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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我想離開你 文 / 漫空

    我想我是太累了,借助外來生命力的身體從來就經不起折騰,就連不小心睡著都像是累垮的暈倒。

    從白色的床鋪費力地坐起身,我看到船艙舷窗外暴風刮蹭過鐵灰色的船身。夜色深重如墨,海浪被龍捲風挾卷而起,擇人而噬的瘋狂天氣所造成的巨響,將我從疲憊的深眠中拉回來。

    窗外混亂如末日的景象讓我終於忍不住下床,赤腳踩著木質地板,涼意一絲一絲往腳底板上滲,滲到我眼珠子裡讓我眼神開始冰冷。

    船艙裡安靜到空落,幾本厚封皮沾上灰塵的書籍放在小桌子上,桌上的水杯因為船身的戰慄而輕晃著。船艙外的海水湧撲上帶著棕藍色污垢的甲板。幾乎所有人都跑到甲板上。我也很想去,這種硬克制下去的衝動讓我雙手雙腳都微微發抖。

    第一次天氣異變在太陽剛落時就這麼肆無忌憚地來了,我剛起床時就看到被海浪捲走的一個考生在濕漉的窗外一閃而過。這種考試真是沒有半分人道主義的憐憫,平庸的生命永遠比不上一顆有潛力的獵人種子。也難怪弱肉強食得那麼理所當然,獵人協會從來就不是一個讓普通人可以依靠的慈善組織。

    我沒什麼表情地看著關上的門一會,如果能光明正大打開門走出去多好,這樣乾坐著什麼都不能做讓我難受。這個考試從頭到尾讓我覺得憋屈,被幻影旅團壓著我什麼都不敢做,我怕我一衝動場面只會更糟糕。

    就像現在,如果我敢無視半臥在門邊躺椅上的某團團長,說沖就衝出去,最後的結果肯定不是我想要的。()

    他不讓我出去,我就只能這裡看著。

    帶點倦意地輕望了那個躺在椅子上淺眠的傢伙一眼,頭髮上的藍色已經褪得差不多,美麗的黑色逐漸露出張牙舞爪的真面目。接下繃帶後乾淨白皙的臉上因放鬆而很柔和,就如他此刻在椅子上的姿勢異常的毫無防備。

    真好命,心腸硬邦邦的人從不怕良心不安,半夜也不怕鬼來敲門。

    我躡手躡腳走到窗邊,一塊鐵板從窗邊被風硬是撕裂下來捲到海裡。蒲公英甲板上的燈全部打開,在暴風捲起所造成的海水雨中,幾乎所有的考生都拚命抓緊一條救人命的繩子。我看清楚是一個考生的小船差點被捲到海浪漩渦裡,又被甲板上的人硬生生用一條繩子拽回來。很有溫度的一幕,什麼競爭、什麼冷漠、什麼隔閡都因為一條需要挽救的生命而擰到一起,還有什麼畫面比這個更像是少年熱血漫畫的嗎。

    我靠在窗邊,伸出有些蒼白的手指摸摸那些呆在甲板上,又影印在玻璃上的人群。指腹沾上了水汽,在清冽的窗面上留下幾道圓潤的痕跡。

    我笑了笑,不知是無奈還是無力地對身後那個半躺著的人輕聲說,「蘭斯,我也想下去。」語氣帶了些甜膩的柔情,像是撒嬌又像是請求。

    船艙外的狂風捲浪讓我感受到一種溫度,而在空洞安全的船艙內,我卻只有從腳底滲上來的寒冷。我也很想做一些讓自己血液沸騰起來的事情,兩年前從流星街的工作退下來後我就開始有些迷茫,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有點找不回來當初來到這個世界的起點。

