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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章 血火燎原 文 / 烈血炎黃魂

    彭——

    蒙恬醋缽一般的拳頭狠狠砸在案几上,邊角放著虎符令牌的竹筒玉盤,直跳了起來,顫巍巍在那兒搖曳不已,便是帳內高燃的牛油火炬,也似乎禁受不住蒙恬的怒氣,恍惚顫抖起來。

    「東胡……」但見蒙恬滿臉都是殺氣,眼睛盯著案前地上巨大的一張圖子,利劍般雙睛只在「大秦」幾近方形的東北角上落定,那模樣,便似要將那一塊不算小的「東胡」地帶吞下肚去。

    圖子周圍站著王離涉間等人,王離瞇著眼睛,一手在頜下黑鬚上撫摸不定,似乎目下大秦的情況與自己沒有半點關係。

    涉間卻牢牢盯著「東胡」那一塊給銳士用青草染綠的地帶,半晌慨然道:「上將軍,不如,屬下去右北平罷,東胡小兒這般猖獗,末將請望殺此惡僚!」

    蒙恬眼睛根本沒有從圖子上移開,聞言只搖搖頭道:「不行,東胡人不過是響應匈奴不足為慮,雖然在東北沒有上將坐鎮,卻幾個後生鎮住這些癡心妄想的異族,綽綽有餘!我只擔心西北啊,隴西郡守攻守皆不足,匈奴人這一次能拉攏了東胡,西北的烽火,定然便是氐羌兩族,涉將軍,這隴西,恐怕要看你的啦!」

    涉間花白鬍鬚抖動數下,點點頭抱拳應諾道:「但請上將軍安心,定要保隴西成咸陽大門,匈奴人也好,氐羌也罷,總不會放他們一人一馬進我大秦!」

    王離微微張開眼睛斜睨涉間皺眉道:「涉將軍威武,自然軍中無不聽號令者!然終究老將軍年邁,還是調副將跟著才好!」

    蒙恬眼珠子一斜,暗暗從王離身上滑過,臉上不見半點顏色,卻思忖一下點頭道:「也好,總要有隨時聽從老將軍調遣的副將,才可使老將軍全盤主持隴西戰況!司馬欣,便由你與涉將軍一道去罷!」

    王離臉色一變,微不可察向一邊也同樣一呆的董翳使個眼色,細長的眼睛看著蒙恬的位子停頓了片刻,便也不再說話,坐在了自己的地方去了。

    董翳很是不忿,卻不敢開口反駁蒙恬的軍令,只好狠狠瞪了司馬欣一眼,反身去自己的位子上坐了。

    「涉間,司馬欣,可接虎符!」蒙恬坐直身子,從玉盤上取過黑色虎符來,便喝道。

    老將踏前一步,身後面白身長的司馬欣也不敢再將目光投向不動神色的王離,也深深躬下身去,兩人道:「願遵號令!」

    「隴西兵馬,自今日始,涉間節制,令司馬欣副之,命立時出發西向,不得有誤!沿途,可持虎符調遣各郡縣兵馬,若有不服,斬之不必上報!」

    兩人應諾,蒙恬又道:「涉老將軍軍中大將,不得不防匈奴人派出奸細沿途加害,可與大營中則三千人,與屬軍護衛回合,司馬欣可領二百甲士,藍田大營中可選銳士,隨你們挑!」

    涉間驚喜,急忙謝過,司馬欣也沒想到自己也能從藍田大營中挑選甲士,登時滿臉便是掩不住的喜悅,急忙便深深拜謝下去。

    王離眉頭一皺,忽然似感覺蒙恬似笑非笑的眼光瞥在自己身上,登時將他激出滿脊背的冷汗,不自覺將頭稍稍低了下去。

    卻董翳驚得直站了起來,若非身邊一個偏將拉了他一把,便他早已大叫起來——藍田大營中的銳士,那是所有人都是老秦根苗的軍中勇士組成,個個驍勇善戰,無不是以一當十之輩,便是次一等的甲士,那也是尋常軍中可遇不可求的勇猛傢伙,作戰非常厲害,若能有藍田大營出來的三千人馬守護,便是匈奴人百萬人,也絕對能護著要守衛的人逃出來。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王離身為上將軍北軍副將,帳下雖沒有藍田大營那般能弄出成千上萬的無敵勇士,但四五百人卻還是有的,雖然平**不能見,董翳卻是知道的。對於這件事情,董翳最大的感覺便是嫉妒,是的,是嫉妒。

    司馬欣是軍中司馬,便是與他差不了幾個等級的軍官,甚至在爵位上,他董翳還要高一些。但蒙恬這一次明令要給他選藍田大營出來的勇士作護衛,這樣的榮耀,無不顯示出蒙恬對司馬欣的器重。

