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5五百年前的世界之你與我的前塵往事 文 / 秋院野唱
御影神社
早晨
「巴衛~~瑞希~~我和neko醬出門了哦！」咯登咯登的快跑聲,低跟鞋踩在木質地板的聲音很響亮。聽這聲音,巴衛的腦海裡就能浮現奈奈生朝氣滿滿的可愛臉龐,他不覺彎了彎嘴角。
「奈奈生……真的不能帶我一起去嗎？」習慣性的撒嬌來自瑞希，他的表達方式一向直率。巴衛挑了下眉,心中暗忖，瑞希對以前的主人是不是這樣，又很快失笑,過去的事都過去了，現在他們的身邊，是奈奈生。
「抱歉啊瑞希,我答應過neko醬了。我啊,不能讓它失望呢！」雖然溫柔,卻帶著獨特的堅持，隨著這個聲音，巴衛眼前彷彿浮現出奈奈生此刻的表情，一定是有點為難又像是寵溺著某個人一般，微微地笑著，讓人覺得為難她便是真正的過錯。
瑞希對這樣的她一直毫無辦法，自己也是一樣。不過……神使微笑起來，目中浮現一絲不自覺的讚許。就是這樣的奈奈生，才是最好的主人，溫柔而有所堅持，意志堅定毫不動搖，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擾亂她的心。
「啊，好失望~！奈奈生那麼寵愛它呀，還要跟它一起去遊樂園約會！有點嫉妒呢！」瑞希用透著微微醋意的話語，掩飾內心的黯然和失落。巴衛記得貓咪是突然出現的，不知為何，奈奈生特別地信賴它，對它的態度非常自然，不像面對神使時，溫柔寵愛中透出了一絲謹慎和小心。
「瑞希……」溫柔的聲音透出絲絲為難，但很快聲音的主人就用自己一貫元氣滿滿的笑臉給予了安撫，「真是拿你沒辦法啊~來，讓奈奈生給你一個安慰的擁抱吧！」尾音拉長，不覺透出幾分俏皮的味道，大概她已經抱住了瑞希，因為瑞希再沒有出現聲音，再過了一陣，她的聲音再度響起，「好啦，我真的要走了。嘻嘻，瑞希，你不要用這樣依依不捨的眼神看著我呀，就分開一天而已嘛，至於這麼捨不得嗎？」
巴衛搖頭失笑，瑞希就這麼缺乏安全感嗎？
像是唯恐奈奈生會隨時消失一樣。
終於，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巴衛手扶著頭側躺在走廊，他姿態悠閒，看神情，彷彿要沉沉睡去般。長長的銀髮垂在他的肩頭，耳朵軟軟地垂著，尾巴有時輕輕動一下，讓人知曉他並未真的就此入睡。
今天的風很輕，拂過花林，伴著沙沙的樹葉摩擦聲，送來一陣幽雅的清香。巴衛身旁放著一壺清酒和一個酒盞，兩個鬼火童子時不時為他斟酒。他閒閒地飲著，桃花瓣隨風飄落，有時落在他的面前，有時落在他的衣上。
巴衛閉上眼睛。花氣襲人，光線和空氣中隱約浮動著少女的笑的影子。她離開了神社，但生活裡處處都是她的影子。想及此處，神使啞然失笑，小酌一口，思緒漸漸飄遠。
不知走神了多久，有人走到他身邊，重重坐下。
「你倒是好閒情。」是瑞希的聲音，語氣透著隱隱的敵意，又像是某種不明原因的焦灼。
「天朗氣清，風和日麗，我怎會不好？」巴衛瞇著眼睛，語氣散漫淡然，「你是怎麼回事，不像平時的你。」平常的瑞希，無論表露在外是何種姿態，心底終究是波瀾不驚的。這一次，躁動的氣息卻無從遮掩。
瑞希沒有說話。巴衛沒有看到，瑞希的眉頭已經緊緊地蹙了起來。他看起來很猶豫，又像是極度困惑，難以決斷，半晌，他朝旁邊的鬼火童子作了個手勢。虎徹和鬼切連忙退下，他才接著道：「我昨晚，用了時回香爐。」
巴衛一怔，以他的聰慧，立即從隻言片語中明白了大半。神使臉上悠然的神色頓時消失了，連身體也不自覺地坐直起來：「怎麼回事！」他朝瑞希望去，卻看到了少年焦躁不安的臉，心裡就是咯登一下，連聲音也變得冷酷起來，「奈奈生發生了什麼事？給我說清楚，別想隱瞞！」
瑞希咬了咬唇，不知為何，看到巴衛這樣的表情，這樣的臉色，他反而安心了許多。皺眉回想了一陣，瑞希緩緩道：「先前，我曾經使用過一次時回香爐。你知道的，香爐的效果。」
巴衛沒有說話。他對瑞希並非真的一無所知，譬如對方擁有的一件寶物「時回香爐」。據說，這件寶物能使靈魂或實體回到過去。但這種事多半是人云亦云，以他現在恬淡的心性，並不曾將之放在心上。看瑞希的態度，這個香爐的效果，是真的。
「那又如何？」巴衛依然沒有在意，「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對你我再無意義。」他淡淡地瞥了瑞希一眼，「只是不知道，你為什麼還想要回到過去？」以他的敏銳，猜到了什麼，眼神依然淡淡的，卻透出絲絲冷意。
