有名字。」蕭後說道:「既然沒有名字,陛下何不就著今日光景起一個,以後也是一段佳話?」煬帝說道:「說得有理。」就低頭想一想,又周圍數了一遍,說道:「景物因人而勝,古人有七賢鄉、五老堂,都是以人數著名。朕因御妻與十六個妃子,連袁寶兒、吳絳仙、朱貴兒、薛冶兒、杳娘、妥娘六個,共是二十四人在此,就叫它做二十四橋,豈不妙哉!」大家都歡喜地說道:「好個二十四橋!陛下一點都不偏心。()」就一齊奉上酒來。煬帝十分快暢,接杯在手,飲滿而酌。後來唐人杜牧經過這裡,憑弔遺跡,作詩一首。詩曰: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煬帝同眾人放開量歡飲,只吃到酩酊大醉,方才起身,煬帝和蕭後手拉著手回宮去了。從此以後,今日賞花,明朝玩柳;一日亭台,一日池榭。沒多長時間,煬帝又把一所錦繡宮苑游幸厭煩了。這一天,煬帝來到月觀,吳絳仙正在梳洗,煬帝就走進房來,拿一張椅子坐在鏡台旁,看她畫長蛾眉。絳仙笑著說道:「有什麼好看的,勞萬歲這般垂盼?」煬帝說道:「看美人窗下畫眉,最是美觀。只可恨這些宮殿,蓋得曠蕩,窗牖又高又大,顯不出你的嬌媚態度。如果有幾間曲房小室、幽軒短窗,和你們悄悄兩眼相對,才能遂朕平生之志。」絳仙說道:萬歲要製造幾間卻也容易,怎麼說得這樣艱難!」煬帝說道:「製造幾間也不難,難就難在沒一個有奇思之人會調度。如果叫外邊這些臣子去造,他依舊蓋些直籠統的宮殿,有何趣味?」

    正說著話,近侍高昌忽然轉過來,跪在地上奏道:「奴婢倒有一個朋友,經常說自己能造精巧宮室,不知中不中聖意?」煬帝問道:「此人是哪裡人?叫什名字?」高昌說道:「此人姓項名升,浙江人,與奴婢原是同鄉,所以奴婢知道。」煬帝說道:「既然有這樣的人,可以叫他來見朕。」高昌領旨,就飛馬去叫。項升得到旨意,不敢滯留,急忙跟著高昌來月觀中見煬帝。煬帝就問道:「高昌薦你能製造宮室,朕嫌這些宮殿沒有逶迤轉折之妙,你可以盡心製造幾間有韻趣的宮室,朕一定會重賞。」項升奏道:「小臣雖然會製造,只擔心不中聖意,容臣先畫一個圖樣進呈,等萬歲裁定了才敢動手。」煬帝說道:「說得也是,只是不能耽擱太久。」項升退出,就連夜畫寫圖樣,畫了三四天才畫完。

    項升找到高昌,一同獻給煬帝。煬帝接過來展開細看,只見上面畫了一間大樓,中間卻千門萬戶,有無數的房屋。左一轉、右一折,竟看不出是從哪裡出入。煬帝大喜,說道:「你這麼巧心,朕有這樣一所宮室,也不負做天子一場,完全可以老死其中了。」就先賞賜項升許多綵緞金銀,讓他專門負責建造。一面命令工部選四方的材料,一面下詔讓戶部徵調天下的錢糧,又派封德彝監督催辦:「如有遲緩,就指名參奏,朕當嚴刑重處。」項升同封德彝領了旨意出來。立即選擇地形,動工起手。朝廷旨意一下,誰敢不遵?只得剜心割肝去支應。怎奈這一次比以前不同,內帑外庫,都已空虛,天下百姓的膏血已盡,哪裡還禁得又起一場大工?

    話說封德彝領了催督錢糧旨意,就天天發文書到天下各郡縣去催調。你想天下能有多少錢糧?怎禁得起數年之內,這裡起宮,那裡蓋殿,東京才成,又造西苑;長城剛了,又動河工;又兼開市征遼,也不知費過多少錢財!即便有神輸鬼運,也不夠這樣耗散。就是能點石成金,也禁不起這般潑撒。況且這些小民出產有限,自己養家餬口,尚且艱難,怎當得起千苛百斂、無了無休!如果家裡有,雖然捨不得,還要保全性命,只得剜心割肝拿了出去,到後來沒有的時候,好也是死,歹也是死,不得不豁出性命去為盜為賊。此時天下已經十分窮困,這些窮百姓,沒法支撐,只得三五成群,相聚為盜。這裡一起,那裡一陣,漸漸聚集起來,小盜就成了大盜。中間少不得有幾個亂世英雄豪傑。竇建德在漳南作亂,李密、翟讓在瓦崗寨聚義,山後有劉武周稱雄。盜賊紛紛蜂起,煬帝竟然全然不知,終日還只是嚴旨催造宮室。

    再說項升在宮苑東邊,選了一塊空曠之地,天天催促工匠,照著圖樣仔細的建造。只因宮室要造得精美,裡邊的逶迤轉折處多,工程浩繁,把一個府庫都調得乾乾淨淨,天下的骨髓都刮完了。整整興了一年工役,才建造完工。雖然費了錢糧,卻也造得精工華美,窮極天下之巧。從外邊遠望,只見樓閣高低相映,雕樑畫棟,隱隱勾連。或斜露出幾曲朱爛,或微窺見一帶繡幕,珠玉的光氣,映著日色,都漾成五彩。乍一看,只道是海市蜃樓,決不會相信人間有這樣的風景。到了裡邊,更加稀奇,正殿上花榱繡桷,就不用說了。轉進去到了樓上,只見幽房秘室,就如花朵一般,令人應接不暇,前遮後映,各有一種情趣。這裡花木扶疏,那裡簾櫳掩映。轉過去,只有幾曲畫欄,隱隱約約,轉回來,早斜露出一道迴廊。走一步,便別是一天;轉轉眼,就另開一面。前軒一轉,忽不覺就到了後院。

    果然逶迤曲折,越看越覺得奇妙。況且又有黃金作柱,碧玉為欄,真是富麗無比,而且千門萬戶,回合相通。人如果是錯走進去,就是轉一天,也別想出來。真個是天上少,世間稀,古今沒有。有詩為證:

    天子行宮幽且奇,瑣窗繡戶壓雕帷。

    香風曲曲吹難到,碧月深深照不知。

    魂縱未銷應斷續,夢雖有主亦逶迤。

    君王盡日貪歡耍,行過回廓也自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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