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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三五章 徐渭 上 文 / 何凌霄

    徐渭

    百科名片

    徐渭(152593),中國明代文學家、書畫家、軍事家;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初字文清,後改字文長,號天池山人,或署田水月、青籐老人、青籐道人、青籐居士、天池漁隱、金壘、金回山人、山陰布衣、白鷴山人、鵝鼻山儂等別號。

    目錄

    個人簡介

    徐渭生平

    徐渭(文長)傳

    原文

    譯文

    畫成就

    潑墨寫意畫

    徐渭年譜

    軼事典故

    徐渭晚年遺事(《明朝那些事兒》)

    徐渭詩詞選

    考證:《金瓶梅》的疑似作者個人簡介

    徐渭生平

    徐渭(文長)傳

    原文

    譯文

    畫成就

    潑墨寫意畫

    徐渭年譜

    軼事典故

    徐渭晚年遺事(《明朝那些事兒》)

    徐渭詩詞選

    考證:《金瓶梅》的疑似作者

    他是詩人,他是畫家,他是書法家,他是軍事家,他是戲曲家,他是民間文學家,他是美食家,他是酒徒,他是狂禪居士、他是青籐道士、他是旅行家,他是歷史學家,他是精神病,他是殺人犯。

    胡宗憲、李成梁、俞大猷、戚繼光、李如松、梅國楨、吳兌、張元忭、諸大綬、王畿、湯顯祖、唐順之、茅坤、陶望齡、王思任、季本、沈鍊、沈明臣、三娘子、李春芳、嘉靖皇帝、嚴嵩、徐階、李本、趙文華、鄢懋卿、汪直、徐海、楊順、王舒、王世貞、李攀龍、謝榛——徐渭一輩子就和這些人打交道。

    他死後,袁宏道、沈德符、馮夢龍、張岱、陳洪綬、黃宗羲、鄭板橋、齊白石等人都崇拜他。

    據考證,中國最偉大的現實主義巨著《金瓶梅》也有可能出徐渭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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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個人簡介

    徐渭於1521年(嘉靖元年)出身於浙江紹興府山陰城大雲坊的官僚世家,父徐鏓,母為侍女小妾,少年時天才超逸,入徐氏私塾讀書,「六歲受《大學》,日誦千餘言」「書一授數百字,不再目,立誦師聽。」。

    十歲仿揚雄《解嘲》作了一篇《釋毀》,性格豪放,「指掌之間,萬言可就。」

    二十歲時成為生員,嘉靖二十年(1541年)娶同縣潘克敬女為妻,接下來八次應試不中,「再試有司,皆以不合規寸,擯斥於時。」。

    嘉靖二十六年(1547年)在山陰城東賃房設館授徒,40歲才中舉人。與蕭勉、陳鶴、楊珂、朱公節、沈鏈、錢鞭、柳林、諸大綬、呂光升等號「越中十子」。後來為浙閩總督作幕僚,曾入胡宗憲幕府,一切疏計,皆出其手,又出奇計大破徐海等倭寇。

    日胡宗憲於舟山捕獲白鹿,徐渭撰《進白鹿表》、《再進白鹿表》、《再進白鹿賜一品俸謝表》等並獻於朝中,視為祥物,「上又留心文字,凡儷語奇麗處,皆以御筆點出,別令小臣錄為一冊」,學士董汾等對徐渭文章大為賞識。又代作《賀嚴公生日啟》,吹捧奸相嚴嵩。

    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胡宗憲以「黨嚴嵩及奸欺貪淫十大罪」被捕,獄中自殺,徐渭作《十白賦》哀之。李春芳嚴查胡宗憲案,徐渭一度因此發狂,作《自為墓誌銘》,以至三次自殺,「引巨錐刺耳,深數寸;又以椎碎腎囊,皆不死。精神幾近失常,幾近癲狂。

    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在發病時殺死繼妻張氏,下獄七年。獄中完成《周易參同契》註釋,揣摩書畫藝術。

