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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章 祭拜 文 / 明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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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祭拜

    爬了半個時辰,總算到了石階的盡頭。

    這一路走來,書華的腳竟沒有料想中那般疼痛,也不知是這心境的原因,還是那元大夫給的靈藥太好了。不過,這麼一來,自己好像又欠了那塊牛皮糖一份人情,下次要是見到他,恐怕不能再那麼吹鬍子瞪眼了。

    身後是高深的石階,前面是一座古樸的小寺院,天高雲淡,寒風深重,凍得人寒心徹骨。

    幸而書華在下馬車前按照陶氏的吩咐披了件斗篷,此刻倒也不至於被凍得瑟瑟發抖,她攏了攏斗篷,緊跟在陶氏身後。小沙彌穿著厚厚的藍色布衣,領著陶氏與書華穿過院子前面的空地。

    在院子的一角,種了一棵梅樹,梅花開得正盛,寒風拂過,捲起梅花無數,紛紛揚揚地往下飄落,落在梅樹下的一口古井旁邊。院子裡的積雪足以沒過小腿,他們每一步都走得尤為小心。

    推開寺廟的大門,發出一聲綿長的嘎吱聲,一如老人的歎息。

    小沙彌首先進了屋,點燃屋子裡面的蠟燭,方才請了陶氏與書華進去。

    這裡面的構造很簡單,就如一般的人家,帳幔兩相拉起,露出裡面的擺置。偌大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祭案,案上擺著一些瓜果供品,香火蠟燭,還有一塊黑漆牌位。牌位上清晰寫著「白家嫡長女雅梅之位」幾個黃漆小楷。

    祭案的後面是一副長足兩丈的字畫,上面畫著個美貌女子,身形婀娜,笑容甜美典雅。

    這就是自家母親的靈位?不是應該直接去墳上祭拜嗎?怎地只見到牌位,見不到墳墓。

    書華滿肚子疑惑,卻也不敢直接表現出來,只安份跟在陶氏後面來到祭案面前,拍去裙擺上的殘雪,將手中的香燭點燃,再而跪倒案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閉著眼睛祈禱一番,再躬身磕頭。

    這裡很安靜,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書華悄悄睜開了眼,瞥見陶氏還在認真祈禱,而小沙彌早已退出屋子。她又將注意力落在那副畫上,這就是自家親娘的模樣啊,果然是個水靈靈的大美人,這沈二爺眼光不錯,娶的正室妾室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也難怪生得孩子都那麼漂亮……咳咳,自己也勉強不算難看罷。

    瞥見陶氏要睜眼了,書華趕緊閉上眼睛,裝作正在專心祈禱的樣子。

    陶氏衝她笑道:「你與你母親親多年不見,該是有好些體己話要說罷?我還得去寺裡捐些香油錢,你且在這裡陪陪你母親親,等到說完了話,就下來到寺廟的大堂裡尋我吧。」

    要自己跟一個死人呆一塊兒?書華睜開眼睛,小心滴嚥了嚥口水:「嗯……」

    陶氏隨即站起身,緩緩退出屋子,隨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書華又趕緊地朝母親一拜,心裡開始不停地嘀咕:我真不是故意霸佔你女兒的身體,你女兒的死也與我無關,雖然我沒法子把你女兒的身體還回去,但我保證——我一定會代替你女兒好好活下去還有你兒子,他是個好人,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你泉下有知,可千萬別來找我報仇啊

    一口氣說完了這些日子一直憋在心裡的話,書華的手心都出了些汗意,她跪正身子,從懷裡掏出帕子擦去冷汗。

    這屋子現在只剩下她一個人,外頭是呼呼的寒風,還飄著淡淡的梅花香,而這屋裡,卻是一塊黑漆漆的牌位,與一副死人畫像。說實話的,書華這時候的感覺不太美妙啊

    她又朝母親的牌位拜了拜,方才站起身來,將這間不大的屋子逛了一遍,卻發現這屋子竟然還有個側門。她好奇地推開門,從門裡談了個腦袋出去,卻見這裡是一間藏書屋。

    書華又回頭看了眼外面,確定這裡都沒人了,她方才小心邁進藏書屋。這裡面的光線很不好,屋子裡一片灰暗,書架上蒙著一層厚厚的積灰,空氣更是極差,稍微呼吸得大一點都能吸進灰塵,嗆得書華直咳嗽。她用手帕摀住口鼻,在書架之間來回踱步,這些書看起來都極為老舊,還有很多都被蟲子給咬壞了,至於那些發霉腐壞的書籍更是不計其數,看得書華心裡一陣疼惜。

    在這個時代,能夠擁有如此大的藏書量,顯然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負擔的。而母親的牌位就設在外面,書華不由生出疑慮,難不成這些書都是自家老娘留下的?