    「憑什麼他能得上將軍器重?只因為他家族高我一等麼?」董翳看著司馬欣手中的一方黑玉做成的虎符,直覺自己便有殺了這個與自己差不多同歲的傢伙。

    藍田大營的銳士甲士,現在的最高將軍是蒙恬,始皇帝相信蒙家兄弟,便是蒙恬作了北軍主將,也將藍田大營該給他掌握,這是正規大軍裡面最精銳的部隊。整個大秦最精銳最善戰的軍隊裡面,飛鷹鐵騎是皇帝親自掌握的騎兵,從來不會離開咸陽皇帝身邊半步,除非皇帝特別寵信而賜下幾個象徵意義上的鐵騎作護衛,否則那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中車府士,這是內宮掌握的一支近乎瘋狂的監控領軍將士的精銳,從來沒有人能知道他們究竟在哪兒,也從來沒有人能相信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人便不是中車府士,他們幾乎無處不在,無孔不入,卻這個部隊裡面,也有驍勇的傢伙給皇帝賜給特別欣賞的大將作護衛。

    三支精銳軍隊,三個無上榮耀的花環,若能得其中一個系統的幾個銳士作身邊的人,儘管蒙恬這樣借給屬下的藍田大營銳士甲士到左後還是要還回來,卻一生也不能有人能忘記這樣的一件榮耀事情。

    涉間是軍中宿將,德高望重,前面便有過給藍田大營銳士護衛的記錄,便是他家中,也有始皇帝賜的一些飛鷹鐵騎甚至中車府士,這一次要去隴西坐鎮,分他三千銳士也無可厚非,但司馬欣卻不能不令眾人羨慕直至側目……

    涉間沒有看到王離陡然睜大的眼睛和其中閃過的複雜神色,也不會去理會董翳滴溜溜將目光在他與司馬欣之間來回轉動的眼珠子,先謝過了蒙恬之後,又瞥了一眼王離,才向蒙恬道:「這一去,不少末將不能處理的事情還要報上將軍,沒有精銳斥候是不行的,末將看,上將軍調撥一個斥候百人隊歸末將,也可以減少藍田大營銳士的數量!」

    蒙恬微微一愣,不由自主便暗暗向王離看過去,卻王離也一愣,急忙便要說話時候,涉間已搶先道:「李寇的百人隊,目下他們百將也沒有回來,不如末將便帶上他們,沿途也正好給那小子代為訓練!」

    王離冷哼一聲道:「老將軍對李百將,可真欣賞的很哪!」

    涉間一笑淡淡道:「上將軍不是午間高原挑人的時候便親自去關照了麼?!」

    王離臉色霎時通紅,惱怒便道:「本將身為北軍副將,上將軍自然不可能有功夫去理會這些小事,本將不得不代勞」

    涉間嘿嘿冷笑,轉過頭去不再理會他,只固執向蒙恬道:「若不然,請以藍田大營銳士一千人,換高原百人隊跟末將前去隴西!」

    蒙恬神色有些複雜,終於忍不住問道:「老將軍這般護著李寇,卻不知與這傢伙有什麼關係?」

    涉間搖搖頭道:「那日大帳之外,末將與這小傢伙初次相見,並無瓜葛!」

    王離叫道:「不行,堅決不行!斥候營第一百人隊剛開始補充完整,斷然不能作老將軍親隨去,何況他們百將沒有回來,這也不合規矩!」

    蒙恬搖手打斷道:「不用說了,老將軍能看得上這個還沒有成軍的斥候隊,也是他們福氣,便帶去罷!若老將軍有話要帶回來,便叫他們直接找我,不用別人帶傳!」

    涉間大喜,哈哈大笑謝過蒙恬,轉身來才向眾人道:「這李寇,一看便是我老秦人,很對老夫性子,老夫便是喜歡這個後生,但有人一定要打壓他,老夫看不下去,捎帶看著這小子,免得他狂性大發造成咱北軍不必要的損失!」

    司馬欣站在他身後,有些佩服心下只好笑道:「這老將軍,老了老了,還是這麼個性子,這話說得,不如直接說老子看李寇順眼,不准你們欺負他……那傢伙,有人敢欺負他麼?」卻忽然他心頭一陣悸動,火光電轉霹靂般一個念頭直衝上他腦袋道,「蒙上將軍今日這般不給王離上將軍台階下,數次駁斥他的臉子,難道,這是始皇帝的意思?」