    萬曆元年(1573年)大赦天下,為狀元張元汴等所救出獄,出獄後已53歲。

    從此潦倒,痛恨達官貴人,浪游金陵、宣遼、北京,又過居庸關赴塞外宣化府等地,教授李如松兵法,結識蒙古首領俺答夫人三娘子。

    萬曆五年(1577年)回紹興,註釋郭璞《葬書》。

    徐渭晚年以賣畫為生,但從不為當政官僚作畫,「有書數千卷,後斥賣殆盡。疇莞破弊,不能再易,至借稿寢」,常「忍饑月下獨徘徊」,杜門謝客,其中只在張元汴去世時,去張家弔唁以外,幾乎閉門不出,最後在「幾間東倒西歪屋,一個南腔北調人」的境遇中以73歲高齡結束了一生——死前身邊唯有一狗與之相伴,床上連一鋪蓆子都沒有,淒淒慘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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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生平

    明清兩代,出現過不少多才多藝的文人。不過象徐文長那樣,在詩文、戲劇、書畫等各方面都能獨樹一幟,給當世及後代留下深遠影響的,卻也頗為難得。

    他的詩,袁中郎尊之為明代第一,他的戲劇,受到湯顯祖的極力推崇,至於繪畫,他更是我國藝術史上成就最為特出的人物之一。

    鄭板橋對徐文長非常敬服,曾刻一印,自稱「青籐門下走狗」;近代藝術大師白石老人,也對他深為傾慕。

    然而,徐文長的一生卻很不幸。他雖然有著強烈的功名事業心和報國願望,卻連舉人也不曾考取,中年因發狂殺妻而下獄七載,晚年靠賣字畫甚至賣書賣衣度日,終於潦倒而死。老百姓倒是十分喜愛他的,至今在浙江還流傳著許多徐文長的故事。他在紹興的故居——青籐書屋,歷盡四百餘年的人世滄桑,還依然保存,維繫著後人對這位富有平民氣息的文學藝術家的長久懷念。

    、才名早揚屢試不售

    徐文長,名渭,文長是他的字。又號青籐山人、天池生、田水月等。明正德十六年(1521)出生於山陰(今紹興)一個趨向衰落的大家族。他的父親徐鏓做過四川夔州府的同知,原配童氏,生下徐淮、徐潞兩個兒子,繼娶苗氏,不曾生育,晚年納妾生下徐文長,在文長出生百日後就死了。此後徐文長由嫡母苗夫人撫養到十四歲,苗氏死後,隨長兄徐淮生活,直到二十一歲入贅潘家。雖然出生在官僚家庭,但徐文長早年的生活並不愉快。他的生母是個婢女,在家中自然毫無地位。嫡母苗夫人將徐文長當作親骨肉撫養,寄予期望;但或許正因為這個緣故吧,在文長十歲那年,苗夫人就把他的生母逐出了家門。幼年奪母,對徐文長是一個很大的刺激。雖然二十九歲那年他得以把母親接回自己家中,但直到垂暮之年,他仍然不能忘懷這件事情。由於徐文長是庶出,而兩個嫡出的哥哥又比他年長二三十歲,所以徐文長在家中也沒有什麼地位。他年青時考秀才未取,在給督學官員要求複試的上書中這樣說道:「學無效驗,遂不信於父兄。而況骨肉煎逼,箕豆相燃,日夜旋顧,惟身與影!」顯得很悲憤。成年後家道中衰,徐文長入贅婦家,生活當然也不那麼自在。一個機警敏感的人,在如此坎坷的境遇中長成,自然容易養成執拗和偏激的性格。

    徐文長生性極為聰慧。他六歲讀書,九歲便能作文,十多歲時仿揚雄的《解嘲》作《釋毀》,轟動了全城。當地的紳士們稱他為神童,比之為劉晏、楊修。二十來歲時他與越中名士陳海樵、沈鍊等人相交往,被列為「越中十子」之一。沈鍊曾誇獎他說:「關起城門,只有這一個。」據說在一次酒宴上,主人有意為難徐文長,指著席上一件小東西請他作賦,暗中卻命童僕捧上丈餘長的紙卷。徐文長立身把筆,一氣寫盡,驚倒了滿座的人。