    「不准去,米露。」他回答的聲音輕柔,有種還在睡夢中的悠緩,一點都聽不出來是命令。甚至語氣有種寵溺的假象,好對應我似水的請求。

    「哦。」我輕應了一聲,然後陷入沉默。眼中因甲板上的景象而多出來的溫柔,又因為他的命令而渙散。真是霸道,就差沒捆著我的手腳。

    風越來越大,除了桌子上的水杯與書籍的震動外,這裡也越來越寂靜。

    「我想……離開你。」打破靜謐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猶豫很久才勉強說出口。連頭也不曾真正轉過去,空氣裡一直有種讓我窒息的壓力存在。當我迷茫得開始不知所措的時候,我就知道必須要退開一步,因為他永遠不會主動退步。

    窗外是另一個世界,無論有多大的風浪他們都能齊心協力渡過,我覺得能看到這種畫面真好。

    他似乎還閉著眼沒聽到我的話,我繼續自說自話,「給我一段時間的自由,庫洛洛。蒲公英」一點一點地在我無所知的情況下吞噬著我擁有的一切,包括思想與自由。對這個只會得寸進尺的混蛋真的不能放鬆警惕,坑蒙拐騙只要是能達到目的再厚臉皮的招數他也無所謂。

    我有些模糊地想起十年前,在天空競技場下的水果攤上,抱著他哭訴「米露-西耶娃」是他不能撕毀的場景。我以為他聽懂了才鬆開手讓我走,後來恍然醒悟這個瘋子壓根就聽不懂我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他只是做出最好的判斷麻痺我對他的瞭解。然後緊緊抓住那些填滿我人生的重要東西,在我對他沒有防備時一些一些拿走,又將他自己一些一些塞回來。總之不把我啃到連根頭髮都不剩,他就不滿足。

    當我突然發現自己的生命裡只剩下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時,我徹底失去前進的力氣了。無論多親密多心疼,兩個人就得當兩個人來看,他卻那麼任性地拖著我就要一條路走到黑,根本就不打算讓我有獨立的生活與夢想,好像把我啃下去就可以變成一個人似的。我真的很佩服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子,怎麼能一邊禁錮我一邊還假裝很大方地放飛我。

    我不肯回頭邊用手指在有一層濕氣的玻璃上畫喜歡的畫,一邊看著窗外掀高的浪花。身後依舊很安靜,他應該已經無聲地坐直身體,雙手習慣擱在膝上,嘴角抿成一種毫無情緒表達的似笑非笑的痕跡,雙眼幽暗地看著我的背影。

    他從不怕傾聽我的抱怨,左耳進右耳出的典型。我就納悶這種自我到骨子裡的固執的死不悔改,他到底是怎麼養成的。跟他說話很累,愛聽的就記得特別牢,不愛聽的全部自動過濾,比電子計算機還要精準理智。

    「我不喜歡你一直想控制我,也不喜歡你束縛我的腳步,還有不喜歡你幾乎是強迫性地要我依附你。蘭斯,我又不是家裡的古董瓶,再用那種要把我丟到盒子裡關起來的奇怪眼神看我,我會生氣的。」我說完深深吸一口氣,胸口悶得厲害。真不是攤牌的好機會,可是看到窗外那群暴露在風中的考生,我就憋不住。

    這一路這麼冷漠地看著因為試題而殞命的考生,看著腳邊躺著的屍體,我並非無動於衷。這種情緒根本控制不了,腳幾乎是反射性上前,我僅僅只是想抓住那個墜落的考生的衣角,我並不想那麼無動於衷。

    「你非要搞到我除了你的命令外一無所有嗎?團長。」真是受不了你的控制癖,不聽你的話你就不滿意。「不要我走到哪裡你就要安排人跟到哪裡,不要我做什麼事情你都非要插上一腳,還要把我的計劃改得面目全非。我又不會……又不會……」輕歎一口氣,才有些難過地輕聲說,「我又不會離開你,你那麼貪心幹什麼?」

    輕輕的呢喃沒有抱怨的火藥味,聲音裡的茫然飄蕩在安靜的空氣裡。

    就算是最深愛的情侶也不可能讓某一方侵蝕得這麼徹底,這讓我根本無從下手去糾正這種不正常的現象。太過佔有的話,遲早會崩潰的。這個道理很難懂嗎?我不信他弄不清楚,看那麼多書也該看明白了,可就是該幹嘛還幹嘛,一點都不打算改變。

    有時候真想掐死他算了,雖說暴力至上是下下策,不過我不得不承認有些人道理是說不通的。也許有那個力氣狠揍他一頓,他知道痛了就會改?

