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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一六章 新仇舊恨 文 / 慕容琳霜

    ……

    黃昏時分雪下得又大了幾分,扯絮般直往下落。()

    李柚走後,莫非站在窗邊看了半晌的雪,最後乾脆叫榆錢在亭子裡溫了一壺霜遲陳釀,拎了酒壺呆呆在亭子坐了半日,喝得昏昏沉沉卻不肯回去歇息。急壞了榆錢,最後只好叫上慕容藍,兩人一左一右,硬生生將她拖回寢殿,好言好語哄著睡了。第二天巳時才起,見窗紙微白,向外一望,近處的屋宇、遠處的天地只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得心底裡也一片白茫茫的,空空的沒了著落。

    榆錢知她心情不好,也不多話,只侍候著用青鹽漱了口,換上一身素雅的繡百鳥織錦衣裳,梳了簡單大方的朝雲近香髻,正配上一對赤金蝴蝶展翅流蘇步搖,慕容藍便拿著銀緞繡紅梅羽緞斗篷進來,道:「昨兒個說是要去陪太后用午膳。皇上打發人來問呢,娘娘是自己過去呢,還是等著皇上散朝了一起去。」說話間,已將斗篷輕輕抖了抖,披在莫非肩頭。

    莫非怔了一怔,自己去還是和他去?有區別麼?自己總不能說不想去吧?莫非微微皺眉,目光只是向外凝望,只見天地間如撒鹽、如飛絮,綿綿無聲的飛雪。莫非搖一搖頭道,「再說吧。我想去畫室。」

    慕容藍才從外面進來,臉凍得紅彤彤的,煞是可愛,聞言皺眉道,「娘娘早膳還沒用呢!」

    莫非搖頭,「用不下。晚些吧。」

    ……

    畫室開著窗,寒氣透窗而入,隱約帶著寒梅的醇香。房裡燒著取暖的銀碳,許是因為開著窗的緣故,並不能抵禦著深冬的寒氣。慕容藍往炭盆中添了兩塊橘皮,陣陣幽香浸出,慕容藍只覺鼻子有些發癢。繼而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回頭見莫非默然坐在書案前,心中歎了一氣,換了暖和的茶盞放在莫非右手順手處。笑著問:「不是要作畫麼?」

    御賜的上好煙墨,梨花木匣子盛了。慕容藍輕輕拈起一塊,取下硯蓋。莫非只靜靜看著慕容藍的手,看著她不停磨墨轉動的芊芊素手漸漸變成重影,不言不語。濃黑的墨汁在硯堂中漸漸洇開。

    目光終於聚焦在瑩白的宣紙上,執筆在手,緩緩勾勒出一朵牡丹的輪廓,再蘸墨時卻忍不住手腕一顫。一滴墨滴落紙上,滴在那朵剛剛勾成的牡丹花間,莫非望著那滴墨汁愣了半晌,突然笑道:「有些事,果然如同作畫般,既落了筆,便無法挽回。偶爾不小心滴落了墨汁,想要勾成花間的蝴蝶也不成。雖然只是一滴墨,這幅畫卻真真毀了!」言語間已將筆擱回筆架上,突然伸手將宣紙拽起。「嘶啦」幾下子撕成粉碎,再柔成一團,狠狠扔入屋中的銀碳盆中。

    慕容藍愣了一愣,沒有說話。只沉默著又展開了一張宣紙,輕輕鋪在書案上,又靜靜的開始磨墨,動作緩慢而穩定。

    莫非慢慢垂手,望著面前的白紙半晌,自筆架上取下狼毫毛筆,卻並沒有作畫,只草草幾筆寫了些字,便將筆一拋,淡淡笑道:「不畫了,喝酒去!」

    慕容藍瞧那紙上,卻只胡亂寫著一闋詩:

    淺黛梅妝,黯幽魂,一簾幽夢紅綃帳。

    花容瘦,低眉暗問君郎,

    可曾記得,

    如霧俏眸羞,攏袖添香?

    月扶花影醉流雲,

    燭影搖紅小軒窗。

    離情枝枝葉葉,相思點點行行。

    逝水的春光,經不起彈唱。

    紅塵萬丈,儘是芳草恨長……

    誰在流光裡顧盼?誰在紅塵裡彷徨?

    水月橫波,立盡斜陽;

    鸞鏡染霜,鴛衾斷腸。

    只恐雨打窗幔,落弦成殤。

    前世今生為誰傷?

    既已無力廝守,只好淡淡遺忘……

    似風般心緒,似水般過往,

    片片飛花續不滿,輪迴的空曠。

    前世今生誰的傷?

    今生的擦肩祭奠前世的迷茫。

    望明朝殘月,何處話淒涼,

    星月朗朗,獨倚孤枕旁。

    唯余斷腸人,陷往日愁緒裡,

    斬不斷,理還亂,

    迷茫,不忘……1

    慕容藍只看著廝守、遺忘、淒涼、斷腸這些犯忌諱的詞句零亂的湊在紙上,心下一驚,一把將紙捉起,待要扔入銀碳盆中,手卻抖了一抖,最後將宣紙細細折了,貼身藏於懷中,轉身去找莫非。

    ……

    慕容藍剛出得畫室,見莫非竟在不遠處和榆錢說話,只望見榆錢一臉憤恨著急,莫非背對著她,看不見神情,只覺得身子一片僵硬。慕容藍只覺得事情不妙,快步幾步趕上去,卻聽莫非冷冷道:「還說了什麼?」

