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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三章 不得不去 文 / 亙古一夢

    「慢著……」當著這麼多兵士的面,蘇若離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有這個勇氣開口的,只是她覺得自己一定要說,不說就會後悔一輩子。

    「怎麼?這位小娘子還有話說?」那小校轉過頭來,笑嘻嘻地望著她,眸子裡一閃而過的亮光讓她微微地驚詫。

    蘇若離勉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給那小校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才道,「非是奴家攔著相公不讓去,實在是家裡公爹癱瘓在床,弟妹年幼無知,這等情況,想來朝廷也是有特赦的。」

    那小校眨巴眨巴眼,臉上的笑容越發地深了,一雙嗜血的眸子只在她身上撒來撒去,嘴裡卻道:「里正,是這樣的嗎?」

    「這……」王文儒遲疑了一下,旋即就快速地說下去,「這顧家老爹雖然癱瘓,可下頭還有個二郎,年已十四,過了年就十五了,照料一個老爹總是沒問題的。何況,這女子也甚是能幹,這家子的婆婆也很是厲害呢。」

    聽了王文儒的話,蘇若離恨不得上前撕爛了他的嘴。

    這老小子,鐵定是公報私仇來了。鄉里鄉親的,都知道這當兵打仗是提著腦袋的事兒,這個老東西卻巴不得把顧章給弄走!

    安的什麼心,當她不知道嗎?

    蘇若離黑白分明的眸子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只是看著那小校,「官爺,這裡正說得太誇大了。我一個柔弱的女子,再能幹,也養不活這麼多的弟妹啊「二弟雖然已十四,可身子羸弱,做不了重活兒,婆婆又離家出走,不知蹤跡。這樣的家,怎能讓大郎去當兵?」

    「依你說,該如何?」小校的眼睛只管在蘇若離的臉上胸前骨碌碌轉著,嘴角帶著一瞥邪裡邪氣的笑。

    蘇若離本就五官秀氣精美,這麼些日子家裡不缺吃不缺穿的,更白胖了一些,身量也慢慢地長開了,雖然不若顧梅娘那般豐滿,但是纖細的腰身盈盈一握,弱柳扶風般的姿態越發惹人憐。

    看得那小校心頭起火,長年不沾葷的人,看見個女人都是好的,何況在這山溝溝裡看到這樣的美人兒?

    頓時,這小校的眼睛就膠著在蘇若離臉上身上,離不開了。

    那一隊兵丁也是剛從沙場上下來的,身上的戾氣還沒有褪盡,哪管什麼矜持?眼睛珠子只管往蘇若離身上瞄來瞄去。

    蘇若離只覺得這一群人的眼光就跟狼一樣,火把的映照下泛出幽幽的綠光。

    身子一僵,已是悄悄地退後了兩步。

    好死不死的,裡正王文儒這時候卻蹦出來攙和了一腳,「官爺,顧家這小子甚是有福啊,娶了這麼一個品貌雙全的媳婦,這十里八村的都沒有這副好相貌呢。」

    他諂媚地對那小校又是說又是笑的,就跟青樓裡的皮條客一樣。

    蘇若離聽得頭皮發麻,渾身惡寒。這老東西,擺明了是要報復她和顧章兩個的。

    若是今兒如了他的意,自己當著顧章的面讓這些人給侮辱了,顧章再被硬生生地送到了戰場上,想想他心裡該得有多得意!

    老東西還沒忘了上次他閨女王阿娟那樁子事兒呢。

    哼哼,當她好欺負的是嗎?

    蘇若離緊了緊拳頭,悄悄地把袖袋裡的一袋東西給捏在了掌心裡。

    那是她這幾日瞎琢磨的,用木炭、芒硝、磷按比例混在一塊兒製成的。這些日子不太平,她做了這個也有個防身的心思在裡頭。

    要真的逃不脫這一關,大不了她撒了出來和這些人同歸於盡。

    心裡有了底兒,她咬了咬唇,朝王文儒笑道:「裡正過獎了,小女子蒲柳之姿,哪堪入眼啊?倒是你家閨女王阿娟,那可是咱們清泉鎮上有名的尤物啊,光天化日之下就能和男子野合,官爺該去會會才是!嘖嘖,那一身冰肌雪骨,就是天生長給男人看的!」

    反正到了這個地步了,蘇若離也不怕和王文儒撕破了臉。

    她和他之間的仇,那不是忍便能化解的。

    那小校乜斜著眼聽著,嘴裡重重地噴出了一口酒氣吐在氣得紫漲的王文儒臉上,笑問:「沒想到這窮山溝旮旯裡還有這樣的人兒?裡正你可是對我撒謊了,怎麼不讓我見見你閨女?」

    既然有那麼一個放浪形骸的女人,小校早就急不可耐了,那心思也就飄飛了出去。眼前這女子美則美矣,不過人家可是良家婦人,也不是那麼想欺負就欺負的。

    王文儒氣得後槽牙生疼,就著燈籠的火光,蘇若離只見他腮幫子上的肌肉突突直跳,估計這老小子氣得快吐血了。

    她心裡暗爽,不動聲色地揚了揚眉,壓住一肚子的笑。

    趁著那小校的眼睛看著王文儒時,顧章不著痕跡地上前挪了挪,高大的身影恰好把蘇若離遮在了陰影裡,讓那些人想看也看不清。

    那小校眼睛裡的寒芒倏地閃過,咬了咬牙,低吼道:「時候不早了,出發吧,還要到別的家去呢。」

    蘇若離一聽這話,緊張地拉住了顧章的袖子。

    這就要走了嗎?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嗎?

