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三章 懷疑 文 / 南湖微風
穆流蘇隨著洛蘇陽的話,臉色變得異常冰冷,眸子深處閃過幾分後怕,如果她沒有按捺住激動,真的迫不及待的將金縷衣在身上試穿了,那麼一個月之後是不是永遠的沉睡過去?
不對,都不用一個月,呂慧心是算準了穆煜雄內心深處的真正想法,知道在她出嫁之前一定要到祠堂去拜祭娘親,那樣就不可避免的撫上娘親的排位和香爐,她就是想讓自己變成森森白骨。
好歹毒的心思!為了阻止自己嫁給北堂德潤,呂慧心連這麼陰狠的法子都想到了,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啊。
穆流蘇嘴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線,冷冷的笑了,眼睛裡湧動著強烈的殺意,呂慧心,這個梁子她們結下了。
「若蘭,若語,你們沒有動手摸過金縷衣吧?」
穆流蘇將心底湧動的熊熊怒火嚥了下去,不讓那些怒火焚燒了她的理智,回過頭去,看著身後的兩個丫鬟,關切的問道。
「沒有碰。」
若蘭和若語還沉浸在洛蘇陽所說的話中,聽到穆流蘇的問話,急忙搖了搖頭否認道。
穆流蘇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只要沒碰就好了。
「洛神醫,今天的事情真是謝謝你了。」
穆流蘇輕柔的聲音響了起來,真心實意的對洛蘇陽感謝道,如果沒有洛蘇陽的提醒,只怕這一次她真的要著了呂慧心的道了。
「穆小姐不必太客氣了,舉手之勞無足掛齒。」
洛蘇陽臉上掛著溫潤的笑容,輕聲的說道,那樣溫潤的眼瞳深處卻浮起了一絲暗芒來,不經意的開口,「在下有一個疑問,冒昧的想向穆小姐請教。」
穆流蘇眸子晶亮得像天上的星辰,紅唇微微動了一下,「洛神醫你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會告訴你。」
「碧落散還有雲夢花液,穆小姐是從哪裡得來的?」
洛蘇陽有些緊張,藏在袖子下面的拳頭有些發緊,心懸在半空,緊緊的盯著穆流蘇等待著她的回答。
「這些啊,都是我爹的呂姨娘送給我的新婚大禮。」
穆流蘇扯著唇輕輕的笑了起來,那笑容卻是冰冷至極,眼底有嗜血凜冽的殺意掠過,「那呂姨娘是老清平王外室的女兒。」
主意竟然打到她的頭上來了,簡直是找死!
「你爹的姨娘?清平王外室的女兒?」
洛蘇陽臉色有些難看了,陰霾陣陣,有極力壓抑的怒火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流蘇甚至感覺到了令她窒息的殺意。
「神醫不要誤會,這個姨娘跟我爹基本上沒有什麼關係,她做的這些事情要是被我爹知道了,肯定被直接轟出將軍府。」
穆流蘇感覺到洛蘇陽情緒的變化,心口忽然變得很壓抑,急忙解釋道。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感覺到洛蘇陽在知道碧落散和雲夢花液之後,整個人變得異常陰沉壓抑,好像極力的控制著自己的身上流露出的殺氣。
「穆小姐誤會了,穆將軍戰功赫赫,是整個玄月國的軍魂,在下自然也是十分佩服的。」
洛蘇陽收斂起那股陰沉壓抑的氣息,淡然微笑著說道。
「我爹一直鎮守邊關,偶爾才回京城一次,不過他的確是個偉大的父親。」
穆流蘇下意識的維護著真心疼愛她的爹爹,輕聲的說道。
「的確,穆將軍是條鐵骨錚錚的漢子,是頂天立地的英雄。」
洛蘇陽眼睛裡的黑暗和陰霾全部都隱去了,又換上了溫和的笑容,順著她的話答道。
「神醫,流蘇還有一個問題想問神醫。」
