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七章 舊聞 五 文 / 衛風
巫真擠在我旁邊,把繡籃放下,一邊拆耳墜子一邊說:「我打聽著些事兒,都說文家並不是厚道人家……聽著讓人心驚。我說,你要真想和文飛好,不如……招他來咱們家怎麼樣?」
我怔了下,隨即臉上發紅:「你胡說什麼呀……」
「我可沒胡說,這文家的人多口雜事也雜,和這樣的人家相處,人不累死才怪呢。咱們家人少事少,又不缺衣少食,他要是真喜歡你,接了他母親出來和咱們一起過,豈不好?」
巫真的話聽著太孩子氣,這年頭的男子,除了極無奈的情形,哪有肯招贅的?招贅了,在世人眼中便等於棄了祖宗姓氏。做人贅婿,幾乎就是那家的奴婢,低人一等,為人恥笑——
「他怎麼會做人贅婿……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殺了他也不會肯的。」
「這倒是。」巫真頭靠在我肩膀上,小聲說:「那人看著謙和,骨子裡驕傲得很。」
「噯,你靠這麼近,不怕我把病氣過給你啊?」
她吃吃笑:「不怕。病了也挺好,可以正大光明的賴床不起。反正這麼冷的天,也沒地方可去。」
雖然是玩笑話,可是巫真心裡保不齊真是這麼想的。若是我病好了,我們就要離開京城,她與剛才那個姓商的男子就要分離。可若是她也病了,我們自然便走不成,這個年十有**要留在京城過了。
靜靜地過了一會兒,巫真小聲喊了聲:「巫寧。」
「嗯?」
她頭上用的茉莉花頭油香噴噴的,馥郁芬芳,倒沖淡了一直瀰漫在屋裡的藥氣。閉上眼,屋裡暖融融的,閉上眼,感覺彷彿已經到了茉莉花開放的季節。
「咱們能不能在京城過年?」
「怎麼?」
我以為巫真會說出她真正的理由來。但她遲疑了一下,卻說:「京城這裡過年熱鬧得緊,再說,這些天又是冰又是雪,回去的路難走,不如過了年再走?」
我輕輕搖頭:「過了年雪也未必就會化,我們在白家畢竟是做客,在人家家中過年,終究不合適。」
她垂下頭,輕聲說:「那……要是回去。你身體能行麼?還有,回去了,你和文飛要再見面。就不容易了。」
是的,相見與別離同樣艱難。京城離萬華山那樣遠,即使寫信,一去一回也要近一個月的時間。
巫真不想走,我又何嘗捨得?
「巫寧?」
「唔?」
「你說……人長大了。是不是就有這麼多的煩惱?小時候的日子多快活,不冷不餓,整天嘻嘻哈哈的過。可是長大了之後,想的事情越來越多,快活的時候也越來越少。要是不用長大,就好了。」
「傻話。」我揉揉她的頭髮:「人怎麼能不長大?」
我的病來得急去的也快。第二天起來已經覺得好了許多。
我醒的時候,身旁傳來一聲含糊的呢喃:「唔?天亮了?」
巫真昨晚和我說話說得倦了,就擠在我身邊一起睡了。她頭髮硬,昨天晚上又沒有梳順便睡了,現在揉搓得像個鳥窩一樣,亂蓬蓬地。
「天亮啦,」我好笑地推她一下:「你看你的頭髮亂成這樣。等下梳頭又要嗷嗷叫。」
她伸手一摸,哎喲一聲。又重新躺回去:「真討厭,昨晚忘了辮起來。」
她唉聲歎氣地起床,我倒是神清氣爽,起來梳洗過,喝了藥,姚黃進來說:「巫寧姑娘,外面有位文飛文公子求見。」
我的手一頓,把藥碗放下。
他怎麼也一早就來了?
巫真看我一眼,笑瞇瞇地說:「快請文公子進來。」
她把頭髮隨便挽起,別上一枝簪子,掃了一眼妝盒,拿起一枝烏木鑲玉的釵子替我插在發間:「嗯,這樣就挺好,衣也不用換了,我看看……嘖嘖,真是我見猶憐。」
我瞪了她一眼,巫真渾不在意,把妝盒蓋上,外面姚黃已經說:「文公子,請兩位這邊走。」
兩位?還有誰?
隨即我就明白過來,同文飛一前一後進門來的那個少年,一抬眼便露出靦腆,又由衷的笑容來。
是閔道。
「咦?你們怎麼一起來了?」
「說來也巧,是在門口遇上的。」文飛的目光中帶著擔憂:「你病了?」
「嗯,著了風寒,已經好了。」
巫真卻問閔道:「你手裡這提的什麼啊?」
閔道有點侷促,低聲說:「我……帶了一些點心來,我想著,巫寧姑娘病中一定沒什麼胃口吃飯,所以……」
巫真接過提盒:「正好,我們還沒吃早飯呢,我瞧瞧是什麼點心。」
她揭開盒蓋,提盒有兩層,每層又分做兩格,裡面整整齊齊碼著各式小點心。巫真笑著拈起一個來:「這是什麼?」
「是……兔兒糕……」閔道很難為情,頭都要低到衣領裡面去了。
巫真手中拿的那圓圓的小兔雪白精緻,有一對長耳,一雙紅眼珠,圓圓胖胖,比鴿卵大不了多少,恰恰是一口份量。
「這哪像是點心,倒像是白玉雕的嘛。」巫真嘖嘖稱讚,仔細看:「這眼睛是紅豆沙做的呢。」
「嗯……」閔道聲音大了一點,解釋說:「餡兒也是豆沙的。」
這白兔豆沙糕旁邊的一格,更是讓人想笑——一排碼得整整齊齊的元寶,那叫一個金燦燦黃澄澄,比真的金元寶也不差多少。
「這又是?」
閔道輕輕咳嗽一聲,臉紅紅的:「這是元寶糕。」
下一層裡則是各式女孩兒們喜歡的零嘴,桃脯,杏脯,松子仁兒,金桔餅,閔道小聲解釋:「巫寧姑娘若是服藥嫌苦,可以就些果脯。」他猶豫了一下,從袖中又摸出一個圓胖胖的矮瓷罐兒來。
「這是什麼?」
「這個……我聽人說這對風寒,咳嗽都有好處,是桂花蜜——生病的人嘴裡總泛苦,喝點甜的會舒服些。」
閔道這人真是細心體貼——不光長相秀氣,態度斯文,還這麼溫存周到,處處體貼……我再一次確定他不是女扮男裝之後,也只能感歎這人一定是錯投了胎,沒生成個女兒身實在是可惜得很。
「坐吧。」
姚黃端茶上來,我們就著茶水品嚐閔道帶來的點心,我極喜歡那兔兒糕,托在手裡,漂亮精緻得讓人捨不得下嘴。裡頭的餡兒清甜爽口,一點兒都不膩。文飛這麼半晌都沒出手,我輕聲問:「你怎麼了?」
「沒事。」他微微笑:「你身體可好了?藥可有按時服?」
「已經好了,本來也沒有什麼大礙,大概是累了些,又著了涼。」我輕聲問:「那天我們走時沒能見著月姨,她身子怎麼樣?」
「母親的舊疾每年這時候都要發作一回,藥一直沒斷。看情形比去年還好些,夜裡也能睡兩三個時辰的踏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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