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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回 驪山老姥徵十八仙詩,剎魔公主講三千鬼話(三) 文 / 呂熊

    **道:「我到忘了。()」乃吟云:珠宮寶闕郁岧蕘,帝女高居絳節朝。

    雙劍劈開千百劫,英雄無數一時消。

    月君讚道:「真是掌劫法主之詩!黃鐘一響,我輩瓦缶無聲矣!」曼尼道:「不妨。二雅之音,與鄭、衛同列。」雲英道:「且祝我等遵驪道姥之命,勉強以無情吟作有情,何至比之淫聲?真個太欺我道家了!我也要你做一首。若再恃強,我定……」曼尼道:「我定怎麼?」雲英道:「我定把你光頭做木魚兒敲!」眾仙子道:「這個曼師也難卻了。」曼尼道:「小尼頭兒,當不起眾位娘娘看上了他。待我吟來。」乃援筆揮云:我是比丘尼,不解風流詩。

    觸惱眾仙姑,吟出須菩提。

    驪山姥道:「是了,是了,看大士面,讓他罷。」月君道:「十八仙中一個尼,這詩是少不得的。」

    鮑師道:「請舉箸兒再耍。」杜蘭香道:「看這餚饌,又是簇新式樣。」董雙成道:「味兒清芬,反覺後來者上。」金精女道:「怪得果核都成了精?」萼綠華說:「天廚星也沒有這巧思。」

    樊夫人道:「太巧了,天心所不用。天台妹子是地仙,可將此方去試試。」曼尼道:「劉郎不來,誰與試呢?」天台女道:「曼師忒利害!憑你怎樣要罰的。」雲英道:「罰酒便宜他,罰一杯涼水!」曼尼道:「情願!情願!雲英妹子的涼水,就是裴郎的瓊漿呢。」月君道:「這是要罰的。」曼師笑飲了三爵。驪山姥道:「我們如今該說些本分話了。」曼尼道:「本分是第一種的妙話兒。」金精道:「尚未曾說,怎知其妙?」曼尼道:「妙!

    妙!本分是個玄牝兒。「月君與眾仙子笑得都像彌勒佛的口合不上來。

    於是起身作別。雲英附耳與曼尼道:「日後月君歸到瑤台,可帶這一座美人屏去。」曼尼大聲:「利害!利害!」眾仙子驚問,曼尼道:「雲英妹子看中意了屏上美人,要幾個與他裴郎為妾。我想這美人的主兒,是狠惡不過的,所以說個利害。」

    月君道:「我未曾說得,這屏從剎魔宮中借來的。」眾仙子道:「原來怪不得有些妖氣。」曼尼道:「原是與妖精看的。」弄玉道:「我們今日都輸與曼師了。」遂各向月君稽首而散。你看眾仙姑:吟吟淺笑,乘素鸞,跨紫鳳,非煙飄渺;淡淡微醺,驂玄鶴,馭彩鵷,佳氣氤氳。或駕綠瓊車周,罡風道上,不聞轉轂之聲;或御班麟輦,太虛影裡,難窺踐趾之跡。正是:翠蓋霓旌,凌亂一天斜照;朱玉節,貫穿半個清蟾。

    片刻之間,飄然而散。

    月君獨自倚欄凝望,半輪明月,早已出海。只聽得曼師在背後笑道:「望什麼?」月君回頭,見剎魔主從中閣出來。月君疾忙迎上,笑說道:「愚妹望眼將穿,我姊姊卻在家下。所謂睫在眼前常不見,於道遠矣。」曼尼道:「這就是捨甥女的古怪。」剎魔主道:「這就是家姨娘的今常。」曼尼道:「是怎說?」

    剎魔主道:「今之常人,見了大英雄豪傑,皆道是古怪哩!」月君大笑,與剎魔主行姊妹之禮,各敘了幾句寤寐懷思的話。鮑師亦已到來,與剎魔主稽首畢,同遜剎魔面南而坐,月君向北,曼尼在東,鮑姑在西。閣後忽走出絕色美人,都是番裝胡服,百來個,送上禮物。端的希奇無價,曠古未見的。一貓兒眼,二祖母綠,三龍鱗簟,四霧雀扇,五獅發靴,六是須箸,七能言石,八解語松。又有半寸來的猴,一寸來的人,蠅大的仙鶴、孔鶴、鳳鸞之類,尚有不能知名數種。月君起身拜謝。命素英、寒簧收進,又命聶隱娘陪諸魔女在右閣設宴。