穆流蘇想起心裡一直有過的疑問,璀璨明亮的眸子帶著溫和的笑意,「如果一個女人身體很強壯,那她在生孩子的時候血崩的可能性大嗎?」
「女人生孩子本來就是在鬼門關走一圈的事情,十分危險。不過如果有大夫在旁邊照料生產,又有經驗豐富的產婆助產,身體健壯的女子產後血崩的可能性比身體較虛弱的女人小一些。」
洛神醫按照實際經驗回答道,穆流蘇一一記在了心裡。
「我知道了,謝謝神醫為流蘇指點迷津。」
穆流蘇站起來,對著洛蘇陽鞠了個躬,說了好些感謝的話,帶著若蘭若語從閣樓上下來,沿著彎彎曲曲的竹橋往回走,眼神晦暗不明,冰冷的寒霜蔓延開來,冷得讓人心顫。
洛蘇陽睿智的眸子淡然的看著穆流蘇帶著丫鬟走遠了,直到再也看不見,臉色陡的變得異常陰沉,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十多年前太子驟然辭世,太子妃哭得肝腸寸斷,一頭撞死在棺木上,殉情而亡,漫天的血,慘烈非常。
原以為那場解不開的迷雲只能暗無天日的隨著逝者長眠地下了,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重見天日的時候。
碧落散,太子當年中的就是碧落散,去獵場狩獵回來,躺在床上睡了過去,再也醒不過來,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意,身體卻已經變得冰冷,再也睜不開眼睛。
而他深愛的女人,傷心欲絕,甘願結束了年輕的生命,追隨太子而去。
洛蘇陽想起那些泛著血色的往事,胸臆裡的心臟,好像被一把尖銳的刀一遍又一遍的凌遲著,疼得讓他窒息,眼眶也變得通紅。
碧落散,清平王外室的女兒,清平王······
一條明晰的線索在洛蘇陽的腦海中漸漸的形成,當年暗害太子的兇手雖然還沒有明確,可是清平王府絕對脫不了關係。
至於定國將軍府,他會好好查一查,希望那一直駐守邊關的穆煜雄沒有參與其中,否則就算穆流蘇救了北堂德潤一命,他也沒有辦法姑息。
穆將軍,你不要參與其中才好。
洛蘇陽眼神幽暗不定,望著前方,有一股仇恨從心底蔓延開來。
從洛蘇陽那裡出來,穆流蘇的臉色就一直是一片陰霾,眸子裡的冷意足以將人凍死了,渾身籠罩著凜冽的氣息,嚇得她們一句話也不敢說。
馬車就在前面了,若語看著低頭沉思的小姐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忍不住輕聲說道,「小姐,馬車在這裡,別走了。」
穆流蘇從自己的思緒裡回過神來,輕聲的說道,「上車吧,回家。」
有些事情她需要好好查清楚,一定要給呂慧心致命的打擊,讓她知道惹惱了自己是多麼錯誤的一件事情。
丁香和幽蘭早就等候在那裡了,看見穆流蘇心情不佳的模樣,不敢多說話,安靜的走上前來扶著她踏上了馬車,簾子放下,馬兒嘶鳴一聲,馬蹄揚起,飛快的奔跑了起來,朝著來時的路回去。
「若蘭,若語,將那兩樣東西收好,還有用呢。」
一直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的穆流蘇忽然睜開了雙眼,眸子清冷凜冽,冷得徹骨,語氣更是涼得讓人一陣陣發冷。
若蘭和若語敏銳的感覺到自家小姐真的動了怒氣了,暗想著這一回只怕呂姨娘不會有好日子過了。
馬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將軍府,穆流蘇一言不發,步伐匆匆,帶起一陣陣風,將裙擺捲起,翻捲出巨大的花朵來。
走到小橋上的時候,呂慧心正巧在穆流霜的攙扶下緩緩的朝著這邊走來,流蘇冷冷勾著唇,飛快的向前走去,在橋的另一頭停了下來。
