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章 心事誰知 文 / 秋院野唱
傳說中的龜姬夫人並不住在龍宮城,也就是說，龍王宿儺和他的夫人分居兩地。
「不是說他們夫妻倆感情很深厚嗎？」
「這是當然的，兩人成婚多年，至今和睦如初，難道算不上感情深厚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會分居兩地呢？」
「你到龜姬夫人居住的海底城一看，便明白了。」
——以上是公車到站時,發生在奈奈生和鳴神姬之間的談話。
親眼見到海底城，奈奈生的確明白了。和奈奈生曾經見過的物怪世界一角一般，海底城保持著歲月沉澱出來的往昔風情。和一聽名字便知道是一座華麗宮城的龍宮城相比，海底城更像一座人類的城市。
如果不是來來往往著許多海底的妖物精怪，奈奈生會油然萌生自己誤闖某個影視基地的感覺狐言淺淺。她曾經去過幾個影視基地參觀,惟妙惟肖的人物風景和海底城極為相似，但在壯觀程度上自然遠遠不及。
高聳的樓閣，曲折的迴廊，梳著高高髮髻的美麗女妖，穿戴武士盔甲的奇特男妖，行走街上的妖怪大多服飾鮮艷華麗，衣襟佩戴著不知名的翎毛或花卉。奈奈生走在街道，路邊紛繁複雜的景物讓她目不暇接，臉上充滿了驚歎的感情。她一再地對鳴神姬說：
「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啊。我開始明白龜姬夫人的心思了。」
「哦，為什麼這麼說呢？」鳴神姬走在前方，她雖然形容嬌小可愛，但是臉上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具，再加上兩人屬於神靈的強大氣息，並沒有多少不長眼睛的妖怪敢來挑釁。
「我聽聞龜姬夫人女紅精湛，凡在某方面有超絕才能的人，總是希望在工藝上精益求精，尤其是龜姬夫人這般無需為壽命犯愁的妖怪。人類的工匠，需要為生計奔波勞碌，大概不能擁有這般純粹的求藝誠心吧？在我看來，入目中的一切，皆可入畫，龜姬夫人也是如此想吧？」
奈奈生誠心誠意地讚歎說。
鳴神姬回頭對她一笑：「或許你說得不錯。據我所知，龜姬夫人在海底城已居住了很久，猜測雖多，但她本人並沒有作出解釋。說不定龜姬夫人也期待一個能夠理解她心意的人。」
鳴神姬覺得奈奈生的想法別出機杼。
畢竟，像龜姬夫人，喜愛女紅，是眾所周知，但把對工藝的追求和居住地點聯繫起來，很少妖怪會這麼想。在大多數神明妖怪看來，這是不務正業，誰能理解呢？這個時候稱讚奈奈生，鳴神姬也沒有把她的話當真，只是一個猜測罷了，跟以往的猜測並沒有什麼不同。
奈奈生搖了搖頭：「能夠堅持自己的人，並不需要他人的認可呢！人類有一句話，『自己選擇的路，就算跪著也要走完』，在某方面有著超群才能的人，總是固執己見的。」說完，她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自己去欣賞路邊奇異的風光，鳴神姬反而陷入了沉思。
在海底城，奈奈生十分引人注目。她的打扮，一眼就看得出跟妖怪們格格不入，不時有妖怪好奇地望著她，她總是笑著點頭回禮，幾次十幾次還好，幾十次下來，奈奈生有些不耐煩起來。
她拉住鳴神姬的衣袖，問她：「鳴神，我能找個地方換件衣裳嗎？」
鳴神姬注意到奈奈生的打扮，她點點頭，道：
「是我疏忽了，你應該換件衣裳的。你跟我來。」
兩人在街道走了一陣子，最後在街邊一處有著漂亮格子窗的人家停下來。
鳴神姬說：「這裡是我在海底城的住所，由侍女照料著，我已經很久沒有來了。」說完，她用力地敲了敲門，只聽見裡面傳來一聲悅耳的回答，「請等等，這就來啦——」
奈奈生好奇地看著，不一會兒，門扉打開，一個皮膚白皙、身材苗條的女妖倚在門邊吃驚地望著他們：「兩位是……」視線下移，見到鳴神姬，女妖掩住嘴，連忙作揖道，「哎呀！這不是鳴神姬大人嗎？您怎麼到海底城來啦！快快請進！」
這個女妖在形體上，跟人類幾乎沒有什麼分別了，穿著輕薄的亮紗衫，繫著飄逸的腰帶，面孔塗著厚厚的白色脂粉，梳得高高的髮髻別著華麗的金飾，迎風傳來一股濃濃的香水味兒。
奈奈生一路走來，許多女妖怪都是這個打扮，她不禁猜測這是否城中的時興樣式，也沒有取笑的心思，還在心裡感歎，這般打扮，還踩著木屐，居然能走出弱柳迎風的曼妙姿態，實在很不容易。
