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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為卿遠走 文 / 逍遙紅塵

    「師傅婆婆一生武功高深,更難得的是相學神機,從未漏算過,她說我的命就是孤絕無依,必須無情無慾,無愛無求,不然我戀上誰,牽掛上誰,誰就會因我而亡,為了不害人,我不能親近任何人。」夜的聲音,聽起來隨意,隱藏著淡淡的哀傷。

    「你信?」我想讓聲音輕鬆,吐出來的字還是沉重。

    他仰望著帳頂,「我不想信,我不得不信,我只與三個人有了牽扯,卻害他們都不在了。」

    「胡說!」我撐起身體,聲音衝口而出,「你瞎想什麼,命是自己的,走什麼路行什麼運,相信自己而不是相信命,這不是夜一貫的瀟灑嗎,你什麼時候這麼低迷了?你懂得安慰我,懂得讓我走出消極的日子,為什麼自己會這麼想?」

    他突然一伸手,把我的身體勾了下來,整個落在他的胸前,雙臂一圈緊緊的困住我,腦袋埋在我的肩窩,久久不言。

    他在尋找一種依靠,一種能讓他相信我的話的依靠,夜的無助讓我第一次正視這無所不能的男子另外一面,他也只是一個人,一個男人,一個需要保護,需要支撐的男人。

    他的臉,蹭著我的頸項,他的手忽然一擋我的臉,我被他翻身壓在床榻間,我沒有掙扎,因為那貼靠著我的冰冷面具,已經變成了軟滑的肌膚。

    他的唇,帶著魅惑的香氣,吐著暖暖的溫度,播撒在我的頸間,他的睫毛很長,在移動間抹過我的皮膚,有些癢。

    「日,正因為我能看透命,才能瀟灑,因為我早已經知道結果,卻也正是我看透別人的命,在面對親人時做不到瀟灑,只為我看到了我不想看到的結果,我不羈,因為我不能在乎,我隨意,因為我不能在意。」他的聲音有些抖,蚊吶般。

    我抬起手撫摸上他的,手指穿過絲綢般的絲,穿過的彷彿是那無形的命運絲線,抓不住,握不牢。

    「夜,你覺得如果沒有你母親的去世,你就不會來到人間嗎?不,你依然會出生,所以他的死與你無關;如果沒有你,你的父親可能當時就會追隨你母親殉情了,什麼叫你奪走了他的命續了你的命?是你的出生讓他有活下去的勇氣;你的師傅婆婆,中年喪徒,她難道不傷心?是因為你,才讓她老年有了快樂,才傾盡所學的教授給你,如果你真的是這樣的衰神,她可以花錢把你托付給別人養,何苦自己帶在身邊?她的過世,是年紀到了,我相信有你在身邊,她一定是含笑而終的對不對?」

    我的肩頸處,有了濕濕的感覺,「日,你知不知道,當你能看穿一個人的生死,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的等著那一天的到來,那種無力,那種可怕的感覺,我寧願我沒有學這些,我無法知道人的命運。」

    我忽然想到了什麼,摟著他的腰,「夜,你以女子的身份出現,不肯別人看到你的臉,是不是因為怕惹情債,怕會因此而奪了別人的命?」

    「算是一個原因。」他輕歎著,另外的原因,他沒說,我也沒問。

    「那你不肯告訴我你就是蘭陵煜,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搭檔的男人,我是生死不會生出一點佔有之心,只要他算計得當,休書一寫,也不算有婚約牽扯,所以也不會害了我。

    夜的想法太多,心思太繞,不到事情臨頭,永遠不會明白他一個行為中,到底包含了多少個意思,他不想說的,永遠也不會說,既然他現在提到他的命運,提到他的神算,那就是說……

    「我是不是有死劫?」這句話,我居然說的平靜無比,沒有半分的恐懼與詫異。

    他連我有重劫都不說,寧願選擇默默的跟在身後救我,這一次看到我手相後的茫然和重視,還不能夠說明一切嗎?