呂氏母女看到穆流蘇,飛快的屈膝,卑微恭敬的行禮,「參見(大小姐)姐姐。」
穆流蘇勾著唇,臉上的笑容絕美而冰冷,可以將人看穿的目光落在呂慧心的身上,銳利得像兵刃,嚇得後者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
「姨娘和妹妹這是要去哪裡?」
穆流蘇銳利冰冷的目光一直看得呂慧心頭皮發麻,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落了下來,才扯著唇角輕輕的笑了起來。
「姐姐,姨娘老是待在屋裡,我怕她悶出病來,所以帶著她到處轉轉,姐姐這是去哪裡了?」
穆流霜揚起嫵媚小巧的臉,笑得無辜和可愛,眨著那雙盈盈秋水般的眸子,輕聲的問道。
「隨便逛逛,讓裁縫幫我將姨娘送的金縷衣改了一下,腰身改得細了一些,更漂亮了。」
穆流蘇眼睛含著溫柔甜美的笑意,果不其然從呂慧心的眼睛裡捕捉到了一絲幾不可察的得意,心底的冷意更甚,「可是我還是覺得金縷衣這麼貴重的禮物收了實在不安心,還是送給流霜妹妹吧,哪天讓爹爹為妹妹說一門好親事,妹妹穿著金縷衣,豈不是艷壓全場。」
「若語,將盒子打開。」
穆流蘇含笑的對若語說道,看著她將黃梨木盒子打開,美輪美奐的衣服在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芒,流光溢彩,美麗不可方物。
「流蘇,這是姨娘送給你的新婚禮物,哪有送出去的禮物再退回來的道理呢?你就收下吧。這麼美麗的衣服,就應該配流蘇天仙一般的美人兒,這樣才算物盡所值嘛。」
呂慧心臉上依舊堆積著淡淡的笑容,輕聲的說道,「你就不要客氣了,流霜她沒有這麼好的命,還是不要糟蹋這些好東西了。」
穆流霜心裡恨得要死,怒氣差點將她焚燒成灰燼了,也只能維持著雍容大方的笑意,「是啊,姐姐,流霜哪有資格搶了姐姐的東西呢,你還是收下吧。」
就讓你再得意幾天,到時候毒死你,讓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穆流蘇輕笑著,從若語的手中接過盒子,璀璨的眸子眷戀的望著盒子裡金光閃閃的裙衫,臉上流露出了一抹驚艷來,「這麼美麗的衣服,真是讓人移不開眼睛呢。姨娘,流霜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將這麼貴重的壓箱寶送給我了,那流霜和流星以後出嫁你要送什麼啊?雖然我真的很喜歡這件金縷衣,可是也不能奪人所愛不是,還是將衣服送給妹妹吧。」
話音未落,穆流蘇手裡的盒子忽然輕輕一抖,絢爛奪目的金縷衣已經從盒子裡飛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飄了出去,直接罩在穆流霜的臉上。
「啊——」
「流霜——」
驚恐至極的尖叫聲在花園內衝破雲霄,呂慧心嚇得臉色慘白,身子幾乎要站不穩,驚呼著朝著穆流霜撲上來。
穆流霜嫵媚艷麗的臉因為恐懼猙獰的扭曲在一起,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像碰到了惡鬼一樣,慌亂的將身上的金縷衣從臉上抓起扔了出去,身子顫抖得厲害。
「流霜,你怎麼樣了?」
呂慧心抱住自己的女兒,聲音顫抖沙啞得變了調。
「娘,我會不會死,我會不會死?」
穆流霜手腳冰涼,握著呂慧心的手,眸子裡湧動著對死亡的恐懼,唇色青紫蒼白,嚇得魂不守舍。
穆流蘇冷眼瞧著嚇得魂飛魄散的母女二人,唇角微微翹起一個冰冷的弧度,清凌凌的眸子深處泛著幾分凜冽,源源不斷的寒意散發了出來。
只是這麼輕輕一拋,就嚇成這樣了,就這樣還敢害人?真是自不量力!