    榆錢也不曾見莫非如此冰冷刺骨的神情和語調,有些忐忑,低聲回道:「回娘娘,就這些。」

    莫非身形一絲未動,彷彿連睫毛也未動一下,「皇上和太后那邊知道麼?」

    榆錢回道:「管事老太監覺得事關重大,卻又不敢直接去回聖上和太后,先來明仙宮回了娘娘,說是但憑娘娘定奪。」

    莫非微微點頭,「是個懂事的。賞他些金銀,記下他的名字。」

    榆錢應道:「是,奴婢醒得。」

    莫非深深吸了一口氣,寒聲道:「替我好好梳妝。越精緻越華麗越好。咱們去冷宮瞧瞧。」

    榆錢道:「奴婢遵命!」

    莫非往寢殿走的當口,慕容藍趕緊抓著榆錢問話。榆錢幾句話便說清了原委,快步向莫非追去。

    慕容藍愣在原地,鮮伶俐瘋了麼?怎麼說莫非也好,怎麼能牽上雲隨呢?這可是莫非心中絕不可觸之逆鱗啊!她這不是自尋死路麼?原來,據冷宮的管事太監來報,鮮伶俐在冷宮又哭又鬧,吵著要見皇上,還說莫昭儀和慕容令公名為兄妹,實則有**姦情。言語之惡毒,語氣之不堪,嚇得管事太監連忙將她的嘴堵了。關了起來,又急急忙忙來明仙宮報信。開玩笑,這種事若是傳到皇帝或者太后耳中。不論是真是假,為了皇家顏面。聽到這話的人還妄想能活命麼?

    ……

    冷宮陰冷潮濕的小房間,莫非並不陌生。只是如今這小房間的人卻不一樣了。

    鮮伶俐獨自蜷縮在冷宮一角,衣衫整齊,容顏也不甚邋遢,手被布帶反捆在身後,既能限制行動,又不會在手上留下勒印。嘴上還塞著一團發黑的白麻布。聽見開門聲,鮮伶俐驚覺的轉頭看來,陡然的光亮讓她有些不適應,半晌才看清來人的模樣——梳著一個極其精緻的九環仙遊髻,鑲紅寶石鎏金四蝶赤金步搖灼爍生輝,身穿一件絳紅色孔雀羽線蜀繡織錦對襟裙,外面套著一件月白色燙金百花團邊大袖衫,無比奢華艷麗,不是莫非還能是誰?

    新仇舊恨,鮮伶俐見了莫非。眼中凶光陡現,掙扎著要撲上來,卻失去平衡摔倒在地,嘴被堵住。只從鼻子裡發出憤恨的嗡嗡聲。

    莫非朝管事太監遞了個眼色,管事太監連忙走道鮮伶俐身前,將她口中的麻布取出,卻並不鬆綁。

    鮮伶俐剛要說話,卻嗆得咳了幾聲,咳嗽未歇,已經忍不住罵道:「賤人!你還敢來見我!哼!別以為你能奈何我!皇上是不會殺我的!哈哈哈哈哈!」

    莫非的嘴角輕輕向上揚了揚,緩緩走道她身前,蹲下身道:「鮮伶俐,我沒空跟你廢話!最後一次機會,你發誓不提他,我饒你不死!你想罵我,儘管換著法子罵便是了!」

    鮮伶俐哈哈大笑,斜眼著看莫非,眼神愈加凌厲:「我不過是實話實說!你與他,本就是姦夫淫婦!當日他為了你不要我!如今卻又為了功名利祿將你送入宮!你們倆都……」

    「啪」的一聲脆響打斷了鮮伶俐的話,莫非一個耳光結結實實打在她的臉上,「話說,打臉這種事,真的會上癮。你若再這般冥頑不寧,本宮撕爛你的嘴!」

    鮮伶俐嘴角浸出一絲鮮血,顯得極其妖異,「我偏要說!我要見皇上!你們倆欺君罔上,只有死路一條!好歹我當年愛他一場,他竟然忘恩負義,薄情寡性,偏偏要喜歡你這個狐媚子!你們倆有負於我,你們倆都該死!」

    「啪」莫非順手又甩了一個耳光,冷聲道:「這次打你,是因為你所說的一個『愛』字!你真的愛他麼?你問問你的心,你真的愛他麼?或許最早是因為他不像其他人一樣圍著你打轉,你偏偏要做許多事想引起他的注意罷了。而後來,不過是因為不想你曾經的付出和努力化作一江春水向東流罷了!你所有的想法都是圍繞你自己而已!你哪裡有資格說愛!」見鮮伶俐有些頹然失神,莫非靜了片刻才道,「想好了麼?只要你老老實實在這冷宮中呆著,發誓決口不提他,本宮饒你不死!」

    鮮伶俐神色變了又變,轉而輕蔑道:「我為何要聽你的!我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我在這裡等著你!聽到了嗎?莫昭儀!我在這裡等著你!」

    莫非臉上的笑陰冷刺骨:「既然如此,你不如換個地方等我!」莫非泰然迎著鮮伶俐怨毒的目光,「黃泉路上,記得等我!」

    鮮伶俐陡然揚眉,呼吸濁重:「莫非!你敢!」

    莫非並不答話,緩緩站起身來,退了幾步,自腰間取下錦帕輕輕擦了擦手,朝管事太監道:「把嘴堵上,請公公好好看著她。」慕容藍又不動聲色的將一隻錦袋遞到太監手裡,太監頓時眉開眼笑,欣然應諾。莫非淡然一笑,轉身徑直走出冷宮,再沒有看鮮伶俐一眼……

    ……

    1感謝「梅香淡雪」提供的詩詞,慕容很喜歡。該詩原發表於遮天書評區《前世今生,誰的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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