    書華不由心虛地低聲念叨:「莫怪莫怪,我這也是一時好奇,沒有要冒犯你的意思。那個……你有這麼多書,不介意我翻一下吧?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那我就動手了哦」

    她一邊絮絮叨叨,一邊瞄準一本赭色書皮的集子,小心地從書架上抽下來,吹掉上面厚厚的灰塵,找到個光線稍微好點的地方將它翻開。

    這是一本普通的山水遊記,作者署名顏卓,內容很雜,但勝在文筆還不錯,淺顯易懂卻又不失形象生動,在這個講究辭藻華麗的時代,能有如此文筆的人確實少見。這個作者似乎曾經做過官,言辭之間透出一股子嫌惡官場的清風傲骨,有種寄情山水與天地的情懷。

    書華隨手翻到最後,卻見在書的末頁角落處印有一個朱紅色的小章,因著年代久遠,具體看不大清楚,估摸著是個什麼繁體字。

    她將書本放回原位,又動手翻了幾本書,內容五花八門,從詩詞歌賦到岐黃醫經,這裡幾乎都能看到蹤影。而且,每一本書的末頁都會有個小小的紅色印章,她卻只能看清了一個「白」字,另外那半個字卻實在是看不清了。

    在這裡遊蕩了好一會,琢磨著陶氏可能在下面等急了,她趕緊從藏書屋裡走出來,順手把門帶上,連同門口的鞋印也都一併處理乾淨。

    做完了這些,她又回到祭案前跪在,誠心地拜了三拜:「雖然我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但我的身體裡流著你的血,我的生命是你賜予的,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希望你能安息。」

    她站起身,走到了門口,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幅畫一眼,抱著一種試試的態度,她又走回到了祭案旁邊,伸長脖子仔細將那幅畫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近看才知,這幅畫畫得極為傳神,女子衣抉飄飄,那笑貌一如寒冬裡盛放的紅梅,透著一股子暗暗的幽香。

    在畫的左下方,寫著幾句詞——花飄落,容顏瘦,一世輪迴幾世情。夢牽絆,不願醒,一樹約定千載續。

    落筆乾脆利落,筆鋒飄逸靈俊,想必落款之人也是個少見的才子。只不過,這筆法實在不像自家老爹的字啊……

    難道真是自己娘親紅杏出牆,然後被沈家休了,至此白家就與沈家徹底鬧翻?書華搖搖頭,如果事情果真如此,依照父親那般強硬的性子,早就把自己和二哥給趕出沈家大門,更何況……白家雖然是商賈出身,但若是自己母親有錯在先,老夫人與白家人何至於如此惦念母親,而對沈家暗藏恨意?

    唉唉,書華長歎一口氣,望著畫上的美人兒歎道:「你若是能說話,我也就不必如此傷腦筋了。」

    一陣寒風湧進屋裡,將帳幔與門葉吹得嘩啦作響,連同這幅畫也被吹得往上一飄。

    書華趕緊伸手按住畫卷,用身子擋住後面的寒風,待到寒風褪去,她方才收回手,好好言拜了拜:「莫怪莫怪,這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你在這兒慢慢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她拍去衣袖與裙擺處的灰塵,走了出去,按照來時的腳印,一步一步走出院子,順著石階往下走。

    此刻正值寒冬臘月,這石階卻也沒結冰,雖然地勢奇高,但走得卻也還算穩當。書華將斗篷的帽子拉起蓋過腦袋,小心翼翼地走下每一級階梯。

    等到她下來的時候,陶氏早已等候在那裡,領著兩個丫鬟一道上前來,關切地問道:「這路上怪滑的,可是沒摔倒?」

    書華搖搖頭:「我很小心,沒有摔到。」

    見她安然,陶氏放心地點點頭,卻又忍不住一笑:「那你昨晚怎地摔倒了?難不成咱家院子裡的路比這山路還難走?」

    書華扯動嘴角跟著一笑:「昨晚天太黑,走路時候一時沒注意腳下,這不就滑倒了嘛。」

    「櫻桃那丫頭不是一直提著燈籠跟在你身邊嗎?怎地還看不清路?」

    書華心裡咯登一跳,可不能說自己跟丟了的事兒她挽住陶氏,一邊走一邊笑道:「那燈籠也就那麼點大,能照亮的地方能有多大?更何況我當時一心琢磨著今天祭拜母親的事情,這不就沒注意到腳下嘛對了,大舅媽,你們什麼時候也去汴京做客呀?一直是我與二哥來叨擾你們,倒沒見你們來看過我們。」

    陶氏拍拍她的手,臉上依舊保持溫和親切的笑容,卻是沒再說話。書華知道戳中了不該戳的地方,趕緊也轉移了話題,但心裡卻是暗自慶幸混過了一關,但願櫻桃那邊不要說漏了嘴才好。

    她們邁過寺廟的大門,朝著馬車走過去,在丫鬟的攙扶下鑽進馬車,隨著車伕一聲吆喝,馬鞭高高落下,馬車至此駛回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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