她譏誚寒冷的視線落在呂慧心的身上,忽然輕輕的笑了起來,「姨娘和妹妹怎麼會嚇成這個樣子,難不成金縷衣上沾染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波瀾不驚的一句話,讓害怕得失去理智的呂慧心和穆流霜瞬間安靜了下來,渾身如置冰窖,腦子轟的一聲炸開了,如遭雷擊,嘴唇嚅動著,急切的否認道,「沒有,哪裡沾染上什麼,流蘇你誤會了。」
「流蘇,你們在做什麼?」
一道洪亮的聲音從穆流蘇的身後響了起來,帶著幾分威嚴,那麼熟悉,卻讓呂慧心和穆流霜渾身的血液都凍僵住了,一下子站在原地動彈不得,腦子一片空白,嗡嗡的響著,完了。
「爹爹,您下早朝回來啦。」
穆流蘇轉過身去,臉上洋溢著燦爛如花的笑容,走上前去挽著穆煜雄的手臂輕輕的晃著,甜甜的說道,「爹辛不辛苦,一會流蘇做一些精緻的點心讓爹嘗嘗。」
「還是流蘇最懂體貼爹。」
穆煜雄眼睛裡流露出滿滿的慈愛,寵溺的摸了摸女兒烏黑柔軟的頭髮,目光落在草地上安靜躺著的金縷衣身上,又看著呂慧心和穆流霜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心裡閃過不好的念頭。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吵架了嗎?」
穆煜雄看著最乖巧的女兒,眼睛裡泛起了幾分狐疑,淡淡的問道。
「沒有,絕對沒有。」
呂慧心回過神來,暗暗掐了穆流霜一把,急切的擺手澄清,「婢妾見過夫君。」
「流霜見過爹爹。」
穆流霜也冷靜下來,暗暗的吸了一口氣,盡量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恭敬的向著父親行禮,心裡卻是緊張得不得了,掌心裡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滲了出來,揣摩著穆流蘇這個傻子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起來吧。」
穆煜雄平靜的說道,語氣裡再也沒有了像對穆流蘇時候的那種寵愛,眼神也只是簡單的在流霜的身上看了一眼,再次回到了穆流蘇的身上。
「流蘇,發生了什麼事情?」
「爹,你別緊張,我們沒有在吵架。姨娘和流霜妹妹好和善,她們對我很好呢。」
穆流蘇精緻絕美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輕聲的說道,撒嬌的靠在穆煜雄的肩膀上,「現在我們家可和氣了,你就放心吧。姨娘知道我要出嫁了,還特意送了她的壓箱寶給我,瞧那金縷衣金光閃閃,絢爛奪目,流光溢彩,是不是很漂亮啊?聽姨娘說整個玄月國只有三件,還是姨娘的爹爹送給她的,她沒留著送給流霜或者是流星妹妹,反而拿來送我了,真是讓流蘇很感動呢。」
清脆嬌柔的話語,沒心沒肺的蕩漾開來,卻讓穆煜雄的心思沉了又沉,看向呂慧心的眸光變得異常銳利,一直看得呂慧心背後的冷汗涔涔落了下來,心突突的跳著,幾乎要躍出心口。
「夫君。」
呂慧心壓下幾乎要將她擊潰的恐懼,衝著穆煜雄溫柔的笑了笑,怯生生的喚了一聲。
「既然是你爹爹送給你的壓箱底,你還是留著以後送給流霜或者流星當嫁妝了,流蘇這裡不用你操心了。她的嫁妝我自會準備好,不缺一件衣裳。」
冷淡的話語輕飄飄的響了起來,淡淡的說道。
他太熟知呂慧心是個怎樣的女人了,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當初利用他的兄長,現在的清平王將他約出來喝酒,喝著喝著,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和這女人赤身裸體的躺在一張大床上,潔白的床單上盛開了妖嬈血紅的一朵花。
這樣還不算,當場被他的兄長抓了個正著,硬是逼著他為這女人負責,也害得他的妻子因為這件事情鬱鬱而終。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不相信在佛堂裡待了幾天她就想通了。