    他放開了蓋在我臉上的手,當房間內的光明重現的時候,他的臉上已經重新戴好了面具,「我不會讓你死的。」

    在『御風』,他曾經說過,叫我永遠不要上戰場,不管輸贏我的下場都很難看,我答應了他,卻做不到。

    命運,有時候真的是一雙無形的手,在背後推著你走,當你現的時候,已經悖離自己的初衷太遠,太遠。

    無力抗拒,無法抗拒。

    「放心,只要我離開你,就不會有事。」他翻身下床,在桌前提筆唰唰的寫著,然後往我面前一放,「簽字。」

    我望著紙上墨跡未乾的兩個字,狐疑的望著他,「休書?」

    是的,休書。

    上官楚燁休了蘭陵煜的休書。

    「人的命運是隨著際遇改變的,當年我遇到你,就知道你命中大富大貴,長命百歲之相,縱然顛沛流離卻最終能成大器,所以我當初贊成你回國,可是『御風』再見你,你的運勢急轉直下,你知道因為什麼嗎?因為我在『九音』救了你,注定你欠我的要用命還,『御風』之時,我為了自己算計你,本以為沒有干係不會讓你受到影響,可是你卻出現了更大的劫,這一切都與我師傅婆婆那句借命續命一樣,我與你太親近了,所以將劫難給了你,我要斬斷你我之間的羈絆。」他手掌一攤,伸到我的面前,「日,你再仔細看看,我的生命線,出現了。」

    我抓著他的手,仔細的看著。

    果然,在掌心中,本來只有一條線的掌紋之下,出現了極淡的生命線,如果不盯著看,是看不出來的。

    「日,我沒有生命線,這命,是我借來的。」借誰的,他不用說,我已經明白了。

    他的手一伸,將紙送到我的面前,「簽吧,你簽了,我立即走,你不會有事,他日『寒雪峰』重聚,你我還是搭檔。」

    我接過紙,看著紙上龍飛鳳舞的雋秀字體,心頭有股說不出來的滋味。

    似乎此刻握在手中的不是筆,而是刀。

    割捨掉我與他之間除了友情外唯一的情分,或許他不在乎,我卻不捨。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人,「夜,如果沒有你讓我眼睛復明,你認為我能在『九音』那麼輕鬆的得到一切?如果沒有你在『滄水』的及時出現,你認為我真的不會死嗎?就算不會,我早已是個廢人,還能有今日的活蹦亂跳嗎?甚至更早些,沒有當年與你的聯手混跡江湖,我會有重新站起來面對一切的勇氣嗎?我不信什麼借命續命,我只知道,沒有你我早就沒命了。」

    慢慢的,我將手中的休書撕碎,雙掌一震,片片雪花飛舞在我們兩人面前,還有我堅定的聲音,「我承諾了你,會在戰後與你一起隱居,我就一定會做到,你自己也說了,人的命運會隨著際遇而改變,你更是不敢確定我一定會死,那麼就讓我們賭上一局,如何?」

    「賭?」他遲疑了下,無奈的苦笑,「日,你總是那麼堅持,堅持到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會錯,懷疑你的話或許是對的。」

    「彼此彼此。」我笑著,我和他之間,相互扶持已成習慣,說不清到底誰幫誰更多,「如果你贏了,『寒雪峰』上庫房裡我那一半全給你,如果我贏了,我想看你的真面目。」

    他輕輕的轉身,向著門口走去,「日,我希望……」聲音停了停,吐出兩個字,「你贏!」

    我看著他的腳步,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堅持,「你還是堅持走嗎?」

    「給你創造贏我的機會,不是更好嗎?」他恢復了魅笑,那暗夜精靈的妖艷又回到了他的身上,還有那種自信和飄灑。

    我知道,我留不住他。

    我更知道,這一場賭博,我不能輸。

    我輸了,夜將永遠失去接觸人的勇氣,孤絕一生,我不能接受他這樣的命運。

    我與夜的情,因為彼此在最孤獨最冷漠的時候遇到了對方,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點點試探性的溫暖,我不會奪走夜這唯一的一點倚仗。

    「那我能加一條嗎?」我揚起笑臉,「夜還是男裝好看,我要你穿男裝給我看!」

    「哈哈!」他停留在門前,回眸朗笑,「我以為你會要求我不穿給你看。」

    我拍拍腦袋,恍然回神般,「是啊,忘記了,能改嗎?」

    雪白的手指搖了搖,「我答應你,只要你贏了,我就穿男裝,給你看真容。」

    夜走了,我沒有送。

    這是習慣,也是彼此的一種鼓勵。

    再見,隨時能見,何必相送,送,意味著相見難。

    他要求心安,我不挽留。

    風吹過,地上的碎紙片亂了,被揚起,捲出門,在院子裡飄飄揚揚的撒開,我的眼中,最後一抹絕艷,消失。

    夜,相信我,我一定會活著走上『寒雪峰』,一定!