    想到這個,作為老秦人,司馬欣心中便一個戰慄,數年前長達六年的大清洗,王賁等軍功世家的悄然消退以及許多大族的滅亡,使得年輕的司馬欣見識了始皇帝殘酷的手段,這蒙恬,與兄弟蒙毅乃是始皇帝最信任的人,他露出一點苗頭來,便能看到整個大秦的風向,今日對王離的態度,很可能便是始皇帝最近又有什麼心思變化了。()

    「得離王離他們遠一點……」司馬欣這麼想著,便腳下有了動作,不著痕跡稍稍向左邊移動半步,看上去便似要躲開涉江的口水,卻離王離與董翳他們偏遠了一些。

    王離此刻也沒有去與涉江頂撞,臉色便與司馬欣一般蒼白,顯然他也想起了一些東西,那悄悄縮進長袖中的雙手,也不能給寬大的不料焉住顫抖。

    始皇帝二十八年到三十四年的六年時間裡,是大秦朝廷中誰也不敢,誰也不能忘記的一段日子,便在這段時間裡,大秦滅六國而一天下,正式將大秦版圖擴展到了該是它能擴展到的地方。六國君主脖系長纓而入函谷,嬴政奮六世余烈威震寰宇,天下,從此便進入一人一姓的天下,開創了第一個君主無上的時代。

    在滅六國之後,始皇帝沒有停止對潛在敵人的繼續剿滅,彼時六國餘孽猶存,散落整個天下,正式應當趁勢追擊的時候。卻這時候,新興的皇帝集權制度與古老的奴隸制制度嚴重碰撞起來。各自的利益,在六國猶存時候,尚能面對共同敵人而合力東向,但囊括天下至分所得利益之時,古老制度與這些制度的代表人,便站在了始皇帝的對立面,皇權與分封的衝突,將六國餘孽與大秦帝國的矛盾也暫時壓了下去。

    始皇帝,鷹隼一樣的人物,長期以來便為了自己一統天下的理想而不得不與各個以周禮為表面經典的勢力不斷妥協,不斷退讓。一統天下之後,始皇帝的心胸開闊到了前無古人後鮮來者空前絕後狀態,天下,在他的眼中不再是一張版圖,一副好看的圖畫,而是自己站在高山之巔主宰的只屬於自己的不容別人一絲一毫侵犯的領地。

    於是他廢分封,於是他稱號皇帝,於是書同文車同軌,於是天下便是他一個人的不容分裂的影子一般的存在。

    但這個時候,先是儒生鬧騰,後面各個世家也跳出來對新的制度橫加指責,最後,竟然王室嬴氏子孫始皇帝的族人,也高高舉起了旗幟要求皇帝「平」「均」。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既然你不能跟我同步,那便去死罷!

    始皇帝的定秦劍,這一次高高舉起,六年未曾放下來過,卻倒在血泊中的,都是關中大秦「自己人」,那屍橫遍野的咸陽城外,哀嚎的野鬼孤魂,三兩聲中便有一聲,還是始皇帝自己的弟兄,始皇帝自己的骨肉。

    皇帝一怒,屍橫遍野!

    代表著老秦根深蒂固世家力量的王家,一夜之間便沒有了往日的煊赫榮耀,王賁這個橫掃六國時候始皇帝的得力大將,也在潸然傷神中躲入了纏綿疾病中。

    「難道,皇帝還不放過王家麼?」蒼白的臉色,不能掩住心頭的驚慌,經歷過六年血腥殺戮的王離,平日裡可以鎮靜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但面對始皇帝,他明白,自己只有閉目等死的份兒。

    「王上將軍可是有不適?」蒙恬的笑聲忽然在前面傳來。

    王離再驚,急忙抬手擦去虛汗,強笑一聲道:「昨日偶感風寒,確有些不適,上將軍見諒,諸位將軍見諒!」

    眾將一呆,從來沒有見過王離有這麼「和藹」態度的,這人雖然很是低調,卻從來都是一副世家子弟功勳將軍的樣子,雖不高傲,卻生人勿近,今日向蒙恬告罪還好說,卻向屬下們一副賠罪的樣子,眾將便受寵若加者有之,大惑不解者卻佔了大部。

    涉間卻是能明白的,皺皺眉頭便轉眼向蒙恬蒙恬目光正好對上來,兩人忽然相視一笑,蒙恬搖搖頭,涉間便明白了。

    當下他洪亮嗓門亮起道:「上將軍可有決議?不然,末將去帶人走啦!」

    蒙恬笑笑,搖手道:「老將軍能提挈後生們,那是他們福氣,我也不能攔著。這樣罷,李寇這一次雖然來人帶回來的消息有些遲延,卻難掩將士們功勞,這小子,去一趟草原定然殺人不少,用人頭算功勞,升他職位也是肯定的。斥候營,看來不適合這傢伙呆,他就以專門殺人的存在,還是調出斥候營的好。唔,便升職五百人主罷,若再能立功勞,再升他不遲。另有原第一百人隊屯長高原,這小子也是一把打仗好手,升百將,下轄斥候隊,便歸李寇管轄,我給他二十大車,一百斥候,另三百勇士,待這小子回來,便作帳下左衛部曲下罷。至於爵位……」

