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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1章 、大渡橋橫鐵索寒 文 / 清蒸鱖魚

    林真帶著廖凡來到一戶農家樂。

    農家樂這種模式,注定要在未來20年間火遍半個中國。青磚綠瓦,竹籬茅舍,在改革開放的初期,被視為貧困落後的代表。先富起來的農民們紛紛推倒自己祖輩曾經住過的土牆木樑小青瓦房,翻修起磚混結構的預制塊豆腐渣樓房來。

    今天林真最終沒有帶著廖凡去看大觀樓,除了受到加籐光一的干擾之外,古色古香的五里滇池風光,如今已變成了一整片難看的豆腐渣預制板方塊樓房,要多醜有多醜,也是最後放棄此行的一個原因。

    起碼要到了2000年之後,富裕起來的人漸漸多了,大家才會意識到當年毀壞掉的綠色環保竹籬茅舍景觀,是多麼的可貴。等到大家掉過頭來試圖補救的時候,農家樂就火了,同時,周莊、錦裡之類生硬偽造出來的假冒古風建築,也就多了。

    在1990年,真正地道本色的原裝的原滋原味的農家樂,隨處可見,俯拾皆是。

    林真帶著廖凡,毫不吃力在夜色中找到了一家,躲在竹林背後,偷偷懸掛著紅色燈籠的雲南農家小院落。

    這時代的農家樂提供的食物和住宿條件,那可就差了。這些多是為往來拉貨的客車司機們準備的廉價消費。

    好在廖凡不是個嬌生慣養的挑剔小少爺,林真雖然曾經是過,今生卻已有所覺悟,正在努力想要戒掉小潔癖,改換一種更粗糙更原始的,流了血流了汗之後也不著急去清洗的,比較邋遢一點的態,重新開始生活。

    這戶農家樂提供的飯菜非常豐盛,但盡簡陋。

    洗臉盆裡煮了一大盆帶絲燉鴨,就那麼端了出來,除了海帶,就是肥肥的土鴨,還有點薑片,完全就沒有任何的烹飪技巧在內。除了價格便宜量又足這個優點之外,那口味啊、真心是不敢恭維!不過,農家樂的老闆也不傻,他知道自己的菜色挺不好吃,過於肥胖的土鴨的油膩和土腥味道,也沒能使用多種佐料和醃製的技巧提前祛除。為了覆蓋那些腥味和膩味兒,老闆準備了麻辣鮮香的老乾媽蘸料碟。

    唯恐食客們對老乾媽的麻辣程不夠滿意,還備下了干辣椒末、花椒末、花生仁碎粒、炒黃豆粒組成的所謂特辣干碟。

    雲貴川的食客點選調料蘸碟時,按例老闆會問:微辣?中辣?還是特辣?

    林真不假思,頭也不抬的道,「全都擺上來。」

    然後又要了兩瓶酒,在春城夜色之中,喝五ど六的,跟廖凡幹上了杯,揮著小小的粉拳,比劃起新從李敏那裡得來的國酒令。

    劃了兩圈之後,廖凡笑道,「這個國拳,男人玩的,女生玩起來不雅。」

    林真奇道,「你竟然還會玩雅的?喝酒划拳這種事情,原本就是酒瘋發癲似的,想雅就能雅的起來嗎?」

    她心目中的廖凡一直就是個小混混,前世的五年相濡以沫,何嘗見過這廝跟個「雅」字搭得上半點關係呢?

    廖凡說,「至少有兩個,比你這套當陽橋頭該誰喝,稍為雅致些的,一個河南酒令,一個知青拳。」

    「我示範給你看啊!」廖凡邊喝了一杯,敲著筷唱到,「銀花花的酒啊兩朵梅啊!紅四喜六順七巧銀花花的酒啊!」

    所唱的竟然是穆桂英掛帥裡的豫劇河南梆調,果然好聽,頗有些既威武又風_流的古代村姑情調。

    林真聽了大笑,捧腹伏案,喘息了老半天,才安靜下來,也乾了一杯,又是真心褒贊,又是挖苦嘲笑道,「真好聽!我謝謝你了!我先敬你一杯!然後……咱們還是換一個玩吧,剛剛這個兩朵梅何其雅,我有些hold不住。」