呂慧心肯花這麼大的手筆送流蘇禮物,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她想要從流蘇身上得到的更加多。
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讓這個女人再次害了流蘇,絕對不允許。
「夫君。」
呂慧心咬著唇,盈盈美目中淚水滾滾落下,看起來楚楚可憐。
「以後沒什麼事情就不要出你的院落了,帶著你的金縷衣回去吧,流蘇氣質清雅高貴,想來也不會穿這麼光彩奪目的衣服的。」
穆煜雄無視呂慧心的淚水,面無表情的說道。
他對於呂慧心是有著怨恨的,如果不是這個女人,妻子不會早早撒手人寰,留下他和流蘇孤獨的父女兩人相依為命。
「夫君,你就這麼不相信我嗎?我是真心祝福流蘇的,我想看著她風風光光的大嫁,難道這樣也有錯嗎?」
呂慧心搖搖欲墜,哀怨的說道。
穆流蘇心裡冷笑著,真心祝福她風光大嫁?如果真心祝福就是想要將她在不明不白中置之於死地,那等到穆流霜和穆流星出嫁的時候,她也會很真心的。
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人,她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也不怕半夜的時候有惡鬼纏身。
「我說了,不需要,若語,將盒子給她。」
穆煜雄像對待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冷漠的說道。
穆流蘇笑得溫柔得體,看著呂慧心蒼白的臉色,好心的提醒道,「姨娘,我也覺得這麼貴重的東西還是留給流霜妹妹或者是流星妹妹好一點,君子不奪人所愛嘛。你還是將金縷衣收好吧,我已經讓人按照流霜妹妹的尺寸改好了,不用擔心不合身。」
呂慧心僵硬的站在原地,一股窒息的恐懼差點要將她逼瘋,穆流蘇這個傻子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流霜妹妹,撿起來試試看合不合適啊,這麼貴重的衣服放在太陽底下暴曬真是太讓人心疼了。」
穆流蘇繼續好心的提醒道,穆流霜只覺得陰風陣陣吹來,冷得她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寒戰,眸子深處湧起了難以名狀的恐懼。
她僵硬的站著,一動不動,任憑那金縷衣安靜的躺在草地中央,沒人去撿。
「爹,姨娘和流霜妹妹怎麼都不去撿衣服啊?真是暴殄天物。」
穆流蘇撅著嘴,悶悶的說道。
穆煜雄眼底的疑雲越來越濃烈,瞪著呂慧心梨花帶雨的淚顏,冷冷一笑,「怎麼不撿,莫不是衣服上有著致命的毒藥,讓你不敢撿了?」
他的話,讓呂慧心太陽穴突突的跳著,背後涼嗖嗖的,冷汗濕透了衣衫,「怎麼會,夫君,婢妾已經知錯了,再也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了。」
「那快點撿起來啊,姨娘,金縷衣玄月國只有三件的,毀壞了就可惜了。」
穆流蘇繼續煽風點火,明澈的眸底深處閃爍著冰冷的嘲諷,想要害她,她就要讓這個女人知道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呂慧心在穆煜雄迫人的視線下,緩緩的彎下腰去,顫抖的伸出手,越靠近那件金縷衣,手抖得更加厲害了。
穆煜雄看著她的反應,臉色變得陰沉鐵青,如果這個時候他再看不出來那件衣服有問題,也白活了這麼多年了。
他就說,這個女人怎麼會這麼好心,送了如此貴重的禮物給流蘇,原來包藏著一顆齷齪的禍心。
「姨娘,你好像很害怕的樣子?這是珍貴的衣服,又不是毒藥,怕什麼呢?流霜妹妹也是,剛才讓你試穿金縷衣,就嚇得好像要了你的命一樣,至於嗎?這衣服很美麗啊,如果妹妹穿上這件衣服,保準你艷壓群芳冠絕天下。」
穆流蘇做出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狀似無心的話聽在穆煜雄的耳朵裡,讓他的臉色更加陰沉。
「流霜,看來是該許個人家給你,讓你嫁人了。」
穆煜雄的視線變得異常的嚴厲,瞪著二女兒,說不出的失望。
