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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6章 國,大喪 文 / 藍家三少

    雲殤依然笑著,溫潤而隨和,「五哥不必惱。這世上的人或事,該你的就是你的。不該你的……」他頓了一下,「求也不得。」

    下一刻,雲祁冷笑著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當日可是你與蘭大將軍府慫恿的,怎麼今日這麼快想撇清干係?我知道,你們都想要我死,可是就算我死,我也不會讓你逍遙自在!這就是你的罪證!」

    「五哥何必呢?」雲殤輕歎。「若你知道悔改,現下向父皇認錯的話,父皇是不會趕盡殺絕的。」

    「你這偽君子的面,也該撕下來了!」雲祁怒然打開信封。取出信紙,「不若叫所有人都看看,你的真面目!」

    然則……

    信紙攤開的瞬間,雲祁不敢置信的瞪大眸子。

    一張白紙,沒有半點字跡。

    所謂的蘭大將軍親筆,頃刻間化為烏有。

    「五哥,收手吧!」雲殤低低的開口,容色微微淒涼。「你讓陌上無雙唆使沐天翼父子造反,如今人頭已在此處。錦衣衛大軍徹底的接手了禁衛軍,殺死了你蟄伏在宮外的所有春風得意宮弟子。現下陌上無雙失蹤,你還剩下什麼可以拿來抗衡?」

    雲祁重重的閉上眸子,「你們……早就聯合在一起?」

    千尋嗤冷,所謂聯合,不過是各取所需。

    只是樓止與雲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籌謀對付雲祁?或者是默契?還是巧合?

    最瞭解自己的,往往是與自己勢均力敵的對手。

    樓止想要趁機滅了京畿府沐家,雲殤想要殺雲祁滅口,於是乎……就有了各自的謀劃。道不同卻相互為謀。最後就成了今日的局面。

    沒有預先打過招呼,但配合得何其默契。

    雲祁面如死灰,一步一搖晃的走下龍椅。他輸了,輸的一無所有。

    苦心經營的天衣教,苦心扶持的春風得意宮,苦心謀求的皇位,徹底的覆滅。抬頭望著冰冷的箭矢,嶄齊的對著他,好似都恨不能將他射成千瘡百孔。

    終於,雲祁撲通跪在了皇帝跟前,「父皇,兒臣……輸了。」

    那一刻,千尋看見皇帝微顫的唇,那種掙扎著痛苦的容色。

    謀逆,篡位,擅殺大臣,條條狀狀,都是死罪!

    皇帝的孫子沒了,大兒子也快了,如今還要親手處置五兒子,一下子失去三個骨肉血親,一下子要白髮人送三個黑髮人,誰能受得了?

    便是皇帝,也不過是披著黃袍的普通人。

    心,都是肉長的。

    雲祁跪在那裡,心卻是清楚的。

    信紙上一個字都沒有,胡毅臨戰倒戈,雲殤一貫的溫潤如玉良好秉性,不管他說什麼都不會有人相信。

    世人只信四個字:成王敗寇。

    外頭的廝殺聲還在繼續,那是他的有生力量,正在被徹底的消滅。

    可是,雲祁已經無能為力。

    輸了,就是輸了。

    皇帝緩步走上龍椅,雲殤垂下眉睫,金殿大門被重新打開。濃烈的血腥氣瞬間湧入,清晰可見白玉石階上慘不忍睹的橫屍。

    眾臣跪地,高喊著「皇上萬歲」。

    雲祁跪在那裡,一身的龍袍何其耀眼。

    「父皇!」他忽然聲音顫抖,「父皇你別殺兒臣,兒臣知錯了!父皇……」

    「你想要弒君奪位的時候,可還記得朕……是你的父親?」皇帝哽咽著,更多的是咬牙切齒,「你殺辰風的時候,可還記得自己是他皇叔?他可也像你現在這般,臨死前苦苦哀求過你?雲祁啊雲祁,你看看你到底做了什麼?你連血都是冷的!」

    雲祁眸色微轉,狠狠磕頭,「父皇,兒臣都是受了陌上無雙的蠱惑,兒臣……兒臣也是身不由己!父皇……兒臣沒想要殺您,兒臣只是想做皇帝。父皇您只要不殺兒臣,兒臣願意永生囚禁。」

    聲淚俱下,卻已經教人無法為之動容。

    百官非議,一個個對方纔的事心有餘悸,甚至於都抱著想要雲祁死的態度。要知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句話,拿來同室操戈,那是最好不過的借口。

    「父皇既然沒有大礙,不如……」雲殤行禮,「讓五哥去面壁思過吧!到底皇家子嗣不多,如今更不宜大肆屠戮,以免動了天朝的根基。」

    百官紛紛上奏,卻各持意見。

    皇帝開始猶豫,是真的在猶豫。

    雲祁與雲殤交換了一個眼神,雲祁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

    卻見雲殤依舊清淺的笑著,竟與他一道跪下,「皇兄放心,臣弟並無惡意,只是想著天下太平就好。皇兄雖然有錯,但錯在聽人挑唆,如今都過去了。陌上無雙失蹤,就算皇兄有罪,也該等到陌上無雙歸案,才能定罪。」

    便是這樣一句話,彷彿讓雲祁聽出了弦外之音,剛剛到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嚥下去。他實則想說,雲辰風乃是他交由雲殤處置的,雲殤才是真正的兇手。

    但人的求生本能不允許他在此刻開口。

    雲殤在朝中好歹有一席之地,若是此刻咬住雲殤不放,雲殤自然不會為他開脫。現在,大錯已成,唯一能做的就是求生。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所有人都看見雲殤護駕,而且胡毅這麼做只是為了剿滅春風得意宮,實則並無過錯。是故若雲祁咬雲殤一口,難保錦衣衛不會落井下石。

    雲祁想著,若是雲殤也被拖下水,是不是就不會有人能救自己?