    寒涼的夜風吹來,她的雙眼水汽氤氳,不知道是被風給吹得還是心裡害怕的。

    顧章握緊了她的手,無聲地望著她,伸出指腹來,悄悄地摸去她眼角的淚水。

    指腹上薄薄的繭子,摩挲著她眼角細嫩的肌膚,帶著一種粗粗的磨礪。

    小校和兵士們說完話,轉過臉來,邪氣地朝蘇若離一笑,就要伸手去抓顧章。

    蘇若離下意識地就伸手去攔,那小校卻痞痞地一笑,「怎麼?小娘子,想好了怎麼伺候大爺了嗎?」

    蘇若離抿了唇,恨恨地望著那小校,差點兒沒有把自己掌心的藥粉拋過去。

    顧章面色鐵青蹙緊了眉頭,冷冰冰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官爺,這大周還有王法,良家婦女不是誰想調、戲就調、戲的!」

    「呀呵!」小校似乎沒想到一個山村的少年會這麼有膽量,笑著再次上下打量了顧章一眼,和那些兵士嬉皮笑臉道:「沒看出來啊,這小子倒是有種!」

    話雖然這麼說,不過到底沒有好意思再對蘇若離說那些葷話了。

    顧章終是鬆開了蘇若離的手,低聲囑咐她,「家裡就靠你了,以後,若是實在是過不下去,你,不用等我了,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說完,他決絕地別過臉去,不讓蘇若離看到他眼中的傷痛!

    又拍了拍顧墨的肩膀,若無其事地說道:「照顧好你大嫂,照顧好這個家!」

    在小校不耐煩的催促下,他翻身回到了耳房,給顧鴻鈞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義無返顧地大踏步出去了。

    深深地看一眼蘇若離,他頭也不回地跟著那些兵士走了。

    蘇若離和顧墨追了出去,靠在大門口,望著雪白的天地裡,一行暗黃的光亮迤邐遠去,漸行漸遠!

    她明白,顧章不是無情。他不回頭再看上一眼,是怕自己捨不得這個家,捨不得她吧?

    這麼多兵士圍著,為了她不受欺辱,他也是萬般無奈啊。

    迷離的夜色下,寒涼入骨。

    可是蘇若離知道,自己那顆滾燙的心依然還在。

    臨行前,他交代的那些話,讓她淚流不止。

    他沒讓她等他回來,因為他知道,這一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來,更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著回來!

    他知道什麼是放手,什麼才是真正的愛!

    蒼涼的夜色裡,遠遠地,一朵碩大的煙花開放,在這綺靡的世界裡,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大嫂,進屋吧?」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蘇若離知道顧墨還在,一直默默地陪伴著他。

    這個時候,他這個做弟弟的心裡也不好受吧?

    只是臨行前,顧章讓他照顧她這個大嫂,想必這孩子聽進去了。

    在她心裡,顧墨還是個孩子啊,怎能擔負起養活這一大家子的重任啊?

    歎息了一聲,她輕輕地側過臉,慘笑一下,「回吧,你大哥走了,這個家不能散!」

    似是給自己打氣一般,蘇若離挺了挺胸,昂首闊步往耳房裡走去。

    室內,熱氣騰騰的飯菜早就涼透了,顧鴻鈞癱坐在交椅裡,臉皮鬆弛,眉毛耷拉下來,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

    兒子被抓去當兵,在這樣混亂的天下,怕是命都沒有了。

    這比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也少不到哪兒去,他本就一個病人,哪受得了這樣的打擊?

    顧梅娘趴在一邊兒眼泡兒含淚,嚶嚶地哭。大哥走了,大嫂會不會看她不順眼把她給趕出去啊?娘也走了,她該怎麼辦啊?

    顧軒和顧雪娘睜著無辜單純的大眼睛,看看這個望望那個,知道大人們都不高興,也不敢說笑了。

    滿屋子的氣氛壓抑低沉,如喪考妣一樣。

    實在是受不了這樣的生死離別,蘇若離索性想開了去,端起一杯酒對著顧鴻鈞招呼著,「爹,顧章走了還有我呢,這個家不會散的,仗總有打完的那天,我們都要好好的,等他回來!」

    說完,一仰脖子干了。

    嗆人的辣意,讓從未喝過酒的她咳嗽了一下,只是那股火辣辣的感覺竄到了肚腹裡,著實地讓她開朗了不少。

    怪不得人都說以酒澆愁呢,原來是這般感覺啊。

    又讓顧梅娘把菜端下去熱了,一家人復又坐在那兒吃起來。

    雖然難受,但是有了蘇若離的這句話,一家人倒還能將就著吃下去。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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