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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章 他是我相公 文 / 傳流鋅蕭

    第三十三章他是我相公

    其莫靠著樹,已長長睡了一覺。

    在夢中,她似乎看到那個五官精緻的男孩子,可是他斜飛如鬢的劍眉總是微微蹙起,眼裡有濃厚的悲哀,完全不是一個十幾歲孩子應有的深徹冷傲。

    她睜眼,剎時,地老天荒。

    那個有著俊美面容的男孩子向她走來,他一襲黑衣,背

    負長琴,眉毛乾淨凜冽,眼裡永遠化不開的哀愁。

    他俯身,將乾糧和水遞給她,嘴角眉梢都變得溫和。那一刻,她看到他的眼寧靜而祥和,美得無以復加。

    那個什麼都還不懂的男孩子,就這樣,在她一生僅有的青蔥歲月,肆無憚忌走入她心底。

    「你沒事吧?」聶柘霽見她沒接水,又仔細看了下她身體。

    其莫知自己失態,低下頭,「你怎麼會在這兒?」

    聶柘霽將剛才的事簡單說了一下,「無法沒傷著你吧?」

    其莫搖頭,眼裡有濃厚的哀傷,「先生是好人,他是在幫我,只是其莫命薄,無福消受。」

    李夫人和其莫都叫無法先生,看來這個討人厭的無法在她們心裡的位置還挺重。

    聶柘霽奇怪看她,她走到崖旁,眺望良久,向聶柘霽說了緣由。

    原來是李夫人的兒子李林一直對其莫心懷不軌,總對她動手動腳,無法到李家做客時,恰巧碰到李林對她不軌,便將李林教訓了一頓。

    李夫人和無法的關係很微妙,無法打了比她命還金貴的李林,李夫人竟一點沒有追究。

    無法知道李林絕不會罷休,便向李夫人提出帶其莫離開李家。

    就因這一提議,讓李夫人勃然大怒,對其莫的言語也變得刻薄。

    無法知道自己的舉動將其莫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便想方設法想將其莫帶走,所以他才會一直跟著她們到臨清,才會有今天的舉動。

    聶柘霽點頭,無法確實做得沒錯,「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可以跟著你麼?」其莫眼裡閃著光。

    「不行。」果斷而決絕,沒有一點猶豫。

    其莫眼裡的光突然就暗下去,輕輕咬著下唇,山風吹起她髮梢,憂傷而孤寂。

    聶柘霽意識到自己可能說得有些決絕,卻不知要解釋什麼,他前路迷茫,不能有朋友。

    「那你送我去荔南吧!」其莫溫柔得含著笑意的眼睛裡有深切的傷痛。

    「不行。」聶柘霽又是果斷否決。

    荔南就是其莫要嫁去的地方。

    「我心意已決。」其莫說得堅決,「我遲早要嫁的,這也許是最好的結局,也不在讓大家這麼煩惱。」

    「你不能顧忌別人而犧牲你的幸福。」

    「幸福?」其莫輕聲發笑,你一句不行,我已沒了幸福,「你還小,不明白大人的事,你不願送我一程,我自己去便是了。」說著就要下山。

    聶柘霽眼神沉鬱而苦痛,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這就是其莫的選擇。

    他走過去,背起其莫,他們走了很久很久,在那個有月光的夜晚,彷彿要一直一直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可是其莫知道,已經不能了,紅塵漫漫,她與他的緣分,竟這麼短。

    聶柘霽安靜的背著她走在寂寂的、深深的小巷裡,小巷曲徑通幽,有著不高不矮的圍牆,牆的上面,鋪天蓋地佈滿蒼翠欲滴的籐蘿。

    她知道,這是去往本要成為她夫君家的道路,這個背著她的男子,要將她送給另一個男人。

    她的淚掉下來。

    其莫的眼淚掉下來,滴在聶柘霽脖頸裡,冰涼透徹。

    聶柘霽將她放在有著大紅喜字的門前,他不敢看其莫的眼睛,轉身離開。

    「聶政,謝謝你送我回來。」既然做了選擇,就不後悔。

    聶柘霽拉了拉琴囊的帶子,「快進去吧!他們一定很著急。」

    「我想與你結拜,你與我非親非故,你卻三番五次救我。」

    聶柘霽啟了啟唇,沒有說話,想說不用,似乎覺得不妥。只好轉身。

    「算了,我只是卑賤的婢女,怎配擁有如此貴重的禮物。」其莫的聲音很溫和,沒有不悅和怨恨。

    聶柘霽轉過身。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在月光溫柔如水的星空下,道路被月光的柔情濡濕了的青石上。與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女子跪拜,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也永遠都不會知道,為什麼那一晚的其莫,眼裡有溫柔如水的柔情。

