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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三十一章 曾經 三 文 / 衛風

    屋裡靜得很,外面的雨聲顯得越發清晰。

    滴答,滴答的聲音,雨滴打在樹葉上,打在門上,窗上,地上。

    師公的表情……像是萬念俱灰一樣。

    他的絕望彷彿有著無法承擔的重量,胸口有什麼東西壓在那裡,沉甸甸的,讓我覺得吸氣都很艱難。

    我輕聲問:「師公?師公?你覺得怎麼樣?」

    過了一會兒,師公的眼睛閉上,重又睜開,輕聲說:「這個是巫先生給你的?收起來,不要讓旁人看到——會有麻煩。」

    我猜著這個東西,是巫寧用過的。

    我把袖子朝下拉一拉蓋住手腕:「我知道了。」

    師公微微側轉頭朝外看:「下雨了?」

    「嗯,下了一夜,現在雨勢小些了。」

    「雷家莊……怎麼樣了?」

    我老老實實搖頭:「不知道——師公,雷家莊的事,你為什麼非要攬在自己身上?那些人……」

    師公只看了我一眼,就讓我把剩下的話都嚥了回去。

    自私冷酷獨善其身雖然不妥,可是太先天下之憂而憂了,也是件糟糕的事兒。

    勸人學好的話書上一堆一堆的,勸人自私的話,我也知道不少。

    有一句最有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就算他這麼拚命阻攔,夜蠱之毒就不會流傳開麼?

    不,不一定。

    我心裡明白,師公心裡一定也明白。

    就算雷家莊的事情能硬壓下去,可是那個下蠱的人呢?

    他也許正在一旁伏伺,看著師公他們辛苦奔忙。

    夜蠱不會只出現這一次。

    我有一種感覺,雷家的這件事,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那個幕後黑手只要願意,他可以再炮製出一樣的慘劇。一個雷家莊算什麼?他手中一定有蠱種,也許明天,也許明年,李家莊王家莊張家莊之類的武林世家,也會遭遇不測——

    師公和雁三兒的堅持,在我看來,有一種螳臂擋車似的悲哀。

    可是,又從心裡覺得敬佩。

    不管能做到什麼地步,不管做的有沒有用處,可是卻堅持心中的信念不肯放棄。

    我在床沿邊坐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頭一次遇到師公時候的樣子。冷漠,不近人情,獨斷專行——怎麼看都讓人親近不起來。

    當時的心情。不知為什麼想不起來了。

    我記得那時候並不喜歡他,打心底裡想離他遠一些。

    可是現在——好像一天不見,就覺得心裡慌,空落落的沒底。

    因為下雨的關係,屋裡有股潮意。更顯得氣悶。

    我定定神,站了起來:「我去廚房看看有什麼吃的。」

    雷芳正在灶房門前抓耳撓腮,雨水把她肩膀都打濕了也不知道要避雨。

    「你站門口做什麼?」

    「裡面有個……」雷芳湊到我耳邊小聲說:「很奇怪的人,我和他說話他也不應聲,好像聽不見一樣。」

    我看她一眼:「你這半天都在這兒淋雨?當心回來生病。」

    屋裡面有個人出來,手裡端著一個木盤。

    他把木盤遞給我。

    那是一碗粥。米香裡頭還透著一點淡淡的藥香。

    那人穿著一身灰布衣裳,頭上包著黑布,大半張臉都在陰影裡看不清楚。

    無怪雷芳不敢在灶房裡待。寧願在外頭淋雨,天陰晦暗,突然見著這麼一個人,真是人鬼難辨。

    我看著那碗粥,試探著問了句:「這是……給我師公的?」

    那人輕輕點了一下頭。我將托盤接了過來,他又轉身退回了屋裡頭。

    雷芳有點畏縮。等走出了幾步才說:「對吧?真嚇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

    我倒不覺得害怕。能讓父親留在身邊的人,一定不會傷害我們。

    這裡如此隱密,父親詐死的事又不為人知——連巫真也不知道,可是這個人還留在父親身邊服侍照料。

    我以前也許認識這個人。

    「你說,他幹嘛蒙頭蓋臉的,是不是……」雷芳露出畏怯又好奇的神情:「是不是……見不得光,你說,他是人是鬼啊?」

    也不怪她這麼想,我剛才第一眼心裡也浮現出這個念頭。

    「別胡說。我猜,他定是受過傷。」

    「咦?是麼?你瞧見什麼了?」

    「我沒看到什麼,不過你還記得吧?我記得,你們莊上以前有個老花匠,他不就是被大火燒壞了臉,所以後來臉是一直蒙著布的嗎?前些年我來的時候在花園裡遇著他,還給嚇了一跳。」

    「對,你說的也是。」雷芳點點頭,可是隨即,剛才那些還算輕鬆的神情從她臉上消失。

    我知道她是又想起了雷家莊的人。

    現在那個花匠,也一定不在了。

    我進了屋,把托盤放下。師公還是我剛才出去時的那個姿勢,沒有動過。他望著窗欞,神情茫然。

    「師公?」

    我喊了一聲,他恍若未聞。

    「師公,我端了粥來,吃一點兒吧?」

    他慢慢轉過頭來看我,我連忙把粥碗捧過來。粥是剛熬好的,裊裊的熱氣瀰漫開來。

    師公的手抬起一些,又無力的垂下去。

    我把調羹拿起來,輕聲說:「好不容易趕上你生一回病,也給我個表現的機會吧。」

    我舀了一匙,吹了吹熱氣,湊到他唇邊。

    師公看了我一眼,低下頭把粥吃了。

    我微微意外,急忙收拾心情,又舀了一匙。這麼一口一口的,粥吃了半碗,師公搖了搖頭,我把粥碗放下,遞茶給他漱口,又扶他躺下。

    師公幾乎一沾枕就睡沉了。他到底虛耗到了什麼地步,才會這樣衰弱不堪?

    我出門來,父親與雁三兒正從外面進來,兩人都沒有撐傘,可是身上卻都沒有被雨淋濕。雷芳羨慕地歎氣:「我什麼時候也有這份功力就好了。」

    「會有的,等我們到了那個年紀……」

    她打斷我:「到那個年紀才有,就不稀罕了。人常說,少年英雄意氣風發,可沒說中年老年英雄怎麼樣的……頂多有一句老當益壯。」

    即使心情再不好,我也覺得好笑,揉揉她的腦袋:「別委屈,他們在我們這年紀時,還未必有我們這樣的功夫呢。」

    「你別安慰我啦,我有自知之明。我雖然也有點天賦,可是也不算多出眾……」

    雁三兒轉頭朝我們這邊看,雷芳坐得直了些,似乎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得體。不過雁三兒沒過來,轉身進了屋門。

    雷芳怔了片刻,腰又慢慢軟下來。

    我有些狐疑地看她一眼。

    好像自從上次趕路雁三兒背過她那件事之後,雷芳對雁三兒的態度就和先前大不相同了。

    「沒關係的,他這人不講究什麼輩份規矩,你不用一見他就這麼緊張恭敬,就算和他沒大沒小他也不會訓斥你。」

    父親朝我招了招手,我摸了一下繫著紅線的手腕,正好,我也想問他盒子和紅線的事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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