瑞希聳了聳肩，神態沒有一絲不自然：「巴衛，你不用這樣的態度吧？啊，當然，你猜得沒錯，我以前使用時回香爐，都是為了到過去看望夜森大人。」提及夜森，瑞希語氣依然透著懷念，卻沒有了以前的執念，「現在只是偶爾用用……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巴衛這次沒有回答，但他的神態放鬆了很多，眼裡也有了幾分笑意。呆在奈奈生的身邊，怎麼可能不被感染？特別是她天生就有種讓人如同沐浴在陽光裡的安全感。
「巴衛，你知道嗎？我回到的過去，是五百年前的那個世界。」瑞希的聲音透著幾分壓抑，「開始的那個世界，跟我記憶中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後來卻變了。從我遇到奈奈生開始，我的過去漸漸發生了改變。你相信嗎？過去，也能夠被改變嗎？還是說，奈奈生是特別的存在呢？」他眼神漸漸迷惘，像是記憶都開始變得不真切起來。
巴衛神色凝重。
他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瑞希的話。
「五百年前的世界，不應該有奈奈生。我從來不認為，奈奈生的前世，是我們認識的奈奈生。」那個女人和現在的奈奈生長得很相像，但看到那個女人，並沒有像見到奈奈生那樣，心神都被牽動的感覺。瑞希知道，只有這樣一點點相像的地方，根本無法打動自己冷漠的心。不，應該說，除了奈奈生以外的人，都無法動搖他的心。時間早已讓他的心腸變得冷硬。
瑞希像是陷入了回憶。
巴衛耐心等待，並沒有打斷他的思緒。
「直到我在五百年前的世界裡，看到了奈奈生。你相信嗎？五百年前，不認識奈奈生的我，遇到了五百年後我們的奈奈生。」瑞希的說法很拗口，但巴衛瞬間就理解了。
「你的意思是，你見到的是未來的奈奈生？你怎麼確定這一點？」
巴衛立即提出疑問。
瑞希苦笑了一下，他淡淡道：「因為，我觀察了那個世界的奈奈生很久，也因為，我在奈奈生的身邊，見到了一個名叫neko的女孩子……」他頓了頓，忽然道，「先前用香爐回到過去的時候，巴衛，我們根本不知道neko這隻貓的存在，巴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巴衛緩緩點頭，他有點明白了。
這樣的話，瑞希對neko的敵意，也有了解釋的理由。
「但，neko不會傷害奈奈生。我不瞭解neko，但我相信奈奈生。奈奈生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單純輕信。」這是巴衛願意接受來歷不明的neko的理由。他願意無條件相信奈奈生的判斷。
「……我不知道，也不確信。」瑞希見到的一切，依然震撼著他的心靈，他心中的謎團比任何人都要大，「而且，五百年前的奈奈生，似乎並不認識我們，也就是過去的我們。」說到這一點，瑞希露出苦澀的微笑，心臟隱隱作痛。
明明知道現在的奈奈生對將來會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卻總是不安，擔心在某一天，奈奈生會忘記他們，忘記自己。現在的他已經無法想像，面對奈奈生陌生的眼神，自己該如何去接受。
巴衛沉默著，他心裡也不好受。
終於，他問道：「五百年前的世界，發生了什麼事？」
瑞希偏過臉，淡淡道：
「是啊，五百年前的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瑞希！不要隱瞞——」
巴衛一字一頓道，他從瑞希的話語中聽出了逃避的味道。
瑞希垂下眼簾，突然諷刺地笑起來：「巴衛，你相信嗎？那個世界裡的奈奈生，身邊有別的神使呢。」而且，是他不曾見過的魔界妖怪，那種一身殺氣的傢伙……
巴衛一驚，不經意地皺了下眉，又很快地舒展開來：「那又怎麼樣？奈奈生如果變得更強，自然會需要其他神使。不然，如何震懾一方妖怪？瑞希，作為神使的你，應該再瞭解不過。」
「對方是魔界的傢伙也一樣嗎？」瑞希的表情十分冷漠。
巴衛本能地皺了下眉。魔界的妖怪麼？那可是出了名的狡詐無情。奈奈生怎麼會選擇這樣的妖怪作為新的神使？巴衛心裡想著，卻沒有一絲猶豫地表示了對奈奈生的支持：「……你應該學會信任奈奈生。」他曾經在傳聞中聽過，奈奈生有著與魔界妖怪並肩作戰的經歷。她應該並不反感魔界的出身，儘管，妖怪們都知道，來自魔界的妖怪，無論任何一隻都不容小覷。
「我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無法想像，陽光般燦爛耀眼的奈奈生，會怡然自若地牽起一雙沾滿血腥的手。只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親眼所見那一刻，心頭湧起的感情，是羨慕，還是嫉妒。他在嫉妒那兩隻妖怪嗎？因為奈奈生也對他們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