    自幼以才名著稱鄉里的徐文長,一向頗有些自負自傲,對功名事業充滿了嚮往,然而在科舉道路上卻屢遭挫折。二十歲那年,他結結巴巴地考中了個秀才,此後一次又一次參加鄉試,直到四十一歲,考了八次,始終也未能中舉。其間二十六歲時喪妻,從潘家遷出,以教書餬口;三十七歲時應胡宗憲之邀,入幕府掌文書。徐文長在科舉中一再失敗,並不是偶然的。他少年時便喜歡博覽群書,討厭八股文字,加之個性顯露,情感張揚,恐怕確實寫不出合格的、規行矩步而陰沉死板的八股文來。不過徐文長雖然明知八股文毫無用處,對一些從科舉出身而絕無才學的官僚一向嗤之以鼻,但這畢竟是舊文人在政治上的唯一出路。屢試不售,前途無望,對徐文長是沉重的打擊。他暮年作《自作畸譜》,還特地記下了六歲入學時所讀的杜甫《早朝》詩句:「雞鳴紫陌曙光寒」,流露出無窮的人生感慨。

    二、從戎幕到牢獄

    徐文長通常給人以恃才縱誕的印象,不過他也是一個關心社會政治,富有愛國熱情的人。嘉靖時期,東南沿海遭受倭寇的頻繁侵擾,由於兵備鬆弛,官吏無能,給人民的生命財產帶來慘重損失。徐文長一方面以詩歌對此進行尖銳的抨擊,一方面滿懷熱忱地投入到抗倭戰爭中。他雖然身無一職,卻幾次換上短衣,冒險隨軍隊來到前線,觀察形勢,然後記錄下戰事的經過,分析成敗的原因,向有關官員提出破敵的方略。這些文章大都寫得比較切實,不同於一般的書生議論。

    嘉靖三十六年(1557),徐文長以才名為總督東南軍務的胡宗憲所招,入幕府掌文書。這是徐文長一生中最得意的時期。入幕之初,他為胡宗憲作《進白鹿表》,受到皇帝的賞識。自此胡宗憲對他更為倚重,對他放任的性格,也格外優容。陶望齡《徐文長傳》記載說:徐文長常常與朋友在市井飲酒,總督府有急事找他不到,便深夜開著大門等待。有人報告胡宗憲,說徐秀才正喝得大醉,放聲叫嚷,胡宗憲反而加以稱讚。當時胡宗憲權重威嚴,文武將吏參見時都不敢抬頭,而徐文長戴著破舊的黑頭巾,穿一身白布衣,直闖入門,縱談天下事,旁若無人。在總督府中,徐文長究竟為抗倭戰事做了些什麼,已難以考實。不過,以徐文長的身份,以他好奇計喜談兵的性格,以他素來對於抗倭戰爭的熱情,可以斷定徐文長是參預了不少重要機謀的。在他留存的《擬上督府書》等文章中,也確實可以看到一些中肯的意見——雖然他所提出的治兵之術未免有些峻刻。

    當然在幕府中也有許多不如意的事。胡宗憲出於各種原因,與權臣嚴嵩來往甚密,而徐文長是痛惡嚴嵩的,他最親近的友人沈鍊就因參刻嚴嵩而遭到殺害。但徐文長又不得不代胡宗憲寫了一些吹捧嚴嵩的文字,這真是文人的悲劇。