    廖凡吃不準林真究竟是毒舌還是自謙,只好換成上山下鄉知青拳,解釋說道,「接下來這個我只知道原理,卻無法實際陪你對練。除非你讀書比我用功,才能玩得起。」

    「這個其實是玩毛_主_席詩詞來的,划拳不就是出數字嗎?從一到十,你想想,每一句酒令都要對上一句毛大爺的詩篇。對得完整了,咱們就可以開練。」

    「五嶺逶迤騰細浪!」林真搶答道,「我就記得這個了!」

    廖凡喝了一杯,讚道,「你語比我得好!還有嗎?」

    林真歪著腦袋想想,「還有!四赤水鐵寒!」

    廖凡一口酒噴在地上,笑罵道,「胡說八道!要罰一杯!明明是大渡橋橫鐵寒。不帶你這麼硬湊和歪批的!」

    「對哦!」林真自覺自罰一杯。她的心情好,醉得也快,醺醺然道,「鐵寒一句說得紅軍十八勇士什麼的,飛奪大渡河上的瀘定橋天險。好像是個拆掉了橋板的光禿禿的鐵鏈,紅軍大叔輕功好啊!就那麼走鋼絲似的走過去了!」

    她卻不知道,這天晚上,當她跟她的小凡躲在昆明郊外的農家院落裡喝酒背詩的時候,前世的備胎總裁老公,正在驅車橫越那個所謂的大渡河天險。

    大渡河在1990年已經不算天險。車禍頻發的段現在是二郎山區。

    今生盧天民沒有盧思明這個兒,只有盧思聰。所以他的遺囑也和以前不同,他設定的前置條件是:倘若他這一趟旅程沒能順利走過這個該死的山區段,被確認死亡或者失蹤兩年以上,江緯華律師應替他執行一個比較特別的遺囑:以李敏的名義成立一個慈善基金會,盧氏出資捐助這個基金會,而這個基金會的慈善幫助對象是西部山區的交通建設,其中第一項就包括二郎山穿山隧道的打通。

    盧氏是海外華僑,而內地的公和鐵都是國有化的,公鐵按例不能給外國人修,不然當年也就不搞什麼保運動了。

    所以盧天民繞了個大大的彎,捐資到李敏的基金會,再由大陸慈善機構來捐助西部建設。

    今生盧天民的手上沒有帶著林真送他的那副硨磲臂環,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也不知道死後能不能夠再次重生。李敏在今生過早遭遇蛇毒的傷害,令盧天民衝動暴走。

    前世他的失敗就失敗在總裁天生的那樣一副穩重范兒上面。

    為了前世所犯的過錯,他已經背負了十八年之久的沉重精神包袱。這一次盧天民做的一切,就好像廖凡當年一樣的任性和衝動,全然沒個總裁應有的范兒。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也只有這樣才能拯救他自己受過重傷的內心。

    廖凡死了,李敏瘋了,盧天民看似完好無損,其實他內心受到的傷,比那兩位更重。因為那兩位即便死了,自我感覺也是良好的啊,付出一條性命換取一份得瑟臭屁的大俠感覺,這生意未必吃虧。現在盧天民的情況是,即便豁出命來,也挽回不來前世所犯的錯失,即便他付出比廖凡李敏當初更昂貴十倍的代價,也換不到那種今生無悔的大俠范兒。

    所以在天民的生意人視角看來,其實廖凡死得最賺,他才是撿了個大便宜去。李敏其次,雖然瘋了,瘋就是精分吧,她分裂掉的精神,至少有一半活在美麗飄渺的幻想世界,也算有所收穫。天民什麼都沒有!他付出比廖凡李敏更多十倍倍的努力,也改變不了前世已經發生過的事實!這才是事情最黑暗的一面。天民覺得自己有點不想活了。

    但他也不能隨便亂死,責任感也很重要。盧氏集團的存續和發展,林真和廖凡今生的前途,李敏未來日裡的康復,一切種種,都需要抱著家長負責的態,一力擔當起來。

    當盧天民驅車經過大渡河上瀘定橋的時候……

    遠在八里外的林真心裡面忽然若有所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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