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二章 兄長 文 / 沐煙寒
十冬臘月天,白雪皚皚。
芸兮窩在被窩裡,看著窗外的景致。
牆角有數棵梅花,屹立在凜冽的寒風中。開的並不茂盛,也不是一整片紅。至多能看到褐色的枝頭上立著一點粉紅、玫紅或半粉半白的花朵,但看著倒也算是一景。
收回視線,輕聲歎氣。自那一夜,到現在也已經一月有餘,轉眼也將是臘八時節了。但芸兮依然感覺分外寂寥,更是不知該如何處理現在這一亂七八糟的境遇。
那日見過的鍾嬤嬤,也在芸兮身體大好之後,帶著墨書回到太太屋裡去了。芸兮原先的奶娘,夏嬤嬤也從老家歸來,現在帶著青書、翠珠繼續照顧芸兮。而那天晚上交談的夫妻,也的確是這具身體的親身父母,巧的是這姑娘的名字竟也叫芸兮,是董鄂家的嫡女,上頭有一個嫡親哥哥和一個庶姐。這倒是這段時間唯一令芸兮感到滿意的地方,起碼身份上的便利,讓芸兮在這個月的生活中容易適應許多。
董鄂七十,從身邊的丫鬟僕役的口中得知,這是芸兮的父親,不,應該稱呼為阿瑪的名字。原來這個家庭的確是旗人,一家之長董鄂七十現今更是在八旗中的正紅旗擔任了佐領一職,雖管的不是重要的部門,但也算是正四品。是的,正四品,這該死的品級,芸兮一想起就不停的咒罵,這代表了這具身體的主人,董鄂芸兮,以後如果不早殤,也沒有其他意外的話,是要參加康熙年間的選秀。更甚至通過以往讀過的那些史記小說,芸兮又怎麼會不知道董鄂七十的女兒,是被康熙賜婚給九阿哥,愛新覺羅胤禟呢。
連日來,芸兮只要想到以後所謂的九龍奪嫡,什麼**,大千歲黨,四爺,八爺的,就覺得那腦瓜子不是自己的了。
「妹妹,妹妹在想什麼,怎麼都不理哥哥呢。妹妹、妹妹……」一張紅彤彤的臉突然被放大在芸兮面前,芸兮的嫡親哥哥董鄂雲澤正張著雙大眼好奇的看著自家妹妹。
芸兮只得停止發呆,伸出小手推了推眼前的小男孩:「哥哥,你才是突然出現呢,都嚇到我了。仔細我告訴額娘去,說哥哥你故意使壞欺負我。」芸兮傲嬌了,也不在乎面前的小男孩其實是比自己小的。
「好妹妹,哥哥錯了。只是才下了學,就想先來看看妹妹呢。誰叫妹妹都不找哥哥,自打病好後,老愛窩在屋子裡。」雲澤移開了身子,坐到塌前的繡蹲上,支著脖子看自家的妹妹。
芸兮歎氣,這身體的哥哥倒是個非常疼愛妹妹的主,每每下學都要來看望一下自己。被心理年齡小許多的哥哥寵著,倒的確別有一番滋味。看了看滿頭是汗的雲澤,搖搖頭索性不再多想,拿了枕邊的絹子,遞過去:「哥哥,你先擦擦汗吧,今個是不是又一路跑來了,也不擔心感冒了。你身邊怎麼就沒跟著人呢,只讓你一個人就跑來了嘛。哪有放主子一個人在,自己偷懶去的奴僕。」
「今天下學晚了,想早點來看妹妹,就跑著過來了,只當鍛煉身體,沒什麼的。妹妹可別生氣啊,再說就那些奴僕怎麼跑得過哥哥我呢。」雲澤滿不在乎的拿起絹子,胡亂一擦,就要扔掉。突然手心又被塞進一個小暖爐,絹子也被抽走。只見芸兮憤憤得拿起絹子,替自家哥哥仔細擦著。
「哥哥也真是的,妹妹在這又跑不了。如今大雪天的,本就容易濕腳,況且路上冰地滑的很,也不怕摔了,被人笑話。」
「哪能啊,」拍拍胸脯,雲澤驕傲的說:「每日跟著阿瑪練武,這點冰雪,哪能難道小爺啊。」話雖這麼說,還是悄悄地縮了縮腳,倒的確有點冷了。
芸兮看著好笑拿了件披風,遞過去:「腳凍到了吧,還小爺呢。哥哥再忍會吧,先前妹妹已經讓人去取熱水,如今應該也快過來了。等會你就在我這泡泡腳,再梳洗一下,免得額娘看到擔心。」