    嘉靖四十一年(1562),嚴嵩被免職,徐階出任內閣首輔。在徐階的策動下,胡宗憲受到參劾,並於次年被逮捕至京(後來因平倭有功,只受到免職處分),徐文長也就離開了總督府。到嘉靖四十四年,胡宗憲再次被逮入獄,死於獄中,他原先的幕僚也有好幾人受到牽連。徐文長生性本來就有些偏激,連年應試未中,精神上很不愉快,此時他對胡宗憲被構陷而死深感痛心,更擔憂自己受到迫害,於是對人生徹底失望,以至發狂。他寫了一篇文辭憤激的《自為墓誌銘》,而後拔下壁柱上的鐵釘擊入耳竅,流血如迸,醫治數月才痊癒。後又用椎擊腎囊,也未死。如此反覆發作,反覆自殺有九次之多。嘉靖四十五年,徐文長在又一次狂病發作中,因懷疑繼妻張氏不貞,將她殺死,因此被關入監牢。

    初入獄時,生活自然是痛苦的。徐文長身帶枷鎖,滿身蟣虱,冬天雪積床頭,冷得發抖,連朋友送來的食物也被搶走。後來他的許多朋友為解救他而四處活動,才使待遇有所改善。其中援助最為有力的,先是禮部侍郎諸大綬,後是翰林編修張元忭(他是明末著名散文家張岱的曾祖父),他們都是徐文長的至交,又都是狀元出身,頗有聲望。在這些朋友的解救下,徐文長坐了七年牢,終於借萬曆皇帝即位大赦之機獲釋。這是1573年的事,徐文長已經五十三歲了。

    三、潦倒的晚年

    經歷了如此多的磨難,徐文長已不再有什麼政治上的雄心,但他對國事的關注卻老而未衰。出獄後,他先在江浙一帶遊歷,登山臨水,並交結了許多詩畫之友。萬曆四年(1576)夏,徐文長年輕時代的朋友,這時已經做到宣化巡撫、擔負北部邊防重任的吳兌邀他北上,他便欣然前往。徐文長在宣化幕府的時間不到一年,但留下了不少描寫北地風光、民俗和軍旅生活的詩文。在寫給許多官員的贈序中,他都喜歡議論政事,尤其是關於邊防的策略。當時張居正主持國政,對蒙古採取撫和的方針,徐文長對此表示讚賞。他在吳兌那裡受到敬重,無奈身體不好,只得於次年春經北京回到家鄉。

    徐渭之墓六十歲時,徐文長應張元忭之招去北京,但不久兩人的關係就惡化了。據張岱的記敘,張元忭是個性格嚴峻、恪守禮教的人,而徐文長卻生性放縱,不願受傳統禮法的束縛。張元忭常常以封建禮教約制徐文長,這使徐文長大為惱火。他曾對張元忭說:我殺人當死,也不過是頸上一刀,你現在竟要把我剁成肉糜!由於和老朋友的交惡,加上與官僚們交往受到不平等的對待,使徐文長情緒鬱憤,舊病復發,便於居京三載後重歸家鄉。此後,徐文長就再沒有離開過山陰。

    晚年鄉居的日子裡,徐文長越發厭惡富貴者與禮法之士,所交遊的大都是過去的朋友和追隨他的門生。據說有人來訪,徐文長不願見,便手推柴門大呼:「徐渭不在!」他一生不治產業,錢財隨手散盡,此時只得靠賣字畫度日。但手頭稍為寬裕,便不肯再作。倒是一班門生和晚輩的朋友,或騙或搶,常常得到他的傑作。徐文長似乎特別嗜蟹,許多題畫詩記載了朋友們用活蟹來換他畫蟹的經過。最後幾年,徐文長身患多種疾病,大約畫也不能常作,生活更為貧苦。《徐文長文集》中有《賣貂》、《賣磬》、《賣畫》、《賣書》諸詩,顯示出這位家藝術家淒涼的晚境年,徐文長去世,年七十三。

    四、多方面的藝術成就

    徐文長的文藝創作所涉及的領域很廣,但可以指出它們共同的特徵,就是:藝術上絕不依傍他人,喜好獨創一格,具有強烈的個性,風格豪邁而放逸,而且常常表現出對民間文學的愛好。徐渭書法作品