    我不後悔十年來每一天的生活裡都有庫洛洛-魯西魯的影子,可我很在意庫洛洛-魯西魯這個人要霸佔我全部的生活。只要是一個單獨的生命體就忍受不了這麼可怕的奪取,是個正常人都過不了這麼壓迫又這麼深沉的生活。我覺得自己必須調整一下疲憊的心態,背個包獨自去旅遊一趟,只屬於米露的旅行。然後在一個沒有庫洛洛的地方,想一想接下去的路。

    「我要離開你,不過跟你說話不去想你不要看到你,也不想聽到蘭斯或者庫洛洛這個人。獵人考試後就跟你分開,你這個吃人又貪心的幼稚鬼,如果我想不明白就不回來。」頭挨在舷窗邊,冰冰涼涼的。我覺得這個溫度很舒服微微笑起來,甲板上的考生都撤離了,海裡那個人在主角與大部分考生同心協力的幫助下而獲救。

    他好像一直不明白某些佔有慾是很不合時宜跟很詭異的,很久以前我就發現自己周圍那張讓人詫異的監視網。這個小子難道不懂這種長期監視的行為很變態嗎?還有摒棄我的交際圈,什麼決定都硬要插手幫我做,什麼謊言都敢說出口。我已經把要求放得很低了,我從不做白日夢他會是個正常人,可也別不正常到這麼驚悚的地步。兩情相悅都可以搞成牢頭跟被監禁者的關係,我的輕微抑鬱症就是他害的,想當年我是多麼陽光燦爛的性格……

    他沒接我那些含在嘴裡的抱怨,似乎變成某種很有耐心的食肉動物,靜靜地等著我抱怨完回頭看他的安靜幽涼。我聽到他躺椅細微晃動的聲音,自己蒼白的手指放在玻璃上有些緊張地彎曲著。告訴自己千萬不要那麼輕易就中了他的陷阱,不要回頭去看某個任性妄為的團長的黑鍋臉。

    繼續不屑他某些不是正常人做得出來的壞事,「沒人會像你這樣做的,又不是你一天不盯著我就會跑掉,越來越過分,再過兩年你是不是乾脆就造個鐵籠子將我丟進去鎖起來……嗯?」

    被鎖起來的畫面太過陰暗惡寒,我皺了下眉頭,窗外海水浸湧上來的甲板,竟然有人腳步穩健地隨著搖晃的船體慢騰騰走過去,也不怕被暴風吹跑的鐵片窗沿砸到。風吹散了他清晰的整體,我看不清那個人的面目。在所有人都躲進船艙時他顯得太過突兀。

    那個人的頭髮似乎是金色的,在風裡亂得沒了順序。肩頭扛著一面大旗,白色的旗面上看不清有什麼。我疑惑一聲,臉湊近玻璃想看仔細點,剛才我好像看到某個很眼熟的字體,可又怕距離遙遠一時眼花。

    注意力還沒真正集中,身後忽然出現的熟悉氣息讓我呼吸先是急促一下,敏感的後頸連寒毛都豎起來,我的反應永遠快不過他的速度。

    一隻溫暖的手掌輕易蒙住我的雙眼將我帶入身後的懷抱,放在玻璃上的手也被他用力抓回來,痛感明顯。

    「米露,你太囉嗦了。」

    不慍不火的語氣在我耳邊響起,不瞭解他的人根本聽不出這種淡淡的語調下的不高興。我的眼睛失去光明一片黑暗,有些奇怪地低喚:「蘭斯?」

    突然唇上一暖,呼吸瞬間被剝奪。深緩到讓人恐懼的吻不留一絲逃避的餘地,讓我產生了溺水的錯覺。

    窗外天氣似乎剛剛放晴,潮水退去的聲音讓船體穩定下來,他抓住我的手依舊沒有放鬆的痛。

    抱歉。

    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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