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07章 素心 文 / 公子緞
趙小媛不是那種很會籠絡下人的人，但趙小媛也不是那種很刻薄寡恩的人。畢竟是貼身宮女,伺候了這麼久,趙小媛也從沒薄待她，在沒外人的時候也甚少拿架子，所以她也漸漸成了只忠心於趙小媛一人的忠僕。
大晚上的,若不是因為那女子說話還清楚，又見王嬤嬤已經停下腳步開始聽她說話，便去拭她臉上的血跡,王嬤嬤很有可能會把那女子當成是陰魂不散的怨鬼。
「你起來說話。」
王嬤嬤邊說邊下手去扶她,又想到她八成是帶著秘辛死裡逃生出來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對自家娘娘不利。心裡已經有了防範,但臉上卻不顯。怎麼說,也是來投奔她們的,說不定能扯出更大的陰謀也說不定。
活到王嬤嬤這個歲數，對宮裡的許多事情差不多也都淡定了。爾虞我詐看的太多，遇到這種事的時候自然不自覺地會自己推演出一套公式來，但這件事，王嬤嬤卻沒譜。
自家娘娘跟趙小媛位分上差了太多，又不知道為什麼水火不容，就在這樣的背景之下，趙小媛死了，她的婢女卻來找她們娘娘，為的竟是保命。這事情怎麼看，怎麼詭異。
雖說做奴婢的輕易不能過問主子的事，但這件事情太不尋常，王嬤嬤決定在不能確保主子的安危之前，她不會輕易將這女子引薦給自家娘娘。
那宮女不知道王嬤嬤想什麼，只覺得她可真和善。如今宮裡誰不知道穆貴妃受寵，連帶著身邊的奴婢都跟著水漲船高。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樣的話可不是作假，現在王嬤嬤在宮中也是頗有威信地位的。
素心九死一生，現在依舊心有餘悸，雖說被王嬤嬤攙扶了起來，身子卻依然在抖。王嬤嬤見她也是可憐，便道：「有什麼事情你儘管告訴我，只要事關我們娘娘，你稟報有功，我們娘娘心慈，必會保你性命的。」
王嬤嬤不是一個敢誇海口的人，她之所以說的這麼肯定，就是因為瞭解穆浮的性格，也是希望能通過這樣的好處，能從這宮女嘴裡套出可靠又有用處的話來。
果然見那宮女眼睛略閃了閃，露出期許的光芒。王嬤嬤見了，心裡有了把握，也就開始套那宮女的話。
「你剛剛說是你們主子讓你來求貴妃娘娘的，你們主子怎麼會讓你來求貴妃娘娘。」
素心一直記得主子的吩咐，是故即使王嬤嬤看上去再誠懇，也不敢多透露半分，只是說：「這件事，我需當面說與娘娘，還請嬤嬤體諒。」
王嬤嬤一怔。
她沒料到這宮女，明明是拼著掙了命回來，卻還有這樣的硬氣與堅持。卻也更不明白，趙小媛幾次三番謀算自家娘娘不成，沒成死敵只因雙方實力懸殊太大，一個貴妃一個小媛，怎麼看都不能是一個檔次，就這樣，趙小媛死前又怎麼會這般肯定自家娘娘會救她的奴婢。
難不成真是看她們娘娘心慈面軟？那也不對。
王嬤嬤琢磨不透，又不敢貿貿然地把她往穆浮那裡領。她在原處站了許久，像是在思量著什麼，但她終究是想不出什麼來，便只得道：「你先去我那屋睡一晚上，明日咱們再商議。」
宮女素心點了點頭。
沒她想的那麼不順，卻也不是十分順利。
穆浮照樣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啦。素心一直在王嬤嬤房裡帶著，她昨晚睡得不好，大概是心裡裝著事，又怕送命，於是晚上也睡不安寧。王嬤嬤一早就去忙了，卻跟她說她們娘娘從來起的並不太早，所以她大概還要多等些時辰。
在這多等的時辰裡，素心十分的焦躁。
其實說什麼日上三竿，在穆浮眼中，自己不過是把起床時間挪到了八點半到九點這個時段。但其實，這個時段在穆浮本人的生物鐘裡面，那真真算得上是健康且早的。
「娘娘。」
太陽不烈卻也不弱，王嬤嬤今日親自給穆浮梳頭，邊給她挽髮髻，邊在她耳邊道：「娘娘，昨兒奴婢收容了一人，是趙小媛昔日貼身的宮女，叫素心的。」
穆浮本來還笑靨如花的臉突然僵硬了起來。
王嬤嬤因太過專注地替穆浮梳頭，對這事亦不曾察覺，接著道：「她說她主子拚死護著她逃出來，又說趙小媛死時讓她來找您，說是您會救她一命。」
她便是這樣過來的。