    明代的詩壇,由於前後七子的提倡,出現了一股擬古的風潮。雖說他們也自有不可抹煞的成績,但這種擬古的風氣,顯然有礙於詩歌藝術的發展。徐文長對此深致不滿,並作了尖銳的批評。他說:鳥學人言,本性還是鳥;寫詩如果一意模擬前人,學得再像,也不過是鳥學人言而已,毫無真實的價值。他自己的詩歌創作,注重表達個人對社會生活的實際情感,風格略近李賀,問學盛唐,並雜取南朝,出入宋元,而終不失其為自我。這個傾向為稍後主張抒發性靈的公安派所繼承,對改變晚明詩風具有重要意義。公安派的主將袁中郎對徐文長的詩有一段精彩的評述:「文長既不得志於有司,遂乃放浪曲櫱,恣情山水……其所見山奔海立,沙起雲行,風鳴樹偃,幽谷大都,人物魚鳥,一切可驚可愕之狀,一一皆達之於詩。其胸中又有一段不可磨滅之氣,英雄失路、托足無門之悲,故其為詩,如嗔如笑,如水鳴峽,如種出土,如寡婦之夜泣,羈人之寒起。當其放意,平疇千里;偶爾幽峭,鬼語秋憤。」徐文長的散文,以《自為墓誌銘》一篇最為出色。此外許多尺牘也很有特色,潑辣機智,幽默多趣,文風遠啟金聖歎一流,但總的來說,成就不及詩歌。

    徐文長的戲劇創作有雜劇集《四聲猿》,其中包括《狂鼓史》、《翠鄉夢》、《雌木蘭》、《女狀元》四個獨立的戲。《狂鼓史》是有感於嚴嵩殺害沈鍊之事而寫的,表現出狂傲的反抗精神。後兩個戲都是寫女扮男裝建功立業的故事,反映了徐文長對婦女的看法,有一定的反封建意義。這些作品都打破了雜劇固定的格式,為戲劇形式上的多樣化開拓了門津。在戲劇理論方面,他主張「本色」,即戲劇語言應當符合人物的身份,應當使用口語和俗語,以保證人物的真實性,而反對典雅的駢語,過度的修飾,這些看法都是很有見地的。此外,他還作有《南詞敘錄》,這是我國第一部關於南戲的理論專著,在戲劇史上具有重要意義。

    徐文長曾說:「吾書第一,詩二,文三,畫四。」這大概是文人慣用的詭計,即把自己最受人重視的藝術放在最末的位置,以抬高其它。其實,他是我國大寫意畫的宗師,影響及於八大山人、石濤、揚州八怪直至吳昌碩、齊白石,在美術史上有著很高的地位。他最擅長花卉畫,用筆放縱,水墨淋漓,氣格剛健而風韻嫵媚,具有詩一般的抒情性和韻律感,極為人們所珍視。其書法則長於行草,徐文長雖自列為第一,但成就似乎遜於繪畫。

    此外,雜劇《歌代嘯》,雲合奇縱》(即《英烈傳》),據說也是徐文長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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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文長)傳

    原文

    徐渭,字文長,為山陰諸生,聲名籍甚。薛公蕙校越時,奇其才,有國士之目;然數奇,屢試輒蹶。

    中丞胡公宗憲聞之,客諸幕。文長每見,則葛衣烏巾,縱談天下事,胡公大喜。是時公督數邊兵,威鎮東南;介冑之士,膝語蛇行,不敢舉頭,而文長以部下一諸生傲之;議者方之劉真長、杜少陵雲。會得白鹿屬文長作表,表上,永陵喜。公以是益奇之,一切疏計,皆出其手。文長自負才略,好奇計,談兵多中。視一世事無可當意者,然竟不偶。文長既已不得志於有司,遂乃放浪麴〔薛(下)米〕,恣情山水,走齊、魯、燕、趙之地,窮覽朔漠。其所見山奔海立,沙起雷行,雨鳴樹偃,幽谷大都,人物魚鳥,一切可驚可愕之狀,一一皆達之於詩。其胸中又有勃然不可磨滅之氣,英雄失路、托足無門之悲,故其為詩如嗔如笑,如水鳴峽,如種出土,如寡婦之夜哭,羈人之寒起。雖其體格,時有卑者,然匠心獨出,有王者氣,非彼巾幗而事人者所敢望也。文有卓識,氣沈而法嚴,不以模擬損才,不以議論傷格,韓、曾之流亞也。文長既雅不與時調合,當時所謂騷壇主盟者,文長皆叱而怒之,故其名不出於越,悲夫!