    剎魔主道:「昨夜這些俏丫鬟在這裡做怎麼來?」曼尼答道:「為見了屏風,都卻了春心哩!」剎魔主道:「如何這等易動?」月君道:「愛之耳,非動也。這是曼師的戲言。到因驪山姥要做風流詩,奈何了諸仙子一番。」剎魔道:「詩安在?」

    月君遂令素英呈上。剎魔主逐幅看畢,見了曼尼的四句,笑道:「不意姨娘如此出醜,竟自畫出供招。()待我題一首來壓卷。」

    遂取筆大揮道:一拳打倒三清李,一腳踢翻九品蓮。

    獨立須彌最高頂,掃盡三千儒聖賢。

    月君驚讚道:「三教一筆抹殺,真乃大雄也!」剎魔主大笑。

    月君遂命擺上酒來,說:「下土塵羹,恐污姊姊之口。」剎魔主道:「我自己也帶著。」曼師道:「他是回回的女兒,不肯吃別人東西的。」月君道:「雖然,也要求姊姊略嘗嘗。」剎魔主吃了些,道:「這個西施舌、珠柱魚乍與偏涼汀鯽魚,都有味,但是沒筋骨,清客吃的東西。」又呷了瓊漿,道:「太清冷,不能熏蒸神氣。」遂令眾魔女將龍肝、鳳髓、麟脯、鸞膠之屬獻來。片時,用了十數盤,又連飲扶桑釀七八壺,乃向月君道:「我最惱的這些歪男女,修持錯路,都說著了魔頭,他那裡知道著的是迷,到了黃泉路上,化作塵埃,還想著家下親人哩!

    若著了魔,就是我道中人,會得通靈變化。「曼師接住說道:「怪得月君靈變,原來著了甥女的魔了!「剎魔道:「他在將著未著之間。我看姨娘,到著了南海的道兒。「鮑姑笑道:「曼師本質還存,在半著半不著之間。「曼尼瞅了一眼。剎魔道:「南海不男不女,非陰非陽,這個道兒最不好。若說是女身,何以稱為大士?若說是男身,何以不是妙莊公主?」

    月君見說得可駭,就支斷道:「曼師昨日如龍,今日如晰蜴,已降服了。姊姊留著些罷,妹子要執經問難哩。」剎魔主道:「爾所執何經?所問何難?」月君道:「問三教輪迴。與魔家之同異。譬如從魔道中轉而為人者何等樣?由儒釋道轉而為人者何等樣?如今只就女身論之。」剎魔主道:「問得妙!問得妙!彼儒釋道中輪迴者,有貴賤、貧富之不同,有強弱、智愚之各異。或男轉為女,或女轉為男,或轉而為禽、獸、蟲、魚。

    若我道中出世者,有富貴而無貧賤,多剛強才智而無昏愚庸弱。

    其無異類,不待言而可知。男女大概如此。若只論女人,名垂青史,可以歷數者,如妹喜、妲己、褒姒、驪姬、西施、始皇太后、夏姬、鄭袖、虞姬、呂後、飛燕、合德、梁冀之妻、陰麗華、遲昭平、甄後、潘淑妃、張麗華、太真、花蕊夫人、胡太后、蕭太后、太平公主、虢國夫人、秦國夫人、韓國夫人、洗夫人、呂母、貂嬋、上官昭容、徵側、徵發陳碩真,大都色必傾城,才必絕世,其謀猷智略。駕馭丈夫,操縱帝王,不顛倒一世不止也。若有與之爭寵奪能者,如呂雉抉戚姬之眼目,而投諸溷廁;武曌之斷蕭妃手足,而埋諸酒甕,未有不至糜爛者。彼必敗,我必勝,千古同一轍也。若論其淫,必異乎尋常;若論其烈,亦越乎殊類。守節者則未之有,性不能消受冷靜之況也。「月君道:「妹子聞一知二,總是三教與魔道適相會合,勢不並立也。但或丈夫而同出於魔道輪迴者,當何如?」

