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身死無悔 文 / 域外可樂
古人觀山水有感，曾有過三重心境一說：
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則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三重境界，分別道出了三種不同的人生境界。
當日蕭何驕狂，目中無人，便屬於山是山，水是水的層次，空有力量，卻不知力量所從何來，只一味蠻野的運用；後來天刀城中，夜雨的死讓他學會低調，褪去一腔疏狂，知道了自己的力量有所限制，看山已經不是山，水也不是水，但卻仍然沒有看到這力量該往何處用。
直至今日，他再度恢復那顆霸道的強者之心，卻是真正看到了自己的前路，山依舊是山，水依舊是水，蕭何依舊是蕭何。只是那顆被凡俗世界熬煉的心，卻愈發明鏡如洗。
縱使身無長物，修為被廢，但同族苟延殘喘與異族爪牙之下，他又焉有不救之理？
雖然明知不敵，但蕭何所要成就的聖道，卻絕非欺軟怕硬之道。無論前方是明山秀水，還是窮山惡水，只要是他的本心所向，他便要踏足走上一遭。
和那鷹妖的對戰中，蕭何的一顆赤子之心愈發通明。不知覺間，一絲絲神異的清光從他四肢百骸湧出，洗練著他肉身中的雜質，竟然連那道字都無法阻擋半分。
那清光並非修者修煉的元力之類，而是源自靈魂深處的造化之光，修者只有在心境昇華時，人魂才會湧現這種造化之光，淬煉修者的體魄，同時堅定修者的心神。
蕭何越戰越勇，反觀那鷹妖，則是在蕭何的拳頭下連連倒退。龐大的妖軀上，一道道深可及骨血洞汩汩冒著鮮血。而且隨著蕭何拳頭的揮動，那些血洞的數量還在飛速增加著。
另外兩隻鷹妖早已被蕭何的狂態驚得心驚膽戰，妖軀盤旋在半空中，既不敢上前幫助那只五階鷹妖，也不敢離開。
「轟」
蕭何又是一拳轟出，拳勢濤濤不絕，看似普通的一拳，卻硬是打出了汪洋大澤般的氣魄。
一拳落下，那鷹妖重傷的妖軀轟然爆開，化作一蓬血雨灑落而下。
蕭何沐浴在血雨中，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沾滿血污的拳頭，突然笑道：「原來這所謂的道，就在這拳頭裡。」
任那人族還是異族，誰的拳頭硬，誰說的話就是道理。
莽荒大陸異族實力遠勝人族，人族自然只能受其壓迫。而在地球上，人類靠著科技的力量，又何曾減少過對那些野獸的殺戮和剝奪？
正與邪，善與惡，看似如水火般互不相容的對立，其實只是看待的立場不同。
誰的拳頭硬，誰就是站在了對的立場，正、邪、善、惡，不過是上位者一句話的事情。
所以，何必去管世俗種種，我要走何道路，只憑我本心即可。
「若有朝一日我能踏在青天之上，那我隨便放個屁，不也都是大道倫音？」
蕭何想了半天，卻突然說出這麼粗鄙的一句，但若是重樓在此，勢必為他擊節而贊。
「好一個老天放屁，大道倫音，蕭不失果然沒騙我，聖子之名，實至名歸！哈哈哈。」
人參果樹樹靈的聲音響起，而後一座遮天蔽日的樹冠出現在蕭何頭頂，濃郁的靈氣瞬間將空氣中瀰漫的血腥一掃而光。
「前輩謬讚了，和前輩相比，晚輩還差得遠呢。」
蕭何對著那人參果樹躬身一拜，後者口中所說的蕭不失，卻是蕭族遠古九祖之一的紫祖名諱。
那人參果樹既然能喊出紫祖之名，聯合它之前所言，蕭何頓時明白過來，這委託人參果樹的人，就是蕭族九祖中的紫祖。
「勞煩前輩費心造出這一片幻境為晚輩指點，晚輩拜謝！」
蕭何說完又是一拜，話音剛落，周圍那些村民突然化作一道道光影，眼前的空間也不斷扭曲、變形，最後演化成一片虛無空間。
之前在藥谷之外遇到那蝙蝠妖時，蕭何便心生疑竇，那些村民不過是凡夫俗子，無論如何也擋不住四階異族的追殺。而現在見了那五階鷹妖，心中疑惑更甚，當即明白過來，這一切不過是那人參果樹所創造的環境。
太古遺跡中，重樓不過是一道聖意，但揮手間便可創造出三關九竅，其中各種先天規則信手捏來。而人參果樹則是實打實的聖尊，創造這麼一片幻境迷惑他和鳳兒，倒也不足為奇。
不過，看到眼前一個個生人化作虛幻，隱約感應到空間中的規則變化，蕭何內心依然湧現出無比的驚歎。