    喜作書,筆意奔放如其詩,蒼勁中,姿媚躍出,歐陽公所謂妖韶女,老自有餘態者也。間以其餘,旁溢為花鳥,皆超逸有致。

    卒以疑殺其繼室,下獄論死;張太史元忭力解,乃得出。晚年,憤益深,佯狂益甚;顯者至門,或拒不納。時攜錢至酒肆,呼下隸與飲;或自持斧,擊破其頭,血流被面,頭骨皆折,揉之有聲;或以利錐錐其兩耳,深入寸餘,竟不得死。周望言晚歲詩文益奇,無刻本,集藏於家。余同年有官越者,托以鈔錄,今未至。余所見者,徐文長集、闕編二種而已。然文長竟以不得志於時,抱憤而卒。

    石公曰:先生數奇不已,遂為狂疾;狂疾不已,遂為囹圄。古今文人,牢騷困苦,未有若先生者也!雖然,胡公間世豪傑,永陵英主,幕中禮數異等,是胡公知有先生矣。表上,人主悅,是人主知有先生矣。獨身未貴耳。先生詩文崛起,一掃近代蕪穢之習,百世而下,自有定論,胡為不遇哉?

    梅客生嘗寄予書曰:文長吾老友,病奇於人,人奇於詩。余謂:文長無之而不奇者也。無之而不奇,斯無之而不奇也!悲夫!

    譯文

    徐渭,表字文長,在山陰縣做生員時,聲名很盛,薛公蕙在浙江做學官時,很賞識他的才華,認為他是國家的傑出人才。然而他命運不佳,屢次應試屢次落第。

    中丞胡公宗憲聽到他的名聲後,把他當作客人邀至幕府。文長每次參見胡公,身著葛布長衫,頭戴黑頭巾,揮灑自如,了無顧忌地談論天下大事,胡公聽後十分高興。當時胡公統率著好幾個防區的軍隊,威鎮東南地區。戴盔穿甲的武士在他面前,總是跪下回話,爬著行走,不敢仰視。而文長以帳下一生員的身份卻表現得對胡公很高傲,談論者都把他比作劉真長、杜少陵一樣的人物。恰逢胡公獵獲一頭白鹿,以為祥瑞奉獻給皇上,囑托文長作賀表,表文奏上後,世宗皇帝看了很高興。胡公因此更加賞識文長,所有疏奏、簿計都交他辦理。文長對自己才智謀略很自負,好出奇計,談論用兵方略往往切中要害。在他看來,天下事沒有一件令人滿意的。然而,他終究未能得到施展抱負的時運。文長既然在官場上不得志,於是以飲酒來放縱自己,盡情縱情山水。他遊歷了山東(齊魯)、河北(燕趙),又飽覽了塞外大漠的風光。他把見到的山巒壁立、海浪奔騰、胡沙滿天和雷霆震天,風雨交鳴和樹木倒伏,乃至山谷的幽深冷清和都市的繁華熱鬧,以及奇人異士、魚鳥,一切能使人震驚、驚恐的自然和人文景觀,都一一寫進詩中。他胸中有奮發而不可磨滅的氣概和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悲涼,所以他寫的詩有時像是發怒,有時又像是嬉笑,有時如山洪奔流於峽谷,發出轟雷般的濤聲,有時如春芽破土,充滿蓬勃的生機。有時他的詩像寡婦深夜哭泣,有時像遊子被寒風驚醒。雖然這些詩作的體裁格律時有不高明之處,但是卻匠心獨運,有王侯的氣魄,不是那種像女子一般侍奉他人的媚俗的詩作敢於企及的。徐文長的文章有真知灼見,氣勢沉著而法度精嚴,不因守成規而壓抑自己的才華和創造力,也不因漫無節制地放縱議論以致傷害文章的嚴謹理路,是屬於韓愈、曾鞏一流的文章家。徐文長素來不迎合時興的調子,對當時的所謂文壇領袖,他一概加以憤怒的抨擊,所以他的名聲也只局限在家鄉浙江一帶,這實在令人為之悲哀!