    雲殤有把柄握在自己的手裡,若他下殺手,雲祁想著,大不了魚死網破。所以現在,就看雲殤如何救他。

    他抬頭是,剛好看見雲殤投射而來的眸光,雲殤看了他一眼,繼而將視線落在了千尋身上,便是這一眼,雲祁彷彿明白了什麼。

    樓止……

    「父皇,兒臣有一件事可以將功折罪。」雲祁扳直了身子,「陌上無雙跟兒臣提起過一件往事,事關江山千秋大業。」

    聽得這話,樓止施施然攜千尋起身,「好了,剩下的是你們的事,本座是最見不得血的。」

    千尋劍眉微蹙,卻見他牽起她的手,冷然輕嗤,「不成器的東西,難不成你還等著皇上賞賜?趕緊走才是,免得十三王爺又反悔,保不齊這一次就萬箭齊發。」

    還未走出正殿,便有一支冷箭突然從外頭襲來。

    千尋愕然瞪大眸子,卻見樓止眸色陡沉,那箭突然偏離方向,越過荒原跟前,直接從雲祁的背後射入,貫穿心臟,當場斃命。

    驟然回眸,她看見雲祁死不瞑目的慘狀。

    他還未來得及說出那個可以將功折罪的秘密,可是千尋卻聽得出,事關成國公府。到底是什麼秘密?重要到可以與謀逆之罪相抵?

    但……

    她抬頭望著樓止微冷的表情,只能保持緘默。

    殿內嘩然,樓止不管不顧,帶著她走下了白玉石階。

    彷彿這些殘局,根本與他無關。

    他只負責將她帶回去。

    千尋不知道,皇帝會怎樣處置,那也不是她所能關心的。夜幕垂垂,好冷,冷得人有些輕顫。

    他牽著她的手走在宮道上,被風吹得左右搖晃的宮燈落下斑駁的黃光,她扭頭去看身邊依然雍容清貴的男子,眼底的光柔和了不少。

    「殺了雲祁,是想為我保守秘密嗎?」她猶豫了一下。

    樓止頓住腳步,挑了眉睨她一眼,「在本座這裡,所有的秘密都不是秘密。但在別人的那裡,所有的秘密,也只能是秘密。懂?」

    千尋似懂非懂的點頭,欲言又止。

    「什麼都別問,對你沒好處。」他直接回絕。呆役宏血。

    千尋盯著他微冷的眸,幽暗的瞳仁裡沒有半點光亮。她垂下眉睫,卻斬釘截鐵的道一句,「好。除非以後你告訴我,否則此生永不相問。」

    他的手,輕輕拂過她垂散的青絲,幽然吐出一口氣,聲音依然桀驁不羈,「這般蠢鈍可怎麼得了?旁人說什麼便信什麼,哪日將你生吞活剝……」

    「因為這個旁人是你。」千尋哽咽了一下,踮起腳尖抱住了他的脖頸。她想吻他的唇,可惜卻吻上了他的下顎。

    稍稍一怔,她眸中噙著淚,他驟然掐起她的下顎,狠狠攝住她的唇。

    舌,輕巧的挑開她的貝齒。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不奢求富貴榮華,只盼著一生相守。

    你若安好,我才安心。

    大批的錦衣衛蜂擁入宮,這是必然,也是理所當然。千尋不去想樓止如何殺了沐家父子,有陌上無雙在,大抵又是一場大戰。只要他還在身邊,就已經足夠。

    出宮前,千尋刻意去了東宮。

    剛到宮門口,便聽見了宮人們的哭喊聲。

    心,忽然抽了一下,她的鼻子霎時泛酸。

    狄東快步走出來,準備朝著金殿而去。

    「太子殿下……」千尋攔住了狄東,卻已經聲線哽咽。

    深吸一口氣,狄東流著淚,「就在剛才,殿下得知了五王爺是殺死皇長孫的兇手,所以……就去了。」

    千尋紅著眼眶,「殿下沒說什麼?」

    「殿下說,終於等到了。」狄東淚流滿面,行了禮,便越過千尋朝著金殿奔去。

    整個東宮,徹底的陷在一片哭喊聲中。

    子死,父死……終於黃泉路上,不再寂寞。

    天朝辛歷十六年四月初二,皇長孫雲辰風,歿。

    天朝辛歷十六年四月初四,皇五子雲祁謀朝篡位,死於亂箭之中,卒。

    天朝辛歷十六年四月初四,皇太子雲鐸病逝。

    國,大喪!

    因為雲祁是謀逆,死後草草收拾便埋在了荒野。

    雲辰風與雲鐸是同日出殯,父子兩也算有了成全。當時哭靈的聲音,響徹了整個京城,教人聞之落淚。

    許是不想再失去自己最後一個兒子,有關於雲殤是否與雲祁合謀,皇帝隻字不提,百官也心知肚明。

    除了太子與皇長孫出殯那日,雲殤再沒有出府門半步。

    只是很多時候,事不找人,人找事。

    「王爺,人來了。」門外,荒原低語。

    門內,雲殤嗤冷,「想不到,他還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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