    「哎呀,誰亂丟垃圾啊,這麼多碎紙片怎麼掃啊,啊,風怎麼這麼大,好多落葉啊,亂了,全亂了,別吹,別吹啊……」

    剩下的三天,我要和這個瘋子一起過日子,真愁人。

    好男十八嫁

    望著面前冷硬的饅頭和地瓜,我很想鄙夷的把他們丟到牆角,這打得死人的饅頭只怕餵狗,狗都懶得聞一下,外帶嫌棄的撒上一泡尿。

    至於地瓜……

    「噗……」一個婉轉悠揚的聲調帶著氣體突破某個物體的阻礙,肆意的蔓延在房間裡的古怪氣息,我很聰明的站起身,換了個位置。

    我不敢亂動,甚至不敢去院子裡舞刀弄劍,因為我不能讓筋脈承受壓力,我必須要以最快的度讓自己恢復。

    看看腳上紮著的數根銀針,還有鏡池的胸前,也密密麻麻插滿了針,一根根閃閃亮亮的。

    這該死的柳夢楓,不是說去鎮上給人看病嗎?怎麼還沒回來?

    說起這個人,估計除了醫術精湛,我能說的話只有六個字——生活不能自理。

    我說我做飯能力差,好歹還能勉強吃,可這個柳夢楓,除了會蒸硬的打死人的饅頭,就是紅薯,難怪吃的自己一臉菜色,腦子都吃成紅薯了。

    埋怨歸埋怨,當日落西山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的擔憂,看著漸漸暗淡的天色,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該不是生意好到被人圍起來沒注意時間吧?

    還是掉到坑裡摔昏過去了?

    或者是路上被人打劫了?

    越想越亂,看看腿上的針,我索性稀里嘩啦一起拔了下來,站起了身。

    真是不省心,他說來去不過五里山路,這麼近的距離這麼久不回來,我去找找吧。

    推開房門,我的腳才踏出一步又縮了回來,看看床上的鏡池,不能走啊。

    我走了,他一個人躺在這,萬一有什麼事怎麼辦?

    這裡不能走,那邊不回來,我一個人在院子裡亂轉,不時的走到門口看看,蔥蔥的樹影越來越暗,那條彎彎曲曲的小路已經快要看不清楚了。

    山間,又是冬夜,天黑的特別早,白天鳥兒的嘈雜也慢慢的消失了,只有山峰吹來的陣陣寒意,黑沉沉的象怪獸的口,吞噬一切。

    我定下心神,內力流轉運行著,忽然,我捕捉到一絲奇怪的動靜。

    就在門前不遠處的左斜方,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在草叢中悉悉索索的踏動著,同時還伴隨著奇怪的嘟囔聲,「是這裡啊,應該是這個方向啊,剛剛還看到了柳樹的,天黑了怎麼找不著了,我不是又丟了吧,這可怎麼辦,他們還等我回去拔針呢,還要做飯給他們吃呢,我家在哪,到底在哪呢,門前有兩棵柳樹,一棵高一點,一棵矮一點,矮的正對著大門,可是樹去哪了?」

    熟悉的囉嗦,昏頭昏腦的咕噥,我皺起了眉頭,聲音遠遠的送了出去,「喂,姓柳的,你人死哪去了?」

    「啊!」叢林間一聲歡叫,窸窸窣窣的聲音更大了,我看著樹枝搖晃,卡嚓間一個狼狽的人影已經鑽了出來,「到了,我終於到了,回來啦!」

    歡叫之聲,讓我又一次想到了那日他回家時的快樂表情,不過離開四個時辰,他需要開心成這樣?

    「今天很多人問診嗎?這麼久才回來?」我皺著眉,他是去問診還是去搶親啊,怎麼這麼狼狽?

    他的頭上,掛著枯黃的落葉,頭被樹枝掛的七零八落,衣服上不少泥巴點,手中還抱著一個布袋,看著我,憨憨的遞過手中的布袋,「你好像不喜歡吃麵食,這是鎮上人送的米,我做飯給你吃啊。」

    他的背影看得出腳步的輕鬆,飛快的往廚房走去,我輕聲一咳,「喂,我問你呢,今天人很多嗎?」

    如果他問診很累的話,這飯我去做就是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用人家的,我做點事也應該。

    他轉過身體,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沒有幾個人,都是小病,前後不過半個時辰就看完了。」

    我上下打量著他,「那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還一身如此狼狽?

    「我……」他看看門口,看看我,抓抓腦袋,「走丟了。」

    丟了?