    涉間笑道:「爵位這小子已經是不更啦,再升便要上卿府評議,暫且不必管他!反正這小子光棍一條,要那麼多俸祿也吃不完,不如給咱省著!」

    蒙恬點點頭,沉吟一下便也不再多說,起身來沉聲道:「事不宜遲,老將軍與司馬將軍,馬上挑選了銳士甲士,另點起騎兵來,便連夜啟程罷!」

    王離見得蒙恬站起身來,也便跟著跳一半從地上蹦起,卻忽然一個趔趄,差點不能站穩身子,若非退開來又靠近了他的司馬欣扶住,定然要在眾目睽睽之下丟醜。

    王離感激向司馬欣投去一個眼神,司馬欣卻低著頭,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半點沒有看到他丟過去的目光。

    董翳已經給妒忌和扭曲佔據了心神,哪裡想到過帳內有些壓抑的氣氛,王離扭頭去看時候,正見他雙目炯炯盯住司馬欣後背。

    黯然搖搖頭,王離古井不波的臉上也露出一些往日從未有過的神色,勉強打起精神來跟在蒙恬身後,眾人一起將涉間司馬欣兩將送出中軍大帳去。

    這時候的九原軍營,遠沒有往日那般夜晚便寧靜下來的樣子,巨大的牛油火炬辟里啪啦不住爆出火花,強壯的火焰便是晚間寒風不能拂動,恍恍惚惚,將一個方圓百里的校場照的通明。

    「這便先去找高原那小子罷,這崽子本來便是末將手下將領,性子不好給軍法官處置了幾次,但那是咱老秦人,性子裡面便有一股子悍勇氣息,這個時候,若他沒有出現在校場上,那可就是怪事嘍!」涉間走在蒙恬的左後方,也暗暗落後也王離半步——他是軍中宿將,又是軍法官,最注重便是尊卑紀律,王離軍爵職位均在他之上,雖然他心下很與這個老是板著臉沉浮很深的副將大人很不對頭,卻也不會違了等級。

    「也好,左右無事,想來蒙成他們那裡的斥候,今夜要趕到九原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便去斥候營」蒙恬一笑,旁邊有銳士牽馬過來,眾人翻身上馬,前面自有騎兵持了火把照路,一行數十人,在整個大營中連夜訓練呼喝聲震天響中,向東面斥候營訓練場便去了。

    「後日,該是軍中演武之日,老將軍是不能留下來觀看,李寇那小子也不在,這一次,便也沒他啥事,不知卻這次能有誰能勇冠三軍!」四處都是手執長矛揮舞短劍乒乒乓乓廝殺的銳士,間雜車士調動部曲訓練陣型的碌碌車轱轆響動,空氣中有些腥臭的牛油燃燒味道,卻正是將軍們最喜歡聞到的味道,蒙恬隨手抓住眼前飄飛而過的草屑,轉頭來向涉間笑道。

    「咱們本來就是打算與匈奴人大戰的,上將軍前些年與匈奴人交戰便下令築城建倉,這一次,便也沒有啥難事罷!不過,今日晚間,明日一早,定然四處求援與斥候探馬便都來到九原,這一次的演武,可還有必要麼?再說精銳恐怕便都要奔赴四處了,這些新兵,演武沒有了老兵帶著,可還能行得通?」涉間白眉皺起,眼睛四下在一掠而過的訓練場上不住打量,有些疑慮便說出來。

    「正因為是新兵,正因為大戰在即,所以,更加需要演武啊!若果真匈奴人聯合東胡氐羌全力來犯,僅憑四十萬老兵,捉襟見肘啊!這一次,皇帝必然要詔令我北軍全力北上與匈奴人決戰,以匈奴人馬背上來如風去無蹤的特性,恐怕……」眼前便是斥候營訓練場地,蒙恬長歎一聲勒馬跳下來,將韁繩扔給隨從,搓了搓雙手道。