    剎魔主道:「此妹喜、妲己、虞妃之所以身殉其主也。」月君道:「更有請者,如吳王夫差,是由何道來的?」曰:「我道中來。」

    月君曰:「若然,西子何隨范大夫乎?」剎魔曰:「西施自沉於江,後百餘年有漁人網得,顏色如生,曷常從范蠡耶?世之黠者,造此言以笑夫差,遂相沿於後耳!」月君曰:「始皇之母,何以受制於其子?」曰:「彼已亡秦,是將衰之候,且始皇亦由魔道,女固不能敵男也。」月君又問:「甄後何以為曹丕所殺?」曰:「甄氏原有憾於袁熙,熙死而歸丕。丕亦由我教中來者,豈能容其私憐子建耶?」曰:「洗夫人又何以故?」剎魔曰:「彼掌兵權,殺戮甚繁,足以消其性氣。如呂母、徵側、徵發昭平、碩真,皆然也。」

    月君又問:「然則三教輪迴為后妃者,可得聞其略與?」

    曰:「觀其因,可知已。如薄太后之好黃老,班妃之好佛,鄧後之好經書,各有其夙好之因。然而忘卻本來,不過為尋常婦人而已。至於我道,則全是煞氣,豈特不忘,且有已甚!

    又必有故而出,應運而興,數完則仍歸本位。非若三教日夜輪迴,顛顛倒倒。量其功過、善惡而為升降者,「因指著左右侍立的道:「他們前生,總是當權之妃後,次亦王公之夫人。今若轉生,依舊如此。其才與福,毫髮不爽。其運與數,錙銖無誤。是生來夷滅三教的。「月君曰:「世多有大官之妻,而能使丈夫畏之如虎者,不由魔道乎?「曰:「皆是也。是則彼之女婢,其福雖略差,其才卻亦不減,是以能行殺戮。即如上官昭容,系阿環之愛婢。大抵婢之至下者,猶得為二、三品之妻,再下則絕無也。「月君曰:「如明妃、鉤弋、韋後、蕭後、羊後之類,是彼教中來者耶?「曰:「明妃不偶,鉤弋無權,韋後被戮,蕭羊偷生,我教焉得有此?」

    月君尚有欲詢,鮑師道:「曠劫奇談,不可盡洩,且聽笙歌如何?」剎魔道:「是何笙歌?」鮑師道:「昆腔子弟。」剎魔道:「好。」即命演來。曼師道:「戲沒有點,演恁麼?」月君命演《牡丹亭》。剎魔看了一回,笑道:「是哄蠢孩兒的。」

    看到《尋夢》一折,剎魔主道:「有個夢裡弄懸虛,就害成相思的,這樣不長進女人,要他何用?」向著扮杜麗娘的旦腳一喝,倏而兩三班梨園都寂無影響。剎魔主道:「恁般虛晃。」遂大笑起身,向月君道:「你若到了月殿,何時再會?」曼師道:「那月兒不從須彌山頂上轉麼?」剎魔主道:「只這一句,姨娘可謂收之桑榆了,究竟是我道中齒牙。」即呼眾魔女曰:「去。」

    都沖屋而上。月君忙向窗外看時,但見月色慘淡而已。

    月君道:「神仙御風踏霧,都由空處。有能透山石而走者,亦必破裂一道。今屋瓦寂然無聲,神通之大,真不可測。」曼師道:「若無神通,何能與如來三清抗衡?我自皈南海,也怕見他。」鮑師道:「怪道你學了太廟金人,三緘其口。」月君道:「這是曼師以大事小之義。」次日后土夫人,五嶽聖妃來賀,又四海五湖龍君之夫人,及各山川神女,次第朝謁,到十六日才止。滿釋奴早傳進奏疏一摺,是呂軍師留下的。月君覽之大驚。那知道王師神速,寂無聲,似從天降;更堪嗤番將雄強,陡驚心,恰逢獅吼。要看何事,只在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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