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十一章 北劍三 文 / 衛風
愛情這兩個字在心中慢慢滑過,帶著點酸,帶著疼,可似乎,唯獨沒有喜悅。
我坐在那兒發了半天呆,看天快黑了,巫真沒回來不說,連元寶也沒回來。這麼大會兒功夫,別說洗衣裳了,就是拆洗床單被褥那也該回來了。
我站了起來,坐了半天腿有些麻,到院門口處看看,日頭落在西面,天邊一抹霞彩彷彿上好的胭脂,房舍,院落,遠處的山,樹,都給染上了一抹胭紅。
這顏色很美麗,但是有些淒涼。
因為這是最後的顏色,最後的光亮,很快,也許只要一瞬間,黑暗就會籠罩一切。
我隱隱有些擔憂,不知道巫真和元寶怎麼還不回來。
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又沒有熟識的人在身旁,在這個天立刻就要黑的時刻,我心裡有一種淒惶無助的感覺。就像小孩子出門去玩,每到天快黑都會不安,吵著要回家一樣。
我朝外走了幾步,這院子離池塘很近,隔著一大叢蔓草花,那邊就是一個水池,時時可以聽見兩聲蛙鳴。已經到了黃昏,花瓣都萎合了,可是香氣卻比白天更顯濃郁。
「別去水邊,小心跌下去。」
那聲音清雅醇和,我微微一怔,順著那聲音轉過頭去看。
那人就站在離我不遠的地方,他出聲之前,我一點兒也沒察覺那裡有人。
這人就和他的聲音一樣,俊逸,平和,目光坦蕩清朗。
他朝我走過來,極自然的摸了摸我的頭:「你是和明月夫人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娘,是不是?」
我點點頭,小心地問:「你是誰?」
他只是微微一笑,聲音溫和:「可是肚子餓了?今天府中來了許多客人,忙亂不堪,竟然把這一處給疏忽了。來,我帶你去吃飯。」
我退了一步:「不了,我要等夫人回來。」
他的臉頰被霞光映得有一種醉酒似的紅暈,他彎下腰來,目光與我相對,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神情。像是感傷,又像是悔恨……我形容不上來,只覺得心莫名的一沉,有一種微微的刺痛。那疼痛漸漸劇烈起來,整顆心彷彿被一隻手擰了起來,但只是一瞬間,那疼痛來的蹊蹺去得也突然,就像幻覺一樣。
我朝後又退了一步,轉身跑回去,進了院門才轉頭看他。
心恢復過來便開始怦怦的跳,這個人不是特別的俊,起碼比不上我師公。可是真要命……這人的長相,就好像是……
每個人都會在自己心目中勾勒一個形象,也許一直都模糊虛幻,可是某一天你突然遇到一個人,你會發現你一直在心中勾勒的,就是這個人的樣子,只是之前都是模糊的,直到這一刻才終於清晰具體起來。雖然那是第一次見面,卻覺得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如果這種情形發生在兩個年紀相當的男女身上,或可說……這就是一見鍾情。
可是我卻清楚知道不是。
這個人和我一定是認識的。
一句話脫口而出:「你是文飛嗎?」
他沒有回答,事實上他也不用回答了,元寶匆匆朝這邊走來,她看到那人的時候,先是意外,然後迅速反應過來,行了一禮:「見過文閣主。」
果然就是他,文飛。
文飛,文飛,這個名字我反覆在心裡念了幾遍。
「不用多禮。這小姑娘聽說生了病,可服過藥了?現在好了嗎?」
「我已經好了,我不要吃藥了。」
這話很孩子氣,他聲音溫和:「有病就要吃藥,不吃藥,病可不會好。等下我吩咐人拿些甜甜的東西來給你,你服了藥之後可以吃一些。」
一個穿玄青色衣裳的男子過來,躬身行禮,低聲說:「閣主,有客到。」
「知道了。」
元寶恭敬的姿態一直保持到文飛走遠,等他們的身影再看不見,她才長長的鬆口氣,拉著我院門,將門關了起來,馬上低聲質問我:「我都說了讓你別亂跑,你怎麼還出去了,嗯?」
我無辜的回望她,摸著肚子:「我餓了。」
元寶一時語塞,我沒看錯,她臉上露出心虛和慌亂的神情來,雖然時間很短,她又笑了。
「我去給你找點心了。你不是想吃東西嗎?」
「那點心呢?」
「在別人府裡不怎麼方便,我也不知道廚房在哪兒,明天我出去給你買。」
她臉頰紅潤,眼睛水亮,等她轉身去把燈點亮了,我敏銳地發現,她唇上塗的那層胭脂沒了,但唇色卻是很好看的嫣紅色。
她摸了一下頭髮,問我:「你看我做什麼?」
「元寶姐姐,你長得挺好看的。」
「是麼?」她顯然極高興,把燈放下,才想起來說:「都這會兒了夫人怎麼還不回來?」
是啊,我也覺得不解。巫真絕不是一個沒分寸沒成算的人,要不是有事絆著她,肯定早回來了。
那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她無法脫身呢?是什麼麻煩事?
元寶安慰我:「不要緊,夫人那麼有本事的一個人,就算剛才那位文閣主恐怕也能輕易勝過她,應該就快回來了。」
有人敲門送來了晚飯,他從提盒裡把飯菜一樣樣取出來擺好,又拿出一個木盒來放在桌上:「這是閣主吩咐的,給姑娘送藥用的小吃食。」
我把盒子打開看,裡面分作三格,滿滿的盛著蜜棧果子,我笑著說:「謝謝啦。」
「姑娘客氣。」
我和元寶坐下吃飯,她雖然神情鎮定,若無其事。可是筷子卻沒拐過彎,光挾著她面前那碟菜靠她的那一邊吃。飯菜精緻美味是不錯,可是那也不至於美味地讓她會時不時露出一點恍惚的,春意蕩漾的笑容來。
還有一個地方不對勁——她的耳墜子,少了一隻。
元寶一直戴著的是挺好看的一對杏花銀耳墜,下頭還有小珍珠,我這幾天看得眼熟,現在卻少了一隻。
當然,耳墜掉一隻這種事情不是很少見的,我姐姐齊涵就說她也經常會把耳墜弄丟一隻,剩下一隻沒辦法再戴。不過元寶現在的樣子,我心中幾乎立刻得出了一個論斷:她剛才晚歸,決不是替我找什麼點心,應該是去會情郎去了!
我心裡猜想她的情郎是什麼樣人,元寶卻鄭重地叮囑我:「剛才就算了。往後可要當心,不要隨便和這裡的人說話。那位文閣主可是個大人物,本領也極高,你不要對他不恭敬,但是也別去親近他。」
我指指盒子,一副饞涎欲滴的口氣說:「他很好啊,還給我點心蜜餞吃。」
元寶歎口氣:「你還小,不懂。有時候有人給你糖吃,不一定是因為喜歡你對你好。」
「嗯?為什麼呢?文閣主是壞人嗎?」
多說點吧,再多說點,我實在太想知道了,哪怕隻字片語,只要與文飛有關就好。
元寶拍拍我的臉:「你這小丫頭知道什麼,這話可不能亂說,記得我剛才告訴你的就好。」
她嘴真嚴,我又換了兩三個方式想套話,依然套不出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