    「見過上將軍,涉將軍!」斥候營五百人主見得這邊蹄聲大作,急忙過來要看時候,正見一群將軍下馬,急忙過來便轟然行禮,一個一個問候過去。

    「高原他們在哪兒?」蒙恬直接便問道。

    「請隨末將來!」那五百人主將手中火把交給旁邊銳士,走在蒙恬前側向裡面而去,一路只見空闊的場地上斥候們走馬如飛苦練騎術,見得有人過來,也沒有人停馬下來。

    蒙恬揮揮手止住百人主要下令參見的聲音,擺擺手道:「銳士們正是興頭上,不用打斷,只管去高原他們訓練場地便是!」

    那五百人主應了,卻面色古怪,彷彿在下決心般,半晌作出赴難的模樣,由原來猶猶豫豫的步伐轉為大步前進。蒙恬等人疑惑,司馬欣便要發問,涉間已道:「他們難道沒有訓練?」

    五百人主急忙道:「不是不是,他們……他們是在訓練……」

    涉間不悅道:「那你吞吞吐吐好不痛快的,難道他們訓練還能跟你們不同?」

    卻這句話說完時候,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聲音在老將耳邊響起,那五百人主臉上露出不忍去看的神色,轉頭向旁邊涉間疑惑抬頭,登時也便驚出一身汗來。

    但見火把圍住的訓練場一角,一百個**著上身的漢子,靜靜趴在似乎是特意找來的雪堆上面,他們的戰馬,便悄悄似死了一般便蜷縮在各自主人的腳下,一動也沒有動。

    嗖——

    火把照不到的黑暗中,忽然冒出一桿羽箭來,直向著最先那漢子臉上落去,司馬欣大驚,急忙便從身旁銳士手中取過弓箭,看也不看直向那暗箭來處,抬手一箭射過去,蒙恬似乎看出點苗頭,要制止時候已經來不及。

    但聽嗖嗖當——幾乎分不清先後的三聲響動傳出,黑暗中一溜火花爆出,吧嗒便接著是有物體墜地的聲音。

    「住手!」蒙恬一聲低喝,將司馬欣第二支羽箭按在他手中,目光一瞬不眨向著渾身已經通紅的斥候們身上卻一邊也在側耳傾聽黑暗中微微的幾聲窸窣響動。

    司馬欣大急正要說話時候,愕然他發現,那原本直奔斥候臉上而去的羽箭,哚地一聲,卻扎進了他耳朵旁邊的雪堆中,原來那雪堆,卻下面是木頭。

    蒙恬鷹眼在斥候們臉上遊走,終於發現了一個區別——前面一排的斥候,在那羽箭向同伴飛來的時候,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仍然努力睜大瞪著眼前的火把;第二排的斥候,卻身軀微微哆嗦一下,發出輕微的窸窣聲音;第三排的十個人,卻臉色也都變了,那原本緊緊拽住戰馬韁繩的左手一抖,按住腰間劍柄的右手便滑開了一些;至於第三排以致第九排的斥候,反應各自有不同,最鎮靜的也低頭收起雙腳弄出響動,最不堪的,卻已經跳了起來,帶動戰馬嘶鳴,黑暗之中,便搶出幾個人來,手指一點這幾人,示意他們起身走開,自己轉身又鑽入黑暗中去了。

    蒙恬點點頭,又微微搖頭,輕輕歎息一聲道:「太殘酷了……」

    卻便在他話音未落時候,剩下不到六排的斥候們剛臥倒在雪地上時候,驟然馬蹄聲起,黑暗中數匹駿馬,暴烈如雄風大火般席捲而來,轉眼間到了斥候們靜臥的「冰雪地面」上。

    蒙恬大吃一驚,這一下可別人還沒有動作,他便要張口大喝「閃開」,他看得清楚,那奔騰的駿馬身上空無一人,竟然是無主的烈馬!

    卻接下來再教他驚喜,群馬奔騰到了斥候們陣地,前面看似雜亂沒有隊形的戰馬上,忽然從馬腹下翻身鑽上一人,接著,數匹戰馬身上便似幽靈的影子,接二連三現出騎士的身姿——原來他們竟然躲藏在馬肚子地下,這一招可是匈奴人也難掌握的絕技啊!

    說是遲那時快,奔馬已衝進靜臥的斥候陣地,後面那些斥候們臉色無不驚駭欲絕,有幾人身手確實厲害無比,就地一個打滾,雙腳一點閃身便離開原來地方,到了安全的地帶站起身來,蒙恬等人情不自禁便大喝一聲「彩」!

    這時候,奔騰戰馬已全部鑽入斥候們靜臥的陣地,沒有起身的斥候,前面那十人臉色鎮定不動分毫,還使出雙腳緊緊夾住自己戰馬的脖子,使得戰馬一動不能動,任由隨時都可能將自己腦袋踩爆的奔馬在眼前經過,司馬欣駭然間卻更看到,這十人沒有一個人眨一下眼睛,縱然他們眼前都是飛騰而起的雪花!