他不敢相信,在他的眼皮底下,二女兒竟然也想著陷害大女兒。他擔心再讓女兒跟著呂慧心,遲早會變成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女人。
「爹。」
穆流霜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震驚,身子搖晃了一下,哽咽著喊了一聲。
「就這樣說定了。呂氏,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踏出你的院落一步。」
穆煜雄狠狠的剜了呂慧心一眼,壓抑著心底的怒火,真是太過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這樣的女人連給他妻子提鞋都不配。
「夫君,你不能這麼殘忍,我沒做錯什麼。」
呂慧心猛的一僵,渾身如遭雷擊,眼淚嘩嘩落下,哽咽著喊了起來。
「有沒有做錯你心裡清楚,日後我不想再看到你,你好自為之。」
穆煜雄冷冷的說道,轉過身,「流蘇,我們走。」
「是,爹爹。」
穆流蘇乖巧的挽著穆煜雄的手臂,在呂慧心和穆流霜驚駭之極的目光中走遠了,走了有一陣距離之後,她忽然回過頭來,對著呂慧心溫柔的笑了,那樣的笑容落在後者的眼裡,像是魔鬼的笑容,嚇得她差點失了魂魄。
「姨娘,回去吧。」
穆流霜忍著眼睛裡湧起的陣陣淚意,硬生生的將撕扯裂開的疼痛忽略,聲音很冷的對呂慧心說道。
爹爹和穆流蘇冷漠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就算他們還不知道金縷衣上沾染的毒是什麼,卻也肯定了有貓膩。
呂慧心身子輕輕的顫抖了,明明有很溫暖的陽光照在她的身上,卻還是讓她覺得一片冰冷,冷得她忍不住顫抖,手腳冰涼。
「走吧。」
她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在耳邊蕩漾著,那麼的蒼白無力。
走了很遠的穆流蘇忽然停下了腳步,再次回眸一笑,輕柔溫婉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來,「流蘇謝謝姨娘的好意了。昨天流蘇還夢到娘親了,娘也很感激姨娘這麼多年來對流蘇的照顧,她覺得很欣慰。」
呂慧心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沒有一絲血色,眼瞳深處升起了濃烈的恐懼,她捂著心臟,砰砰的跳著,差點要崩潰。
「姨娘,你怎麼了?」
穆流霜慌亂的扶著雙腿發軟,差點倒在地上的母親,關切的問道。
「沒事,走吧。」
呂慧心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身子抖如篩糠,慘淡的一笑,慌亂的往回走,好像身後有鬼追趕,腳步凌亂,逃命似的往回走。
穆流蘇挽著穆煜雄一面往前走著,好看的唇角微微翹起一個冰冷的弧度,無聲的笑了。
呂慧心,如果娘親的死真的是你一手促成的,新仇加上舊恨,我會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那雙流光溢彩的眸子裡湧現著強烈的殺意,凜冽的寒氣蔓延開來,就連粗枝大葉的穆煜雄都感受到了,關切的看著她,擔憂的問道,「流蘇,是哪裡不舒服嗎?」
穆流蘇心底一驚,回過神來將眼睛裡的殺氣斂去,笑得溫柔乖巧,「沒有不舒服,我很好,爹爹。」
「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傷口還沒好透,還是好好靜養,要是沒事就不要出門了,再過三四天就出嫁了,需要什麼好好的準備一下。」
穆煜雄眼睛裡充滿了慈愛,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越發的像極了逝去的妻子,精緻絕美的面容,狡黠溫柔的眸子,織成一張情網,讓他甘願沉淪其中,再也掙脫不開。
「爹爹,你是不是又想娘了?」
穆流蘇輕輕一笑,看著微微出神的父親,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啊,流蘇長得越來越像你娘了。時間過得真快,轉眼間流蘇都要嫁人了,你娘要是還在那該多好啊,都是爹的錯。」
