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六章 兵臨城下 文 / 盈月流光
「陛下,前方來報,敵軍有所異動。」漆黑的夜裡,柳睿跪在林輝夜的腳邊,說道。
「也該有異動了。」林輝夜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她靠在龍椅中,如是道。「讓磐朝所有的軍隊撤出京城待命。城中,只留弓箭手。」
「是。」柳睿答,卻跪在原地不動。
「為何還不退下?」林輝夜垂目,就見柳睿依舊跪在原地,不悅道。
「陛下……」柳睿不抬頭,只是道。「陛下……這樣,真的好麼?」
「柳卿。」林輝夜也不怒,一雙眼睛幽幽的望著柳睿的頭頂道。「你這樣質疑朕的決策,真的好麼?」
「臣沒有質疑陛下……臣只是擔心陛下承受不了即將到來的結果。」柳睿白著臉,聽出林輝夜話語中的警告,卻依舊固執的說了出來。「臣惶恐。」
長長的寂靜瀰漫在黑夜裡,半響,柳睿才聽林輝夜道。
「這世上已沒有什麼朕承受不了的事情了。」
柳睿聽見這話,心裡一顫,有種苦澀的感覺自心中蔓延開來。
「你還留在朕的身邊,是在等死麼。」林輝夜見柳睿一聲不吭,終而如是道。
柳睿就見林輝夜站起來,抽出腰間的佩劍,將劍鋒直指自己的腦袋。
「朕數到三,立刻從朕的視線裡滾出去。」
還是那樣冰冷傲慢的語氣,柳睿笑,而自己……卻早已對這種語氣習以為常。
心中竟有些許暖意。
就好像,那個淺暖的輝夜陛下又回來了似的。
「一。」
柳睿固執的跪著,不動。
「二。」
柳睿忽覺眼眶乾澀,從來不曾流淚的她,竟見地面上有自己淚水濺出的痕跡。
「三!」林輝夜應聲舉劍,卻在要落下的時候震住了。
柳睿不知道林輝夜緊握劍柄的手在空中顫了多久,她只知道林輝夜終而將劍狠狠摔在地上,走了。
柳睿不敢回頭看林輝夜離開的背影,怕望見什麼深不可測的黑暗。
饒是以前的林輝夜雖冰冷,卻極其自律,懂得分寸。只是如今,那女人鎖在心中的光明已盡數熄滅,被壓制已久的黑暗,就這樣無聲無息的瀰漫了。
趙明河整兵的速度非常之快,眼下已經做好了攻破京城的準備。烏瀾總覺得此事蹊蹺,按照趙明河的性格來說,她都忍了這麼多日,不可能不知道其中有詐。可如今卻……
「趙明河,我們再等等。」烏瀾騎著馬,走到趙明河的身邊,輕聲道。
「一再二,再而衰,三而竭。」趙明河盯著遠方的黑暗,用一種微不可聞的聲音對烏瀾道。「若是我軍的氣勢受到了影響而攻城失敗,烏瀾大人又擔當的起麼?」
「你又敢說你沒有私心?你敢說你不是為了林解語才出兵?你又敢說這樣不會導致我赤國兵敗?」
「那就由烏瀾大人來當將軍好了。」趙明河不答,只是淡淡道。「烏瀾大人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明河就先行一步了。」
「你!」明知道這樣是絕不可能之事,趙明河卻說的簡單!烏瀾一肚子怒火,卻也只得忍著不發。「林解語都失蹤了那麼久了,怎麼會昨夜回來?昨夜回來又被帶走,為何小兵今夜才告訴你?明明所有人都知道你在找林解語。你不覺得這其中有詐?」
趙明河沉著眸子,不說話。
這其中有詐,誰都看得出來……
可是……
「若是真的呢。」趙明河道。「現在磐朝局勢窘迫,解語可以開盾,只要林輝夜一句話林解語甚至有可能將盾覆蓋整個磐朝。到時候,赤軍就不只是全軍覆沒了,只怕連屍骨都不會剩下。」
趙明河如是說著,側目去看身邊的烏瀾道。
「你說,她有沒有可能被林輝夜帶走?」
烏瀾白著臉不說話,如此一想,林解語已經去向不明,現在赤軍果真危險。
縱有趙明河在,只要林解語一旦開了盾,又如何回天?
林解語的盾烏瀾是見過的,林解語的衷心烏瀾也是見過的。她之前還不懂為什麼林解語這麼衷心於林輝夜卻還開盾助赤軍攻打磐朝。
如今……卻明白了一二。
想見林輝夜麼?