    「真勇士也!」不知誰忍不住讚了一聲,雖然聲音很低,不能與方才震天價較好相比,卻靜靜只有眼前戰馬本國和粗重呼吸聲的校場上,更是來得心驚膽戰!

    奔馬轉瞬便過,六十個斥候,有近十人不敢任由烈馬從身上眼前奔過,不顧自己戰馬便自己逃了開去,剩下的斥候,前一排十人面不改色在瀰漫籠罩住全身的雪花落地之後,還靜靜如沒有什麼事情發生過一般橫臥地上,戰馬也乖乖在腳下安臥,剩下的也都沒有起身,卻可能沒有控制好戰馬,使得它們騷動給奔騰而過的烈馬踐踏死傷,也有起身時候給烈馬撞擊而起的斥候,人馬噴湧而出的鮮血,直將一片白色空地染成紅色。

    「起來!」黑暗中奔出幾人,當先那漢子,正是高原,他身邊緊跟著的便是鐵樾。這廝沒有高原那麼好忍耐,高原雖然臉上流露出不慢與直欲擇人而噬的目光但沒有卻鐵樾手中一根皮鞭,劈頭蓋臉便向驚慌跳起來避開的斥候們便打過去,一邊喝道:「娘的,誰叫你們起來的?誰叫你們丟下戰馬的?誰叫你們不相信自己的?」

    他罵一聲便抽一鞭子,三鞭子下去,上身**的斥候們便多了三道血痕,司馬欣忍不住便喝道:「夠了!你們這簡直是胡鬧!」

    高原與鐵樾早看見這一行人了,卻這時候高原站在靜臥冰雪上斥候們面前,將手中大旗搖動三峽,五十幾個沒有起身的斥候們,與原先縱馬奔馳而過的騎士紛紛聚攏一起時候,他才轉向蒙恬行禮道:「斥候營第一百人隊,暫補斥候權百將高原,見過上將軍!」

    蒙恬似剛從驚心動魄中回過魂來,深吸一口氣向高原問道:「不是教你挑選斥候補充第一百人隊麼?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高原正容道:「斥候,最重要便是打探敵情,百將說過,在戰場上保存好自己,才是對敵人最大的殺傷!那麼,斥候隊,最重要便是隨時藏匿自己,不論在藏匿的時候最好的地方上是冰雪還是毒蛇,都要靜靜臥倒在那裡!今晚的訓練,只是百將告訴屬下方法中最平淡一部分,這樣的訓練,不但慢慢積累起銳士們避開敵人耳目的本能,也同時訓練起銳士們信任袍澤,將自己姓名交給袍澤的袍澤之情!」

    蒙恬想了想,點頭讚許道:「不錯,這個主意不錯!那麼,你們幾個,能在奔馬奔騰過自己眼前不足尺寸之地時候,像第一排銳士那般鎮定自若麼?」

    高原回頭第一排的銳士們,轉過頭來道:「屬下等人,正是午間給弟兄們過眼時候,這幾個訓練都過了的!」

    蒙恬越發滿意,他最喜歡的便是身先士卒的將軍,若這樣殘酷稍有不慎便是傷亡加身的訓練中,領軍的將領都不能體驗過,那麼這樣的訓練,也就不能令銳士們心服。

    當下拍拍高原肩膀,蒙恬笑道:「你的這個百將,也不必權了,從此,這個百人隊,便歸你罷,屯長你自己看著挑,完了報上來便是!」

    高原一驚,忽然又反應過來笑道:「看來,我們百將有高昇呢!」

    蒙恬對他的這個反應更加滿意,心道這小子果然還是那麼穩重那麼伶俐,便也笑道:「是啊,李寇這個小崽子,這一次能深入草原,實乃我大秦千百年來踏上匈奴地方的第一人,不升他官,你們也不會答應!對了,你的這個百人隊,便從斥候營分離出來,以後還歸李寇管,看你們的訓練,以後有別人不能解決的問題,李寇可就有得忙嘍!」

    高原連連點頭,歡喜笑道:「這些弟兄,都是咱北軍中最驍勇的傢伙,百將……啊不,是五百人主回來再訓練一下,絕對可以勝任上將軍的任何調遣!」

    蒙恬臉色一變,擠出一絲笑容來道:「還要加訓練啊?」

    高原點點頭,很是理所應當道:「是啊,這點小把戲,在李將軍看來,完全是不夠看的。屬下等走的時候,將軍便安排了一些訓練,許鬍子,出陣!」

    那年輕的許虎子大聲應諾,從陣中轉出來便趴在地上極快起落,做的正是李寇叫他的俯臥撐!

