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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思難忘 第三十六話:如初見,秋風悲畫扇(一) 文 / 司幽

    第三十六話:如初見,秋風悲畫扇(一)

    夏天就快要過去,即使是雷雨也顯得弱了三分氣勢,但豆大的雨點打在窗戶紙上仍是免不了辟辟啪啪響,本來就睡得淺的韓如詡被吵得睡意全無,一腳踹了被子坐起身來。

    「吵死人了,下什麼雨,還嫌不夠濕嗎!真是……」被子一股霉味兒已經讓他很不愉快了,現在被吵醒,更是怒氣沖沖。

    窗外電閃雷鳴,一陣陣白光照得有如白晝般明亮,韓如詡無意間瞟了一眼窗戶,忽然間全身像凝固了一般動彈不得。

    就著閃電的亮光,屋裡的人能清楚地看見廊下有一個消瘦的身影正以緩慢的步子往前走去。側影無法分辨男女,只知道他梳著讀書人的髮髻,輪廓清秀。

    韓如詡瞪起眼一動不動地看著他走,極緩慢地,向著門走去。

    該不會就是那已經在京城不少地方出現過的夜半遊魂吧,自己還真衰,睡不著也就罷了,家裡還鬧鬼。

    就在這時門縫裡突然飄進一縷輕煙,逐漸在房內凝成了人形。這回能看明白了,這鬼是個年輕公子,煙青色的衣衫整整齊齊,臉上的神情卻顯得很落魄。

    手一撈,枕邊的當陽劍在握——有了上次被關賬房的慘痛經歷,韓如詡已經養成了睡覺也劍不離手的習慣。

    年輕公子飄忽著朝他走來,到了床前,眼神迷濛地湊近了看,看了又看,還伸出手摸他的臉,不過那手沒有實體,也摸不到就是了。韓如詡按兵不動,他倒要看看這鬼三更半夜的到底是來幹什麼了。

    「不是……」

    年輕公子似乎很失望,退後小半步對著他舉了個躬表示歉意。

    這傢伙,難道沒發現自己醒著麼,誰睡覺坐著還手握劍兩眼睜?

    「咦?」年輕公子鞠躬鞠到半中央,終於察覺了不對,抬起頭來吃驚地看著他。

    「你在找誰?」仗著自己見過無數鬼鬼怪怪,以及此人非禮後行禮的好性子,韓如詡料定他不會害人,於是坦然問。

    年輕公子歪著頭似乎想了想,也可能在懷疑他值不值得信任。

    「你說吧,鬼我見得多了,你說了,我興許幫得上你。」

    說完這話韓如詡自己都佩服自己,當初被鬼嚇得大病一場的自己也能這麼淡定實屬不易啊。

    年輕公子又滿臉困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於說:「我在找一個……男人。」

    韓如詡差點沒吐血:「我知道!」都走進自己的房間裡來了難道還能找個女人麼?

    「那個人,這裡,這樣。」他比劃著試圖讓韓如詡明白自己的意思,可是看他在額頭上比劃來比劃去,韓如詡仍然不明白額頭上一橫一橫又一橫究竟代表了什麼,最後無奈地問:「你找老虎?」

    年輕公子苦笑起來,收了手:「打擾了。」

    「喂你等一下!」看他飄向門邊,韓如詡趕緊抬手,卻這麼猛地一下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床上,手向空中伸去。

    活見鬼,自己不是半夜醒來了麼,什麼時候又睡了回去,難道說之前所見所聞都是因為自己太過擔心京城裡又鬧鬼的事而夜有所夢了?

    不過……「腦袋上一橫?」又比劃了一下,還是不明白。

    「大人,該起床了!」門外婢女端來了洗臉水正敲門。

    「起了!」他只好一邊應著,一邊翻身下床更衣,由於百思不得其解,煩躁地用力抓頭皮。婢女看在眼裡,笑道:「大人有什麼煩心事一大清早就抓頭皮,當心破相了,今後沒有姑娘肯嫁進來。」

    ……破相。

    「啊!」是這麼個意思啊,韓如詡猛地一捶手心,懊惱自己反應遲鈍。

    額頭上一橫,不就是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傢伙麼。雖然總用頭巾遮擋住,也改變不了髮際有一道猙獰的傷疤這一事實。

    ***

    桃拂櫞檻,荷香四面,桂凝芬芳,梅落殘雪。

    四時寒暑輪迴,園中花開花謝,唯有她們始終與我相伴。

    奼紫嫣紅的衣裙舞動只屬於我的絢麗,時而近在觸手可及之處滿手盈香,時而遠在縹緲花嵐盡頭笑聲如鈴,我時常想,若是留得住每回的驚鴻一瞥,此生也便再無執念。

    科舉失利後我消沉過,不過很快又拾起了書本為來年做準備,否則也不會有那次美麗的邂逅。可家中上下卻像是對我極不放心,娘不止一次勸我不必太過在意,人生並非只有仕途,於官場不和,也可學二哥出外經商,或是做些別的。

    我十分不解,我究竟何時說過自己要放棄科舉,或者做過什麼自暴自棄的事,讓他們擔心了。不僅如此,伺候我的小廝和婢女見到我也總帶著惶恐,說話做事生怕惹怒我般。

    莫非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做了嚇人的事?就像原來那廚子家的,據說半夜裡提著菜刀進了雞棚,鬧得西院雞飛狗跳。

    「小喜,少爺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終於忍不住,拉住給我端來茶水的小丫頭問。

    小喜才到家裡來幾個月,因為之前伺候我的柳兒死活要走於是她被撥來伺候我,不過也就兩天功夫她就不敢再和我說話,實在奇怪。

    「沒、沒什麼,少爺、少爺怎麼會做錯了呢,是奴婢、奴婢不好,奴、奴婢先告退了!」小喜嚇得話也說不全,扔了托盤就跑。

    我在她後頭追了幾步,非但沒留住她反而嚇得她尖叫不止,引來了不少下人的注意,我不想驚動爹娘,只好作罷。

    「嘻嘻~」一聲輕笑擦耳而過。

    「是誰?」我回過頭卻抓了一把空,身後的金雀花花枝被我牽動,簌簌抖落清晨的露水。

    又是她們,總在院子裡神出鬼沒和我捉迷藏,有時我靠在籐椅裡小憩,她們會偷偷接進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什麼,不論我多麼小心,只要一睜眼她們就能一瞬間無影無蹤。

    或許不是活人吧,否則又怎麼會這麼神秘。

    若是打個盹,運氣好時就能看到她們,廣袖半掩姣好的面容,群裾在空中翻飛,好像無數仙女從天而降,而我驚醒過來時卻只有滿身落花,是她們來過的證據。

    我沒有向家中任何人說起過她們,生怕爹不放心請來道士做法嚇跑了她們,那我在這園中溫書便再無半分樂趣可言了。

    只是……我們分明就在咫尺間,為何她們都不肯出來見我一面?

    ——

    原詩:《木蘭辭擬古決絕詞柬友》,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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