穆煜雄想著妻子,一絲苦澀湧上心頭,沉重的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爹,我也很想知道娘的事情,你跟我說說唄。」
穆流蘇眼波流轉間,一抹精光飛快的閃過,拉著父親在花園裡的涼亭裡坐下,明亮璀璨的眸子裡折射出濃烈的好奇,期盼的看著穆煜雄。
清凌凌明澈澈的雙眼,像極了當年那個策馬疾風灑下一路歡歌笑語的少女,讓穆煜雄根本抗拒不了。
「流蘇想要知道關於你娘的什麼事情?」
穆煜雄的心情變得很柔軟,語氣也異常溫柔,寵溺的看著舉止優雅美麗大方的女兒。
「隨便什麼,爹你想到什麼都可以跟我說。」
穆流蘇甜甜一笑,輕聲的說道,目光不經意在隨行的丫鬟侍從身上掃了一眼,忽然又撇了撇嘴,意興闌珊的說道,「忽然不想在這裡說了,我陪爹爹去書房吧。」
她不知道那些丫鬟和侍從裡有多少是穆流霜的眼線,還是算了。
「有一次我們為了客棧僅剩的一碟龍井蝦仁打了起來,打得昏天暗地,那客棧被我們打得面目全非。龍井蝦仁也被摔得粉碎,就這樣不打不相識了。她豪爽大方,喜歡騎著一匹棗紅馬策馬狂奔,灑脫大氣,和京城的女孩子很不一樣。」
穆煜雄陷入了美好的回憶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語氣輕柔得像皎潔的明月。
「爹你真小氣,只是一碟龍井蝦仁,你讓給娘不就得了嘛?還要爭,怪不得娘要和你打架呢。」
穆流蘇嘟著嘴,小聲的嘟嚷著。
「那時情況緊急,當時戰場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受了很嚴重的傷,就快不行了,念念不忘家鄉的龍井蝦仁,不然爹也絕對不會跟你娘打起來的。」
穆煜雄臉上染著一片桃花,想著當時的情景,唇角掛著幸福的笑容。
「所以爹爹和娘親就不打不相識了,最後互生愛意,然後娘親就嫁給爹爹了。」
穆流蘇笑嘻嘻的說道。
想不到向來只會舞刀弄劍的爹爹年輕的時候竟然還有這麼浪漫的時候。
「是啊,後來爹就帶著你娘回到了京城,成了親,雖然和傳統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一樣,日子卻依舊過得很幸福。太后娘娘也很喜歡你娘,日子過得很是幸福甜美。」
穆煜雄看著她,臉上的幸福漸漸的淡去,「只可惜,幸福的日子並不長久,後來出了呂氏的事情,你娘愈加的不開心,等到生你的時候,不幸去世了。」
穆流蘇聽著爹爹聲音裡極力壓抑的痛苦,鼻子酸酸的很不是滋味,站在娘親的立場,她也很難對爹爹的行為釋懷。可是站在爹爹的立場上,她並沒有辦法去責怪父親,一切都是呂氏設計出來的,他也是受害者。
「沒關係,都過去了。爹不要再為以前的事情耿耿於懷了,我相信娘在天之靈也不想看到爹這麼痛苦的活著。」
穆流蘇輕聲的安慰道。
「爹,我們去書房吧,我想詳細的聽你說娘的事情。我一出生娘就去世了,關於娘的事情我一點都沒印象。」
重要的是,她有些事情還需要告訴爹爹。還有當年娘真的是難產而死的嗎?
如果不是,呂慧心在其中又是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她必須要將當年的事情查清楚,如果娘親是被人害死的,她必定要要讓那人血債血還。
穆煜雄看著女兒漆黑明亮的眸子,壓抑住幾乎要摧毀他的想念,輕輕的點了點頭。
父女兩人到了書房,讓心腹侍衛守住了門口,將門緊緊的關上了。
穆流蘇明澈的笑容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嚴肅的神情,扶著父親在椅子上坐下,潔白的貝齒咬著嘴唇,想了想,還是決定將自己所知道的告訴父親。
「爹,你知道姨娘送來的金縷衣上沾染了什麼嗎?」
清冷的聲音穿透了穆煜雄的耳膜,讓他不由得看向了女兒澄澈的眸子深處,等待著她接下來說出口的話。
「姨娘在金縷衣上塗滿了草原上的奇毒碧落散,那些毒粉無色無味,只要沾染上,一個月之後便會讓人永遠沉睡過去,毫無痛苦的死去。」
穆流蘇輕輕的笑了起來,說出來的話像警鐘一樣敲在穆煜雄的心上。
「那你沾染上那些毒粉沒?」
穆煜雄騰的站起來,眼底浮現著濃烈的驚恐和擔憂,女兒該不會出什麼事情吧?