    眾人大奇,董翳撇撇嘴不屑道:「這個訓練,簡直就是玩耍,李寇的心裡,儘是這些沒用的玩意兒!」

    高原似笑非笑看看董翳,忽然向蒙恬道:「末將懇請上將軍准許董校尉將這個玩耍的活計做三百個!」

    董翳大怒,拔步便要來扭打高原,蒙恬已笑道:「也好,董翳,你來試試看!」

    董翳無奈,只好學著許虎子的樣子,正要彎曲胳膊時候,高原已道:「董校尉,臀部不能撅起,全身要如一根棍子不能彎曲!」

    董翳大恨,卻在蒙恬的注視下無奈照辦只用兩隻胳膊,與許虎子一樣起落起來。

    蒙恬本笑瞇瞇看著的,卻在董翳作了數十個之後,臉色便變了,那許虎子呼哧呼哧不住起落,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在火光照耀下閃閃發光,卻他速度絕不降下來,咬著牙只將數字一個一個往下數,已經在叫著兩百六了。卻董翳,早已面目通紅雙臂顫顫支持不住,一個起落,便是許虎子用時的三倍。

    蒙恬知道,這樣的情況,絕不是說許虎子的武藝便要比董翳好,但要說此刻的許虎子和董翳在戰場上生死搏殺,活著的絕對會是許虎子——殺人看的不僅僅是武藝,最重要,卻是身體素質!

    「好了,董校尉,起來罷!」淡淡一句吩咐,董翳如聞大赦,便雙臂一鬆勁,撲通栽倒在地上。但見他氣喘吁吁,雙目也通紅一片,不知是累的還是氣的,總歸是不肯起來,有銳士在王離示意下將他扶起來,卻他雙臂軟綿綿不能挪動半分。

    「老將軍,便請親自向高原交代罷,我先回去啦,藍田大營的銳士甲士,馬上便來與兩位會合,半個時辰過後,便請上路罷!「蒙恬告辭了涉間,漫步向大帳走去,心中卻在想,「李寇啊,你小子,現在在哪兒折騰呢?」

    ……

    李寇是在折騰,也是同樣如斥候營銳士一樣臥在雪地裡,但他身下,可實實在在是不知有多少厚度的雪層,而他在黑暗處,明地裡打量著的,是匈奴人紮起來的臨時營帳。

    晌午時候的大突圍,近百勇士最後只剩下十九人,便是這十九個人,也是人人帶傷,便是給眾人捨命保著的小姑娘阿琪,雙臂也給匈奴人的彎刀劃出數道口子,那白衣女子,一身欺雪壓霜的衣裳,也似在血海中浸染過,整個人由潔白的天鵝化身成浴血的火鳳凰。

    眼前是稍稍凸起的雪堆,周圍是一眼不能看到頭的樹林,外面千步左右的距離處,匈奴人紮起的營帳外面,來回有哨兵走動,不愧是保衛著蘇勒延部小賢王的匈奴精騎,半天的廝殺之後,居然還能隨時保持著極高的警戒力度。

    「唉,要搶回袍澤的屍體,也是一種奢望啊!「李寇無奈在心中升起歎息。這幫匈奴人真的很狡猾,自己等人突圍出去以後,不能有空收回所有袍澤的屍體,他們看自己等人很在意這些死屍,便將沒能來得及帶走的秦人屍首全部收起來掛在營帳外面大樹上,風中晃動一陣陣揪起李寇的心。

    轉頭包裹著傷口靜靜安坐的眾人,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困頓,小姑娘阿琪在白衣女子懷中早已如夢,卻手中兩把彎刀還在緊緊攥住——著小丫頭,危急時刻還真跟一隻小雌豹沒什麼兩樣,搶過匈奴人的彎刀,潑風一般撒開來,一下午死在她手上的匈奴人,少說也有十幾個。

    英布便在李寇身邊,這個漢子,永遠給人安全的感覺,在他身邊便是周勃——李寇很慶幸自己能有這麼兩個注定便要名垂千古的同伴,一個驍勇而有謀,一個勇武也細心,兩種風格,卻一樣的好漢情懷!