    為什麼會有那樣的眼神,那樣的的表情,他永遠都不會明白。

    其莫告訴他唐吟其實是楚國琴聖唐古的女兒,在楚國是名門望族,到楚國境內,她便回去了。

    正好離得不遠,聶柘霽便去了唐府。

    夜已深,府裡卻傳來琴聲,正是《律己疊》,雖無原曲的氣勢,音律卻不差。

    聶柘霽暗暗驚奇唐吟的記憶,她在破廟裡聽了一遍就能談成這樣,不堪為琴聖之女。

    聶柘霽飛身上屋,潛向音出之處。

    果然是唐吟,她正坐在一高起的香案前,香案上放一七絃琴,琴尾有樸文二字,琴前燃三炷香。

    琴長三尺六寸五分,象徵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琴面呈拱弧形,代表天,琴底平,代表地,以印證「天圓地方」。

    琴之最者,首選材。琴之材,桐木為佳。桐木如鳳毛麟角,千金難求。

    桐木出沒,定擇邃谷,據盤石,經風雨所化,雲煙所蒸,蟠紆綸盉,璀璨岪郁,文炳彪鳳,質參金玉。

    有斷紋的琴,其琴音清淳、圓潤、淳和、明澈,是以琴漆的斷紋來象徵琴的年代久遠。

    此琴無一不全,非名既貴。

    琴聖果然名不虛傳,家裡隨便一把琴都非同小可。

    聶柘霽正要離開,突然竄上屋的黑貓對著他『喵』了一聲。

    琴聲戛然而止,聶柘霽已躍到街上。

    屋頂傳來唐吟的聲音,「來都來了,進屋坐會再走吧?」

    「以後不要再出去亂跑。」聶柘霽是提醒她前幾天遇到的危險,名門的後代可不是好當的。

    「你那曲子叫什麼,我總也彈不好,能否指點一二。」唐吟是急切的懇求。

    「《律己疊》,那不是好曲子,你以後不要再彈。」聶柘霽已消失在夜色裡,唐吟後面的話已聽不清。

    聶柘霽剛走進客棧,就聽到有人叫他,他抬頭一看,竟是那個苗疆的女子。

    女子的高興超出聶柘霽的接受範圍,就是那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她一個苗疆女子孤身來到中原,估計聶柘霽這種能與她相遇三次的已經是故人了。

    她直接跑到樓梯處將聶柘霽拉到她那桌,興高采烈給聶柘霽倒酒。

    她的菜還沒上,應該也是剛到不久,大聲攘攘讓小二再加兩菜。

    等聶柘霽喝上酒,她突然無精打采趴在桌上,眼神黯淡,情緒失落看著門處進進出出的人。

    她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到門,所以聶柘霽才會一進屋就被她拉了上來。

    「為什麼找不到,所有好玩的、熱鬧的、名勝之地都去過了,卻都沒有人見過他。」她說著眼裡竟有淚花。

    「找什麼?」聶柘霽完全是敷衍,喝了人家的酒,一句話不說,實在也說不過去。

    「你忘了,我向你打聽過的,無法。」女子換了一隻手枕著下巴,仍看著門處。

    無法聶柘霽是知道一個,卻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人,「你找他做什麼,他是你什麼人?」

    「他是我相公。」

    『哧』,聶柘霽一口茶噴了出來,奇怪的事他見得多了,可女子的這個回答還是多少讓他有些驚詫。

    看這女子二十左右,據她聽說無法已六十開外,無法保養得非常好,膚色色澤細潤,面部熠熠生輝,兩眼炯炯有神,看起來似乎只有三十左右,但女子是知道實際狀況的。

    女子見他如此反應,很不高興,「怎麼?我就不能有相公?」

    「你不是說他有六十多了?」聶柘霽避開她質問的眼。

    「六十多怎麼那,你們漢人不是還有童養媳,還有七八十取十幾歲的呢!」女子憤憤然。

    她說得沒錯,聶柘霽無言以對。

    女子見聶柘霽不說話,氣勢又落了下去,「我叫池芷,你叫什麼?」

    聶柘霽話到嘴邊,目光卻移向門處。

    「大姐,這麼多人,你說老闆一天得賺多少錢?」說話的人手裡辟里啪啦拔啦著算盤珠子。

    「你算也沒用,賺的錢又不能分你一文。」說話的是個瘦高的黑面男子,手裡不知是何物,一直在指尖旋轉滑動,速度之快,已不是眼花繚亂可以說清。

    「暴利,絕對的暴利。」那人搖著算盤,將算出的數字清零,「你說老闆咱這麼黑心呢?菜價還這麼貴,那麼多錢,他用得完嗎?」

    他聲音很大,二樓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他們。

    夥計忙迎上去,笑得像花。

    「看什麼呢,想吃大姐的豆腐,也不掂量掂量你有幾斤幾兩,真以為你自己是什麼皓齒什麼冠玉,依我看,跟我也沒什麼分別,興許還不如我呢。」一個尖銳的女聲,一雙肥厚的手掌,一張如彌勒般笑吟吟的臉。

    富態便便的婦人,仿若一座大山,站在眼前,就將一片風光盡數擋完。

    「哎,你認識他們?」池芷的手在目不轉睛的聶柘霽眼前搖晃。

    聶柘霽收回目光,沒有說話,他沒想到還會遇到臨安四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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