正說著,兩名小廝提了熱水進屋。後面跟著的夏嬤嬤和青書、翠珠手裡正端著薑湯。
「澤哥兒,可是冷著了。」夏嬤嬤看到裹著披風的雲澤,連忙轉頭吩咐道:「青書,你去少爺房裡取套乾淨的衣服來,翠珠把窗門關緊了。」又吩咐提水的兩個小廝,端來銅盆,舀上熱水,又兌了點涼水,才放到雲澤腳邊。
穿著藍衫叫萬壑的小廝,機靈的跑來伺候雲澤泡腳。翠珠端了薑湯來,另一個小廝千巖端了一碗準備讓少爺喝下。
雲澤大口大口地喝完薑湯,出了一陣熱汗,才終於感覺整個身體暖和起來。又看見自己的妹妹無所事事的坐在一旁,忙關心的說:「妹妹,也喝一碗吧,正好暖暖身子。」
「我不愛那個味道,倒是覺得喝著熱茶就很好。」芸兮嫌棄的搖搖頭,對翠珠說道:「你們把剩餘的薑湯分著喝了吧。外面這麼走一趟,估計你們也夠嗆,喝點暖和一下。記得給青書也留一碗,她去拿哥哥的衣服,估摸也快回了。」
翠珠點頭答應,留下一碗薑湯,其餘分著喝了。雲澤泡完腳,墨書正巧也取了衣服回來。又一番梳洗。夏嬤嬤才收拾好屋子,帶著丫鬟小廝取了外間,留了兄妹二人屋裡說話。
芸兮邊喝著熱茶邊好奇地問著「聽額娘說,阿瑪給哥哥找了先生。」
「是啊,阿瑪說可是花了重金請的,交的束脩也比旁的都高,又額娘置了小院,調了兩名小丫鬟去伺候生活起居。」雲澤一提到新來的先生,頓時覺得有一堆話要講:「妹妹,這個先生可是懂許多東西呢,真是博學多才。平日授課也不叫我死記硬背,只讓我通曉意思就行。原先哥哥還想著上學是個苦差事,不太樂意呢,沒想到這個先生倒是讓我喜歡得緊。」
「哥哥也不知羞,」芸兮笑道:「哪有大家少爺,會像哥哥這樣懶散。別人也都是那樣讀著過來的,到了你身上偏偏就不樂意了。不過原本讀書就不該死記硬背,只要熟讀懂得道理就好了。我們家又是旗人,也不用科考,也沒必要一頭扎進去苦讀。但是讀書也有著種種好處,要知道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秀。妹妹想著阿瑪讓哥哥認字讀書,大抵不過是希望哥哥以後能做到不矜不伐,不露圭角;戒驕戒操,好問則裕罷了。」雲澤的脾氣有些沖,大家公子在家也驕橫慣了,以後出去容易吃虧。的確是應該多讀書修身養性,磨去部分稜角。
「妹妹懂得可真多,原以為妹妹小小年紀,不懂這些。沒想到卻知道這些道理。似乎病了一場之後,妹妹變了好多。」雲澤驚歎道,自家妹妹如此聰明,做哥哥的以後要更聰明才是。
芸兮當然不知道雲澤所想的。只是在聽到話後『砰』的一聲,心臟撲通直跳,瞥見雲澤還在望著自己,趕忙氣憤的說道:「哥哥怎麼糊塗了,妹妹如今長大了,自然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額娘前兒還說妹妹懂事了呢,難道哥哥不喜歡妹妹懂事嗎?再說妹妹是女孩子又不像哥哥男孩子,時常出門,又可以早早得請先生教學。只能偶爾聽阿瑪說話,記住幾句話罷了。怎麼就說妹妹懂得好多道理而變了呢。妹妹如今還小著呢,以後還希望哥哥教呢。可是哥哥如今這樣一說,好似妹妹不用上學是的。哥哥真討厭,妹妹以後如果沒辦法讀書習字,可就是哥哥的錯了。哥哥還來氣我,妹妹也再不想理哥哥了。」
芸兮胡言亂語講了一通,便扭頭,只裝在一旁流淚。
雲澤起先被妹妹突然的一大通話繞暈,也不知道妹妹為什麼突然這樣。但是一看到妹妹哭了,趕忙道歉:「妹妹,你莫哭了,都是哥哥的錯。哥哥喜歡現在的妹妹,又懂事又乖巧。妹妹不是想讀書習字嗎,哥哥以後每日來教你好嗎?不哭了,再哭壞身子可就不值了。」