    「主上,看來,匈奴人是吃定咱們要搶回弟兄們的身體了,今夜,說不準這數萬騎兵便都不會睡覺的!」英布看了看匈奴人的營帳,再看看風中如晶瑩魂魄的袍澤屍體,扭頭來向李寇低聲道。

    「要不,咱殺進去,多搶幾次,總不能讓他們糟蹋弟兄們的屍體!」周勃也道。

    白衣女子扭過頭來,黑暗中晶晶亮亮的眸子,清水般看著李寇,只等他說出一個主意來。

    「不行,弟兄們不能給這些糟蹋,但,咱們活著的弟兄們,一樣也很珍貴,不能白白送上去給匈奴人!」李寇斷然搖頭道。

    白衣女子滿眼都是笑容,損失慘重的情況下,她自己也一度想著李寇可能要灰心喪氣,卻在休息時候,李寇閉目睡了一般半天,夜幕拉下時候,他一躍而起時候哪裡能找出半分沮喪在他身上?!雖然白衣女子也賭氣心裡面埋怨了李寇好一陣子,只怪這傢伙不給自己去安慰他的接口,卻更多是欣慰,不止一遍她望著李寇依然挺拔的背影,心下不由自主直念一句話:「永不消沉,永不沮喪,永不會給強大的敵人與巨大的困難打敗,這才是他!這才是瘋子一樣瘋狂但又狐狸一樣狡猾的他!」雖然相識不過數天,她心裡面卻肯定,「他,就是這樣的人!」

    「咱不能給這幫鳥人牽著鼻子走,咱要作老牛的鼻環,不,咱要作前者牛鼻子的那個牧童!」李寇想了半天,點點頭對身邊三人這樣說。

    「鼻環?」

    三人一呆,李寇馬上反應過來:「這個時代,牛是沒有鼻孔鼻環那玩意兒的!嗨,那個時代,不要說牛,連人都鑽了鼻孔帶上鼻環的……」

    李寇忽然失笑,轉過頭來看看匈奴人的營帳,決然低聲道:「走,咱今晚休息一夜,明天一早,便向西去,匈奴人也會有東西製造屍體的……」

    十九人悄然無聲牽馬遛向樹林深處,卻白衣女子潸然一歎:「這傢伙,又要屠殺人了!」

    英布與周勃走在最前頭,李寇跟在白衣女子身後壓陣,鑽進樹林深處時候,他仰望天空想道:「蒙恬上將軍,嬴政始皇帝,你們現在在幹啥?」

    ……

    蒙恬在看圖子,深夜了他還沒有休息,剛送走涉間與司馬欣之後,他拍了拍王離的肩膀,轉頭走進大帳裡去,留下呆住了的王離仰天去數星星。

    「匈奴人……東胡人……氐……羌……」他俯下身子,手中端著一盞油燈,手指在牛皮上將幾個部族一一指過,又將手指在一道黑線上來回敲擊,「長城……隴西,隴西……」

    「咸陽特使,上郡扶蘇王子特使到,蒙恬上將軍奉召!」忽然間,校場門外數十人一起吶喊的聲音傳了進來,靜夜裡直將全營將士都驚得爬了起來,紛紛側耳要聽什麼事情居然深更半夜要兩個層次的特使一起出動到來!

    蒙恬急忙整理好衣甲,揭開大帳簾子大步走向黑鳳旗下縱馬直奔大帳而來的兩人,口中叫道:「臣,蒙恬奉召!」

    「詔令蒙恬,自受詔之日起,三軍整備,定要屠匈奴人與長城之外,日內,可徵召大軍,不可有絲毫僥倖!」捧著黑色繡上飛舞金色鳳鳥與白色水花一張布帛的白皙中年人,見得蒙恬拜倒下去便展開來大聲念出,而後雙手將詔書捧上送給蒙恬手中,退後一步去便將另外一人讓出來。

    「上將軍,扶蘇王子有書,只要末將交給上將軍,上將軍但請自觀!」那人雙手捧著一個黑色長筒,疾走兩部到了蒙恬面前便躬身下去。

    蒙恬恭敬將皇帝詔書捧過頭頂供在帳內,這才轉身來接過那一個黑木長筒,卻先向來傳詔書與書信的兩人道:「兩位遠道而來,便請早些安歇,軍中苦寒,尚請見諒!」

    兩人連道不敢,在蒙恬親隨將軍的相送下,便拐過找大帳歇息,他們帶來代表皇帝的旗手,自有銳士招呼安排睡覺,平靜湖水中投下一粒小石子般乍起陣陣漣漪的大營,片刻便又在上空飄滿人們各種猜測的空氣中,寧靜下來了。

    明亮火光中,蒙恬披衣坐在案几旁邊,緩緩展開扶蘇王子送來的那一卷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篆字,只蒙恬看了兩邊,最後的目光,卻留在最當中一行四個字上:「滅秦者胡!」

    滅秦者胡!

    一聲驚雷,鮮血與火光,從這一刻起,便又一次要燎遍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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