    我無語問蒼天,「你在家門口也會丟?」

    他忽然綻放了一個笑容,乾淨的,無暇的笑容,像那春風中飄飛的雪白杏花,「幸好只走了兩個時辰,還能趕上給你做飯,等下哈,我就好,就好!」

    「等等。」我出聲叫住他,在他呆愣中把米袋接了過來,「我去吧。」

    「不行,不行……」他伸手和我搶著米袋,「你是客人,不可以叫你做飯的,我是主人,我來,我來。」

    「你做的好難吃!」我終於忍不住了,一聲低吼,「去洗洗吧,你身上好髒,要是有空就把碗碟擺一擺。」

    「哦,哦!」他連忙點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又是一聲慘叫,邊跑邊往自己屋子裡衝去,衝到門口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猛的轉身對著我一個鞠躬到底,「對不起,對不起。」

    人影沒了,我卻楞了,半晌才明白過來這一聲對不起,感情是人家覺得被我嫌棄了飯菜難吃的道歉之詞。

    我的手藝絕對比不了夜的精緻華美,甚至連一般人家的普通廚藝也遠在我之上,我的水平僅限於能把菜弄熟,至於青菜黃了點,肉硬了點,就將就著吧。

    饒是這樣,有人還吃的津津有味,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手藝是不是一夜之間突飛猛進,成了國廚聖手。

    看他埋頭吃飯的樣子,我遲疑的張了張唇,「你,是不是沒吃午飯?」

    他停下手中的筷子,又是那種翻眼猛想的神情,好半天才點點頭,「好像是沒吃,上午出去時包袱裡有兩個饅頭,一直沒走到鎮上,我怕自己丟了,沒敢吃,到了鎮上就忙著問診了,問診完了我想起要趕回來,急急忙忙的就忘記了。」

    「你收多少診金啊,讓你連命都拼上。」我沒好氣的一聲。

    「怎麼能收錢啊,他們都是窮人麼,不能收錢的,這,這,這袋米還是我第一次,第一次拿人家東西,他們都是種田的人,飯給我吃了,說不定他們就要餓上一頓,我不可以吃人家的飯,不可以拿人家的銀子的,銀子給我又沒有用,又重又沉……」柳氏理論再一次滔滔展開。

    他很真,待人真誠,對人真實,一如我當初確認的,爛好人!

    不過,說起來天下第一神醫柳夢楓,是一個自己連飯都吃不飽卻從來不收診金的人,每日啃兩個饅頭一個紅薯,這太讓人心疼了。

    「那武林中人找你的時候,他們應該會給你銀兩吧?你也不收?」

    「為什麼要收?」他眨眨眼,一片迷茫之色,「武林中人的銀子,也是刀口舔血換來的,你看看那一身的傷,怎麼能收人家的銀子?我救人又不花什麼功夫,不能收錢。」

    這話要是讓夜聽到了,不知道會不會一口血噴出來?

    明明自己就是個金礦啊,卻被人不斷的挖挖采采,他卻毫不在意。

    「江湖傳言你居無定所,走到哪就給人看病到哪,是不是真的?」忽然間,我對這個人起了好奇心。

    他臉上一紅,「我上山採藥,要是丟了就亂走,反正有病我就看,走啊走啊,總能走回來的。」

    「我遇到你的時候,你也是走丟了?」

    他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我沒丟很久,才一個多月。」

    一個多月?難怪饅頭都長綠毛了,除了醫術,他還會什麼?

    「你多大了啊?」我現,有人這麼給面子的大口吃著自己的菜,其實心裡很滿足,難怪每次我吃菜的時候,夜總是歪在榻上,斜著臉看我。

    「二十二了。」他報出的年紀讓我更加的傻眼,「再過幾個月就二十三了。」

    男子十六便可成親,十八正是好年華,二十未嫁便有些大了,他都二十二了,怎麼沒嫁人?

    我看看他的,只有一半綰成了髻,另外一半垂落披散,這是標準的未婚男子的裝束,「怎麼不尋一個好人家嫁了,也有人照顧你不是。」

    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江湖朝堂,應該不少人趨之若鶩吧。

    別說這個,光他這張臉,也是沉魚落雁之容,應該惹不少人追逐才是。

    他笑了,絕美的笑容在燈光下讓我的心一驚,乾淨的水晶閃耀著奪目的光輝,「誰說我沒嫁人,我嫁過人的。」

    「嫁,嫁過?」一時間,我的舌頭都有點打結,「你許了人家怎麼還沒過門?」

    「她們都死了啊。」

    吸引我的,不是他話語中死了的字眼,而是那個……

    「她們?」一口飯險些噎在嗓子裡,「你嫁了幾個?」

    修長的手指在我面前晃著,五根手指按順序根根彎下,又根根豎起,似乎在計算什麼,就在我眼珠子快要掉進飯碗裡的時候,他終於吐出一口氣,笑臉無暇,「十五六個,要麼就是十六七個吧,算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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