「爹別害怕,我當時心生警覺,並沒有用皮膚接觸那件衣服。」
穆流蘇心裡一暖,搖頭說道,「不僅如此,她還買通了清荷軒燒火的丫鬟花容,將另一種西域奇毒夢雲花液塗在娘親的牌位和香爐上。而只要沾染了碧落散,再碰觸到雲夢花液,不出半個時辰,中毒者就會變成一具森森白骨,慘烈的死去。」
「心思歹毒的女人,誰給了她這個雄心豹子膽!」
穆煜雄的怒火熊熊的湧上來,臉色鐵青,厲聲怒喝著,青筋暴漲,殺氣蔓延開來。
「流蘇,你等著,爹現在就讓人去將那個女人抓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謀害你,這樣的女人可以直接去死了。」
穆煜雄堆積了那麼多年的憋屈和憤恨湧上來,今天又受到了這麼大的刺激,不由得怒火中燒,對呂慧心更是厭惡到了骨髓裡。
「來人!」
「爹,你先別激動,等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穆流蘇拉住怒氣衝天的穆煜雄,倒了一杯茶遞到父親手裡,柔聲安慰道,「先喝口茶消消氣,還有一件事情我想要和爹說。」
穆煜雄端著茶杯,一口氣將茶水喝了個精光,胸腔裡的怒火才稍微平息了一些,臉色依舊一片陰霾,冷得嚇人。
「繼續說。」
穆流蘇靜默了一下,紅唇輕啟,很認真的說道,「爹,你難道沒有懷疑過,娘親的死不是自然的產後血崩,而是人為的陷害呢?」
輕柔的話,卻像一枚重磅炸彈,炸得穆煜雄腦子嗡嗡作響,威嚴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來。
「流蘇,你說的可是真的?」
穆流蘇咬著唇,精緻絕美的臉上一片清冷認真,「我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可是爹也說了,娘親原本就是習武之人,身體比京城嬌滴滴的大家閨秀還要強壯一些,生產的時候請的又都是經驗豐富的產婆,還有醫女坐鎮,重重保護之下娘親竟然還會血崩,爹爹不覺得很可疑嗎?我聽李嬤嬤說,娘親生我的時候是很順利了,一點都沒有難產,可是既然生產的時候那麼順利,產後竟然血崩直至死亡,這件事情怎麼看,我都覺得有些詭異。」
穆煜雄的眉緊緊的蹙成一團,陷入了沉思中。
「這件事情我會好好查清楚的,如果你娘的死真是呂氏在背後搗鬼,我會讓她一命還一命。」
良久之後,凜冽嗜血充滿殺氣的聲音低低的響起,穆煜雄臉色鐵青,眸子深處透著刻骨的恨意。
「所以現在暫時不要動她,等到娘親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好好的處理她,爹你覺得好嗎?」
穆流蘇拳頭捏得咯咯作響,語氣也是寒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幽幽的說道,室內的空氣似乎凝滯住了,沉重壓抑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流蘇,爹不在家的這些年,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委屈?爹不是一個盡職的父親,很抱歉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爹沒有好好照顧你,真是對不起你死去的娘。」
穆煜雄眼眶微微有些紅,聲音裡壓抑著濃烈的痛苦,顫抖著手放在女兒纖細柔弱的肩膀上,心口陣陣的疼。他到底是怎麼當人丈夫,當人父親的啊,妻子鬱鬱而終,女兒癡傻十多年。
「有皇奶奶悉心照拂,女兒的日子沒有過得很辛苦。爹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很高興能有一個疼愛我如斯的爹爹。」
穆流蘇輕輕的靠在穆煜雄的肩膀上,嘴角微微翹起,幸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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