    長喜好書法,筆意奔放有如他的詩,在蒼勁豪邁中又湧現出一種嫵媚的姿態,正像歐陽公所謂的美人遲暮另具一種韻味的說法。有時,他又把剩餘的精力另外傾注在創作花鳥畫,畫得都美妙飄逸而有情趣。

    後來,文長因疑忌誤殺他的繼室妻子而下獄定死罪,張元汴太史極力營救,他方得出獄。晚年的徐文長對世道愈加憤恨不平,故作瘋癲也更加厲害了。達官名士登門拜訪,他時常會拒絕不見。他又經常帶著錢到酒店,招呼下人僕隸和他一起喝酒。他曾拿斧頭砍擊自己的頭顱,血流滿面,頭骨破碎,用手揉摩,碎骨卡卡有聲。他還曾用尖利的錐子錐入自己雙耳一寸多深,卻竟然沒有死。周望說文長的詩文到晚年愈加奇異,但沒有刻本行世,詩文集稿都藏在家中。我有在浙江做官的科舉同年,我曾委託他們抄錄文長的詩文,至今沒有得到。我所見到的,只有《徐文長集》、《徐文長集闕編》二種而已。可是徐文長終於因為不合於時,不得伸展抱負,帶著對世道的憤恨而死去了。

    我認為:徐文長先生一直命途多艱,坎坷不斷,致使他激憤成狂疾。狂病的不斷發作,又導致他被投入監獄,從古至今文人的牢騷怨憤和遭受到的困難苦痛,再沒有能超過徐文長先生的了。但雖然如此,胡公是曠世豪傑,世宗是英明帝王賞識他。徐文長在胡公幕中受到特殊禮遇,這說明胡公認識到了他的價值。奏表送上以後,世宗很高興,這表明皇帝是知道他的價值的。文長先生唯一欠缺的,只是未能致身顯貴而已。文長先生詩文的崛起,一掃近代文壇龐雜卑陋的習氣,百世之後,自會有公正的定論,又怎麼能說他生不逢時呢?

    梅客生曾經寫信給我說:徐文長是我的老朋友,他的怪病比他這個怪人更要怪,而他作為一個奇人又比他的奇詩更要奇。我則認為徐文長沒有一處地方不怪異奇特。正因為沒有一處不怪異奇特,這就是注定他一生命運沒有一處不艱難的原因。真令人悲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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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成就

    明代(公元1368—公元1644年)時期的中國,美術正處在學習古人與創新兩種意識碰撞的特殊階段。水墨寫意畫迅速發展,以徐渭為代表的潑墨大寫意畫非常流行,名家出現很多,技法也不斷更新,徐渭憑借自己特有的才華,成為當時最有成就的寫意畫大師。

    他的寫意花卉,用筆狂放,筆墨淋漓,不拘形似,自成一家,不簡單的追求物象外表形式,獨創水墨寫意畫新風,與陳道復並稱「青籐、白陽」,對後來的影響很大。

    徐渭的書法和明代早期書壇沉悶的氣氛對比顯得格外突出,他最擅長氣勢磅礡的狂草,但一般人很難看懂,用筆狼藉,他對自己的書法極為喜歡,自己認為「書法第一,詩第二,文第三,畫第四」。

    他繼承梁楷減筆和林良、沈周等寫意花卉的畫法,故擅長畫水墨花卉,用筆放縱,畫殘菊敗荷,水墨淋漓,古拙淡雅,別有風致。兼繪山水,縱橫不拘繩墨,畫人物亦生動,其筆法更趨奔放、簡練,干筆、濕筆、破筆兼用,風格清新,恣情汪洋,自成一家,形成「青籐畫派」。他的畫具有走筆如飛,潑墨淋漓而直指胸臆的特色,引起後世許多大家心悅誠服的讚歎;《雜花圖卷》是他傳世的佳作,體現了他用筆峭拔勁挺多變與用墨灑脫自如的藝術風格。