雲澤又是哄,又是責罵自己讓妹妹傷心,抓耳撓腮不知道怎麼辦。
夏嬤嬤在外面聽到聲響,忙進了內屋「怎麼了,好好的兄妹一處呆著,怎麼姐兒現在哭了呢?」
雲澤也不回答,只是拿起一旁的帕子:「妹妹,別哭了。方才是哥哥的錯,你莫要哭了。」
芸兮接過帕子擦乾臉,才對夏嬤嬤說:「嬤嬤,沒什麼事,剛才只是哥哥在鬧著玩呢。」
「哥兒和姐兒鬧著玩,也不能讓姐兒哭啊,下次可不許這樣玩了。太太知道了,準會不高興的。」夏嬤嬤聽罷,倒了茶水給兄妹喝,又退了出去。
芸兮看著已經忘記方纔的事情,只記得不讓妹妹哭的雲澤,終於鬆口氣,想著這一關應該算過去了。好險,剛才一時忘形,忘記如今只是四歲的女娃。幸好面對的是也才七歲的雲澤,又恰巧這哥哥非常疼愛妹妹,不會去懷疑什麼。芸兮撫了撫胸口,暗忖要記住這次教訓,以後做事要小心,只能一點點來。古人可不和你玩穿越,被當妖魔鬼怪就完了。
到了晚飯的時候,雲澤的奶嬤嬤劉氏帶著大丫鬟碧紋尋了過來。一群人便浩浩蕩蕩的去了堂屋。
董鄂七十與納喇氏已經端坐在雞翅木海棠桌邊。
芸兮在青書的伺候下潔手,看到對面空著的位置:「額娘,姐姐還沒來嗎?」雲澤也好奇地看著納喇氏。
「你姐姐身體小恙,今兒就不來了。」納喇氏邊說邊望向七十:「白天的時候請了大夫了,說要休息,我就讓秋姨娘去她房裡照顧了,晚飯也讓人端過去了。「
董鄂七十點頭:「吃飯吧。」又夾了雞腿放到芸兮的碗裡:「姐兒要多吃點。」
「謝謝阿瑪,阿瑪最好了。」芸兮甜甜笑道。
雲澤看著妹妹的笑臉,又瞄到心情不壞的七十,想了想終於開口說道:「阿瑪,以後我下了學後,就教妹妹讀書習字吧。」
董鄂七十詫異地放下筷子,見女兒正傻傻的看著兒子,嘴裡咬著的雞腿都忘記放下了。又看見雲澤一臉期待的望著自己,掩去笑意,板臉問道:「你如今要跟著顧先生學習,每日還要練武,你有時間教妹妹嗎?」
納喇氏也說:「是啊,你妹妹還小,不用這麼急著唸書。」
雲澤看到妹妹有點失望的樣子,還是下定決心:「阿瑪,我能處理好的。而且現在只是每日教妹妹幾個字,不花多少時間,只當是兒子再重溫之前的書本好了。額娘,妹妹平時一個人又只是窩在屋裡,如果每日能學幾個字,妹妹有瞭解悶肯定會變得開心的。」說完,雲澤又跑過去對著納喇氏撒嬌,心想一定不能讓妹妹失望。
「你有這個想法,也是好的。不過,你自己的課業也不能落下,而且從今之後,你的課業也會更加繁重。畢竟你是嫡子,有要負起的責任。本來還想放一放,但看你如今長大許多,有些事情也該教導你了。」董鄂七十,想了想便也同意了,又轉頭吩咐納喇氏:「以後讓府裡也不要再叫澤哥兒,往後就叫大爺吧。」既然要開始培養起來,也不能在作孩子看待。
納喇氏點頭讓鍾嬤嬤吩咐下去,又對一雙兒女說:「姐兒以後大些也有其他要學,現在就只當玩著認會字,不要累著了。」
雲澤聽了倒是不介意自己以後更加繁重的課業,只高興對著芸兮說:「妹妹,以後你要聽哥哥的哦,哥哥以後每天教你習字。」
芸兮倒是非常感動,笑著說道:「謝謝哥哥先生,以後哥哥就是妹妹的小先生哦。」
雲澤樂的直點頭。
芸兮長噓一口氣,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讀書習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