最後一句話，王嬤嬤沒說，因為她已經察覺到，自己主子，神色有異。
王嬤嬤猶不明白這異樣，卻也沒敢掉以輕心。
穆浮此時整個人再次不好，難不成趙小媛真把不該說的都說了才招致殺身之禍。她那個宮女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時光能倒退，她必定不會跟趙小媛挑明身份，她絕對不會幹這麼腦殘的事！絕對！
但不論心裡如何的萬馬奔騰，穆浮臉上依舊保持著不能被任何人瞧出破綻來的淡定。沒辦法，就算是王嬤嬤這樣的心腹，也不能讓她瞧出端倪來。畢竟古代人還是很迷信的，若真把她打成了牛鬼神蛇，哭都沒處哭。
素心被帶了上來，因知道她的命還有別人盯著，穆浮也就格外小心，並未安排在大殿，而是在披香殿偏殿中的偏殿裡。
因心裡有事，穆浮的面容也就有些萎鈍。這在素心瞧來，無疑又是另一種暗號。素心尤記得主子對這位貴妃娘娘的評價，不算十分的聰明，確是十足的好運道。
趙小媛此人略有些自負，總覺得自己識實務，卻總是做人打手不自知，這次更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穆浮現在也是明瞭，趙小媛此人，貪心不足。自己幾次三番放她一碼，最終卻還是毀在了自己的貪婪上。
素心一言不發，穆浮心中尚在想果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婢，就聽素心怯怯地開口道：「奴婢想與娘娘單談。」
這小姑娘命都快沒了，卻還記得講條件。或者說這小姑娘命都快沒了，竟然都還堅持某些原則。
穆浮饒有興味地看著她，不說允也不說不允。她這樣的沉默讓素心都有些害怕了。且不說她一個做奴婢的本就天生對宮裡這些主子有著崇敬且敬畏的心情，就單她的命現在是穆浮捏著的這一條，就足夠讓她對穆浮言聽計從了。
但有趣的是這小姑娘並沒這麼幹。她雖然手指都有些發顫，卻並沒有改口。
「你為什麼要與我單獨談？」
素心沒說話，她依舊低著頭，依舊不改口。穆浮見了，心裡就有了譜。雖然趙小媛是個徹底的輸家，到最後性命都沒保住，但她還是有幾分識人之明的。這個姑娘守得住，不精明，也沒什麼大智慧，但肯定有相當的智商跟情商。
「嬤嬤，勞您先出去。」
她歎了口氣，若趙小媛真把自己的來歷告訴了她，讓王嬤嬤知道還真不是什麼大好事，但若這姑娘真的知道了這麼多事，自己究竟應該怎麼安置她？這又是個問題。
穆浮想著就腦仁疼，趙小媛雖死了，卻是留著一堆疑影去的。這些疑影會不會給她帶來一系列的麻煩甚至是無妄之災，這都是一個未知數。想到這裡，穆浮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王嬤嬤未敢駁什麼。直覺告訴她自家娘娘跟趙小媛之間並不簡單，但她們做下人的，即使爬到了心腹的位置，有些事情若是主子不想讓你知道，那還是不知道的好。
「是。」
她本還想囑咐一句娘娘千萬當心，但看素心這老實樣子，也就沒再多說。她盡量將離去的腳步放平放慢，但素心依舊保持著她不走自己不說的原則。王嬤嬤無法，只好又加快了腳步。
見王嬤嬤的身影終於消失無蹤，穆浮才開口對素心道：「說吧，你們主子為什麼而死，而為什麼會有人要你這麼個小奴婢的命。」
素心聽人提到自己逝去的主子，眼睛便有些許的濕潤。卻並沒有哭，而是道：「主子曾與楊妃娘娘密謀做事，後事不成，所求之事便也沒有成。」
「你們主子幾次三番的幫人對付我，為什麼如今還要我來保你的命？」
既然這小宮女並不避諱說趙小媛曾與楊采女密謀，那她也就開門見山。
「主子說，後面的事情，娘娘必定想知道。主子說我賣了這個秘密，只求娘娘能保我一命。主子還說娘娘並非那種過河拆橋之人，我若坦言想告，必定不會為難於我，定當保我。」
原來趙小媛對她的人品還是持肯定態度的。不過她也確實不是那種過河拆橋的人，但要是素心知道的東西太過隱秘禁忌，她說不定真不會做這個大好人。
「你且，說給我聽。」
她與素心對視一眼，這小姑娘臉上有韌勁，眼神卻無雜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