    徐渭平素生活狂放,對權勢不嫵媚,在當世凡前來求畫者,須值徐渭經濟匱乏時,這時若有上門求畫者投以金帛,頃刻即能得之;若趕在他囊中未缺錢,那麼你就是給的再多,也難得一畫——實在是一位性情中人。徐渭的寂寞真可以用他自己的題墨葡萄詩》來概括:半生落魄已成翁,獨立書齋嘯晚風。筆底明珠無處賣,閒拋閒擲野籐中。

    作品流傳至今的較多,著作有:《四聲猿》、《南詞敘錄》、《徐文長佚稿》、《徐文長全集》等;傳世著名作品有《墨葡萄圖》軸、《山水人物花鳥》冊(均藏故宮博物院)、《牡丹蕉石圖》軸,以及晚年所作《墨花》九段卷(現藏故宮博物院)等。

    潑墨寫意畫

    徐渭生性狂放,性格恣肆,但他在書畫、詩文、戲曲等方面均獲得較大成功。他的寫意水墨花鳥畫,氣勢縱橫奔放,不拘小節,筆簡意賅,用墨多用潑墨,很少著色,層次分明,虛實相生,水墨淋漓,生動無比。他又融勁健的筆法於畫中,書與畫相得益彰,給人以豐富的想像。當人們品味他的詩、畫、書更能深切的領會這其中承載著畫家埋藏心中的鬱悶和隱衷、痛苦和淚水,還有他那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潔的人格,而給人以強烈的心靈震撼。

    似與不似之間

    徐渭的潑墨寫意花鳥畫,別開生面自成一家。其花鳥畫,兼收各家之長而不為所限,大膽變革,極具創造力。其寫意畫,無論是花卉還是花鳥,皆一揮而就,一切盡在似與不似之間,對筆下的四時花木,畫家運用勾、點、潑、皴等多種筆墨形態,將牡丹之雍容、紫薇之雋秀、竹子之蕭疏、霜菊之孤傲、寒梅之挺潔的神韻刻畫的入木三分,分別舒展九尺與五尺的梧桐和芭蕉,直衝畫外,不見首尾,與密如驟雨的葡萄、虯如蟠龍的籐蔓構成了巨大的張力,充溢在畫面中的縱橫之氣和豪放境界更是前所未有。他的水墨葡萄,串串果實倒掛枝頭,水鮮嫩欲滴,形象生動,茂盛的葉子以大塊水墨點成,風格疏放,不求形似,代表了徐渭的大寫意花卉的風格。豐富的運動軌跡與濃淡、徐疾、大小、乾濕、疏密程度各異的筆蹤墨韻,無不具備振筆急書的即興性和不可重複性,呈現出中國繪畫中最為強烈的抽像表現主義。這不是一般的描摹物象,而是藝術的加工,使其蘊含某種內在的氣質、精神,這種氣質、精神又使欣賞者有如臨其境之感。徐渭筆下的南瓜、菊花圖,一氣呵成,驅墨如雲,氣勢逼人,同時又恰如其分的駕馭筆墨,輕重、濃淡、疏密、乾濕極富變化。墨法上既呈隨意浸滲的墨暈,又見控制得宜的濃淡。雖然被徐渭自稱「戲抹」,然而在寫意中仍生動的傳達出了花果的不同秉性和生韻。它的梧桐圖,只以潑墨筆法繪其一小部分,卻有使人聯想到挺拔正直的參天梧桐。正如翁方綱所說:「紙才一尺樹百尺,何以著此青林廬。恐是磊落千丈氣,夜半被酒歌噓唏。」(《復初齋詩集》)徐渭以其精湛的筆法,在似與不似之間,為欣賞者營造出一片開闊的審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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