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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6章 、有骨氣 文 / 清蒸鱖魚

    林真心裡那個氣啊!氣得簡直想要發瘋!

    她竭盡全力才控制住自己,裝出一副冷酷傲慢的女尊臉譜來說話。倘若不是竭力加以控制的話,其實她會瘋狂地砸毀幾件身邊夠得到的小玩意兒。這實在氣人了。

    想起不一刻之前,她還在那麼心酸那麼努力地為了這廝拚命劈柴,急得來差點哭鼻。

    轉瞬之間,這個沒人性的魂淡廖凡,竟然翻臉無情,對她使出冷冰冰的厭憎口吻喝道:滾開!

    「我他_媽_的眼淚汪汪含辛茹苦所做的這一切,早知如此,倒不如扔到外面餵狗去吃了!就當是勞_資又犯了一會賤吧!勞_資倘若再給你丫的半點好顏色看,勞_資就不姓林了。我他_媽_的倒過來姓。」

    然後她就席地坐了下來,在火塘邊上向著火光,兩隻猶自帶著斑斑血痕的小手(被木柴尖梢和枝枝杈杈劃破的皮外傷),橫抱膝頭,眼淚汪汪地想:「倘若當真把林字倒過來寫,那會是個啥字兒呢?」

    她背對著廖凡,再也不想理睬他。

    但也沒有催他立即滾粗。烤乾衣服還需要一些時間。更何況他的褲頭都還沒有脫下來呢。

    所以林真便沒有看得見,廖凡痛罵林真之後,也是用力閉緊了雙眼,兩道淚痕悄無聲息地淌過他的腮邊。

    時隔很久之後,林真才會知道,那一刻,廖凡的小心肝兒,比她更痛十倍倍。當她終於瞭解一切真相之後,她和廖凡已經變得親密無間,一輩難分難捨。

    其實,在林真離開廈門以後不久,廖凡媽媽在一次歇斯底里老毛病發作的時候,失足從廖記老屋閣樓上的一架長梯上方摔落下來,落地的時候頭部撞上一塊八角形基石的尖角,當場就告別了她那悲催不幸的慘淡人生。

    廖凡媽媽身故之後,廖凡爸爸愧悔不已,他認定是自己的出_牆**小兒事件,直接導致結髮妻對人倫之間的誠信感到徹底死心,失去了生活的信心和熱情。廖凡爸爸自認為自己是個罪孽深重之人,酗酒之後錯過了廈門島和鼓浪嶼之間的最末一班渡輪。於是醉醺醺地僱傭了一艘沒有載客執照的非法艇仔,在渡海的時候不幸落海溺水而死。

    鼓浪嶼是廈門島外的一處獨島,90年代的時候沒有通宵輪渡過海服務。當最晚一班過海輪渡收班之後,遲歸的酒鬼通常會選擇出租車一樣的個體戶小舢板,又叫艇仔。通常,合法持有執照的個體戶租船者,並不容易發生事故,但無照經營的私商,就類似於成都人所謂「野租兒」,那就很不靠譜。醉酒而且情緒失控的中年鰥夫,一時疏於辨識,無意間錯上了不合法的賊船,發生什麼樣的意外都很正常。

    事實上廖凡爸爸很可能是被不良船夫劫財害命。不過,在找不到任何司法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認定為失足落水。那時候廖永泰先生隻身獨來獨往,沒有人知道他的皮夾裡揣了多少現金。事後撈起的屍體上找到了手錶、證件、戒指和皮包,以及皮包內剩餘的兩張大鈔,這些證據足以證明廖先生多半就是意外落水身亡。當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種可能性:皮夾裡原本揣有數千乃至過萬元大鈔甚至港紙和美刀,聰明的野租兒船夫並不全數取光,就此巧妙逃過了法律的制裁。