鳴神姬看起來怒氣衝天，她大聲呵斥道：「瞧瞧你的打扮！哪像個侍女的樣子！我的臉面都叫你給丟盡啦！」這麼說著，透出一股親熱的意思，匆忙走進院子裡，不願意在街上吵鬧丟臉似的星際之男色襲人。
女妖連連作揖，不知道白粉下那張臉是不是還更白些，一疊聲的道歉，連聲道：「我一個人在這裡實在無聊，不得不自己個兒尋些樂子，和旁人湊湊趣。鳴神姬大人千萬別生氣呀！」一邊說著，她轉向奈奈生，笑盈盈道，「這位大人一定是鳴神姬大人的好朋友吧？快請進，到裡面歇歇腳，喝口熱茶！」奈奈生規規矩矩地跟了進去，只是點頭微笑。
女妖連忙掩上門扉，臉上帶著討好的笑意：「這位大人怎麼稱呼呢？」奈奈生禮貌地說：「叫我奈奈生就好了。」女妖改口道：「那就是奈奈生大人了！奈奈生大人請為我求個情呀，鳴神姬大人脾氣可不大好！」
奈奈生笑了起來。敢這樣尊卑不分地跟鳴神姬說話，恐怕這個女妖和鳴神姬是很親近的，她能求什麼情？臉上透出不以為然，走到院內一株梅花樹下，奈奈生隨手折下一枝，閒閒道：「哪裡輪到我求情呢？」
女妖卻連連搖頭，解釋道：「奈奈生大人有所不知，鳴神姬大人想來獨來獨往，除了黑天神大人，怕是沒有幾個親近的。今天奈奈生大人跟鳴神姬大人一道，我看了心裡也為鳴神姬大人高興呢。」說著，臉上露出幾分真心的笑意。
奈奈生不知女妖說的是真是假，她笑吟吟道：「這怎麼能算呢？我只是藉著鳴神的地方換件衣裳罷了。你無需多話，先給我騰個更衣的地方吧。」說完，她先穿過院子，走進屋內。
不知道鳴神姬有沒有聽到他們在院子中的對話，但奈奈生並不在乎。鳴神姬在室內穩穩坐著，托著腮，望著格子窗發呆，桌前擺著茶盞，熱氣繚繞。鳴神姬可不會準備奈奈生的份。
奈奈生上前幾步，笑道：「鳴神，我先去換衣裳，你可得等我。」鳴神姬沒精打采地嗯嗯兩聲算是應了。奈奈生看得有趣，她彎下腰，取了鳴神姬桌前的茶盞，逕自喝了，末了還評一句，「很不錯，就是味道淡了點。」
鳴神姬瞪著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也不知道生氣了沒有。或許是怒上心頭，反而看不大出來？奈奈生又想笑了，她拍了拍鳴神姬的肩膀，悠然自得地重複一句：「等我啊。」說著，往屏風後走去。鳴神姬還是呆呆地看著她，這時臉上已經露出氣惱的神色來了。
奈奈生進了屏風後頭，門外人影一閃，卻是女妖進來。她一看鳴神姬握著小巧的拳頭，氣怒又無奈的神情，笑了起來：「鳴神姬大人難得如此失態。」鳴神姬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忽然自嘲一笑，說：「你知道她是誰麼？」
女妖含笑道：「不知道，但知道奈奈生大人是鳴神姬大人的朋友，不久可以了麼？」鳴神姬勾起嘴角，笑容儘是諷刺：「你可知道我這一臂是怎麼沒的？」女妖驟然面色一冷：「難道？」不見鳴神姬否認，她頓時大怒，「既是仇敵，鳴神姬大人怎能輕輕放過？不行，必須報得此仇！」
鳴神姬垂下眼簾，冷冷淡淡地說：「……我已承諾，不再向她追究此事。你知道，誓言是決不可違背的！」女妖急急道：「那怎麼是好？難道真的放過了這個人類麼？鳴神姬大人貴為神祇，何須如此嚥氣吞聲？便是黑天神大人，也會看不過去！」鳴神姬搖了搖頭：「算了，這些事，你別管，也不要傳出去。」
兩人說到這裡，屏風後面，便是裡屋，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奈奈生極動人的聲音說道：「鳴神，你進來一下，我需要你幫忙呢。」女妖面色陰沉，看向鳴神姬，沉聲道：「鳴神姬大人……」
鳴神姬站了起來，她冷冷斜了女妖一眼，意思是「不要多事」，就走過屏風，只見屏風上映出兩個人影，傳來奈奈生嬌柔的話語：「鳴神，我的衣裳，穿不好呢！你來幫幫我！」
鳴神姬回答她：「別亂動，到鏡子面前站好，我給你整理一下。」腳步聲漸行漸遠。女妖隔著屏風，呆呆地站著，心亂如麻，分明是痛恨，又有點慶幸，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時的心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