聖者手段神通，果然不是他能揣度的。
空間穩定後，蕭何仰望著頭頂那顆參天巨樹，而後再次一拜及地，道：「請前輩助我鎮壓蒼天道字，恢復修為！」
「就等你這句話呢！」
樹靈的聲音響起，而後便見那蓬大的樹冠爆發出億萬道碧綠光華，若是蕭何能動用神識，只需一掃，便會發現那光華剛好三萬六千之數，正合他全身毛孔的數量。
三萬六千華光，精準的打入蕭何體內，化作須彌道氣，狠狠衝擊著蒼穹道字所設下的封印。
一瞬間的衝擊之巨大，猶勝藥谷中那靈力衝擊百倍。
但蕭何步踏虛空，心如磐石，任那衝擊力如何巨大，始終無法讓他的身體動搖半分。
「身如磐石心如鐵，單憑這份心志，即使沒有那九個老東西的承傳，這莽荒大陸，也擋不住此子的腳步。」
虛空中，人參果樹發出一聲讚歎，神識一掃，發現鳳兒正驚駭的望著這一切，當即心道：「若是這鳳凰之後和那小子結為連理，不知會生出怎樣的怪胎來？」
這邊人參果樹正一陣為老不尊的yy著，另一邊，蕭何在那三萬六千華光的衝擊下，他的毛孔漸漸打開。
而在他體內，一枚閃爍著烏光的道字募得爆發一陣亂顫，天地至尊的威嚴氣息瀰漫而出，一時間竟引得這片虛無空間顫抖了起來。
蒼穹道字，秉承上天意志，鎮壓一切逆天存在。人參果樹樹靈所創造的這片空間中，天地規則早已被它改變得一塌糊塗，所以自然成了蒼穹道字鎮壓的對象。
只是如此一來，蕭何的壓力頓時小了很多，心念一轉，血管中長達百米的赤光滾滾如龍，向那蒼穹道字纏繞而去。
憑借他的感知，這蒼穹道字並不像一般修者的神通那般，打出後會逐漸消散。而是可以從空間中吸取相對應的規則，壯大自身，從而成為禁器一般的存在。
而這枚「封」字所吸取的規則，便是天地鎮壓之威，一切被視為違逆的存在，都要被鎮壓。
如果能將它降服，融入小世界中，那麼八種卦象中的乾卦就可以演化出來。
而且，在小世界中，蕭何就是宛若上蒼一般的存在，可以十成十的發揮出這蒼穹道字的威力。到時候，單憑這一枚道字，他就可以鎮壓修為遠超他的修者。
上天打出的神通凝聚的法寶，其威力估計連聖器都要遜色幾分。
赤光纏上道字，但見那道字一顫，瞬間爆發出恐怖的威嚴，激盪心神。
神光猛地發出一陣劇烈的抖動，眼看著就要崩潰。
若是蕭何還處在之前的境界，只怕這一道威嚴就足以轟碎他的道心，讓他道隕而亡。但如今他道心再經洗練，渾圓無比，這點天地餘威，還不足以將他鎮壓。
「給我收！」
蕭何長喝一聲，聲音滾滾如雷，夾著不可一世的張狂霸態。
綠光尚未凝聚，所以他還無法祭出小世界。但除了小世界之外，他的身體，其實才是他最熟悉的戰場。
那道字的威嚴還未完全散開，但見赤光猛地分化開來，凝聚成刀、槍、戈、劍十八般刀兵，向那道字轟殺而出。
而在那諸般刀兵之中，還有一記光指飄不定，隨時準備敲一記悶棍。
「轟轟轟.」
接二連三的爆響在蕭何體內響起，狂野的氣浪摧毀他的骨骼、血肉，在他的體表轟出一道道巨大的傷口。
但隨著那傷口越多，蕭何臉上卻漸漸堆起笑容來。
突然，蕭何臉上笑容一定，體內那記光指轟然撞在道字之上。
這光指正是炎祖蕭炎承傳的破天一指，以往蕭何用來，只是一味的凝聚神光轟殺。現在心境變化，再度使來，不但運用更加圓潤如意，心中更是生出一絲玄奧的感覺來。
「原來是這樣，破天一指，其實應該是破天意志！以我道心，斬破天道！」
蕭何喃喃一句，眼中精光大作，而隨著他喝聲落下，他體內那些崩碎的神光募得凝聚，化作一道更加碩大的光指向那道字鎮壓而去。其中蘊含的一股百戰不屈的意志發出低沉的嘶吼，絲毫不為那道字發出的威嚴所懾。
唯刀百辟，唯心不易，蕭何這一記光指，卻是融合了刀霸天的那一式殘刀破曉中的刀意，與他自己的那顆道心。一指轟出，其威嚴更勝之前百倍。
面對這一記光指，那道字剛要反抗，但轉眼便被光指中的意志湧入。
那是刀霸天一刀斬盡異族壓迫的意志，也是炎祖蕭炎要捅破上天的意志，更是如今蕭何要逆天而修的殺伐意志。
刀百辟，心不易，縱使身死，也當笑傲無悔！
「轟」
蒼穹道字轟然破碎，化作億萬道強悍的規則，轉眼就要融入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