    當夜廖凡爸爸到底帶了多少現金和外幣,沒有人知道。於是此案終於湮滅成謎。90年代初期的「萬元戶」還算是一個相當拉風的尊號,隨身攜帶萬元現金遭人謀害,實屬尋常。

    倘若是在85年之前,這樣的悲劇便不會發生。85年之前最大的軟妹幣就是十塊。把錢夾塞爆也塞不進去多。86年開始出現俗稱青蛙皮的50元綠紙大鈔,89年之後問世被稱為老人頭的100元第一版青灰色大鈔。稍遲,再改版為通用至今的紅色元紙鈔。

    1990年10月下旬出現在林真面前的那個廖凡,當時已經是個孤兒。

    不但是個孤兒,而且還是一個瘋。

    就像哈姆雷特王一樣,廖凡已經被上輩恩怨折磨得快要瘋掉。事發之時,他在外地讀書,不在現場。廖凡媽媽留下的遺物當中,有兩封還沒有寄出的信,母親寫給兒的。廖凡爸爸已經看過,卻沒有撕毀,而是原樣交給兒自己去看。母親留下的最後書信中,譴責無恥小兒所犯的滔天罪惡,並強烈表達了亟盼著兒替老娘出氣的那樣一層意思。

    廖凡驚聞母親過世,輟回家執禮行孝的時候,父親大人卻又拉著他一起喝酒談心。談話間,一再表示十分對不住那位根本不懂得世情險惡的天真呆萌小姑娘兒,做父親的在髮妻亡故之後,再也不可能跟姓林的丫頭之間發生半點來往,不過,老人家的心裡始終擱不平這件頭疼事兒。林丫頭遠在西部山區,那邊的生活狀況盡艱苦,雖然給足了她創業自立所需的軟妹幣額,卻不放心她能不能恰如其分地把錢用在該用的地方。被老謀深算的騙術達人騙光了錢怎麼辦?孤伶伶地流落異地他鄉怎麼辦?老廖已經對不住廖凡的媽媽了,不願意再多耽誤另一個無辜女孩兒。

    ——他希望兒每逢寒暑假的時候,可以代他過去看看。就只是看看而已,如果對方需要幫忙的話,也應該盡量幫上一把。

    廖凡這時候只有十七歲,就過早遭逢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父母兩人留下的遺命互相矛盾,一個泣血淚目的遺命叫他整死那個小賤人,一個諄諄囑咐他好好生生關照著對方。

    這樣慘烈的局面,十七歲的少年哪裡能夠應付得來,廖凡已經瀕於發瘋的邊緣。

    在母親的喪事辦完之後,又料理了父親的葬禮。

    父母雙雙入土為安之後,廖凡幾乎是喪失了全部的理性,瘋顛顛地一直奔麗江-香格里拉沿線而來。

    他已經是半個瘋,哪裡還想得到事先備辦好荒野露宿的各種裝備,尤其是防寒和防潮的那一套複雜東西。

    他壓根沒有去細想,如果入夜之前沒有找到林真所在的那幢木屋怎麼辦?更加沒有想到:還沒到11月份,這該死的雪山腳下竟然提前下起了一場雨加雪。

    缺乏裝備,也缺乏思想準備的他,出了麗江車站之後,他可不像林真當初那麼幸運,事先安排了藏族大叔騎著馬兒來接人。

    廖凡一個人離開麗江縣城,輕裝徒步走向已故的父上大人事先在地圖上替他標示出來的那個目標位置。

    照他這麼不專業的盲目徒步跋涉,在尚未被開發的荒野之中,很容易就會遭遇到前不巴村後不巴店,以致於無處落宿的囧迫境地。

    還好廖凡與生俱來另有一種野獸般凶狠頑強的性格,再加上娘胎裡帶來好好的直覺方向感。

    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竟然沒有偏離了方向。

    換作別人,要麼迷失在黑暗的荒野,要麼就是體力不支或者意志力崩潰,提前撲倒在了冰冷潮濕的雨雪交加之夜。

    廖凡能夠一直支撐著自己,硬是走到了林真的門口,著實也算個錚錚硬漢。

    最有骨氣的是,他當時根本已經撐不住了,還有餘勇可賈,悍然拒絕了林真先對他伸出來的牽引之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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