在這樣的情況下,在這樣的心境中,也想……見她。
既然兩員大將的意見統一起來,赤**隊就沒有再駐足的理由。
烏瀾高舉赤國戰旗立於千軍萬馬之前,尖聲發號施令道。
「如今便是我赤國完全吞併磐朝之時,近年來的辛苦,終將於今日得到收穫!各將士聽令,即刻起,開始攻城!!!!」
林輝夜獨自一人上了皇宮的城牆,她安靜的站在黑暗裡,看遠處的火盞蜿蜒,猶如一條火龍一般朝著自己徐徐而來。今夜雖無月,但林輝夜的眼眸卻是明亮的,她黑亮的瞳仁中,全部倒影著浮動的火光。
她也不記得是哪一年了,也是這樣滿城火把,趙明河雙手抱著自己,在眾目睽睽下登上城牆,她在最高的城牆上站定,而後笑著將手中的自己微捧於千軍萬馬之前。
城下士兵瞬間歡騰起來。
林輝夜到現在也記得他們整耳欲聾的呼聲。
他們高呼道。
公主殿下千歲!千千歲!
將軍大人威武!威威武!
趙明河的軍隊很快就到了京城,然遭到的抵抗卻顯得寥寥無力,攻破京城的城門比想像的要容易許多。趙明河看著空曠的城池和禁閉房門,心中悶澀,這種感覺讓她恐懼,彷彿前方籠著一團黑色的毒霧一般。
進入磐朝京城以後的赤軍一路都很沉默,幾乎沒有即將要勝利的喜悅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不安。趙明河鎖著眉,領著軍隊一路前進,終而在皇宮的城牆前,停了下來。
烏瀾只覺得身邊的趙明河不對勁了,她側目望過去,就見趙明河的臉色已經全白了,整個人盯著某個地方,渾身都在顫抖。烏瀾心道不妙,也順著趙明河的目光望去,卻遠遠望見皇宮的城牆上吊著一個白色的身影。
此刻他們二人離城牆還是極遠的,因而那抹白色的影子看上去有些不真實,讓人恍惚的有種看花眼的感覺。
「趙……趙明河……冷靜……」烏瀾覺得她安慰趙明河的聲音都在抖。
然此刻的趙明河似乎已經聽不見烏瀾在說什麼,整個人立在一邊,就像一座冰雕。
「咱……咱們,先撤回去。」烏瀾此刻心中也是亂了,蠱蟲在這一霎那都失效了,一點情緒也傳達不出來。此事關乎赤國的成敗,烏瀾有些心焦的伸手去拉趙明河,哪知趙明河就像繃在弦上的劍一般,不動還好,一動就撥了出去!再也收不回來!!
「趙明河!!!!」
烏瀾只覺得所有的動作都在放慢,包括趙明河傾身上前,包括趙明河揮動韁繩,包括趙明河心痛至極的神情。
「趙明河!!!回來!!!有詐!!!!」
「那個人不是林解語!!!!!那個人不是林解語!!!!!」烏瀾這麼竭力的喊著,卻覺得自己的聲音根本已經無法傳達到那人的心中,她只得一面快步策馬跟著趙明河往前衝,一面大吼道。「回來!!!!!」
軍隊裡的士兵哪能預料得到這種情況,兩位領軍現在的狀況明顯是要進一步進攻,遂也跟著衝鋒起來!
有一瞬間,趙明河覺得自己靈魂深處的某些東西徹底壞了,具體是什麼,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
她只是想要抱下她,抱下城牆上的影子。
然,儘管趙明河這樣的狂奔而去,那影子卻在趙明河還未到達城牆之下的時候,被割斷了唯一的束縛,就這麼徑直的從城牆上墜下來,就要摔得一片血肉模糊!趙明河只覺得心中一陣尖銳的疼!口腔裡瀰漫著鮮血的味道!她鬆開手中的韁繩從馬上站立起來,藉著馬背的力量一蹬!整個人就凌空躍起!
烏瀾就見漆黑的夜色中,趙明河伸出雙手想要抱下那墜落的白影,卻在與此同時聽到一個聲音下令道。
「放箭!」
放箭。
那聲音雖輕,卻帶著不可違抗的威懾。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箭雨隨之而來。
趙明河只感覺五臟六腑在瞬間被利箭貫|穿,可是卻不疼。彷彿心上的那抹錐痛才是真實和永恆。
她踏著箭,卻終究無法回轉自己下墜的身體,只得看著自己與那白影……越來越遠……
遠到……塵埃裡……
林輝夜就見趙明河終而從空中墜落下去。
她重重的摔在塵土中,再也不動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輝夜就這麼望著趙明河的屍體,一看就是好久,末了終於笑起來。
柳睿站在她身邊,看她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看……朕贏了,朕贏了最後的尊嚴。是朕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輝夜笑著,眼睛卻紅了。
「陛下……!陛下!」
「朕這一生什麼都不怕……」林輝夜笑,回眸望著柳睿。柳睿只見她紅了的眼睛裡充斥著難以承受的絕望,她的陛下翕動著嘴唇笑道。「唯怕……」
與她分離……
柳睿就見林輝夜單手撐住城牆的邊緣。
而後。
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