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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 不平等條約 文 / 狼的微笑

    「不,大聖爺您佛面仁心,世人皆知,今日您老顯靈,想必也定有因由,貧道魯鈍,直至此刻才領會您老的良苦用心,大聖辛苦,大聖英明,我代這位小友和這小娃娃多謝大聖了。」說完,這老道一扯道袍,看架勢竟要一揖倒地。

    這一通又是馬屁又是下跪徹底把剛才一直沉迷於瓜子叢中的猴子弄懵了,見老道要跪,猴子「嗖」地一下竄上到了老道身後炕沿上,頭搖得像撥浪鼓,嘴裡嚷著:「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跟俺老孫來這套!我出來淨禍禍你們了,謝我幹啥?你們這覺悟別整得跟我師父似的行不?」

    原來張老道這種「以德報怨」的行為讓猴子想起了那爛好人師父,這還真就是一物降一物,想來這世上能不靠戰鬥力就能讓這猴子吃癟的也只有當年的玄奘哥了吧……啊對了,今天又添了一個敢把大聖的猴頭當便池的蕭浪。

    不管怎樣,張老道的目的達到了,他和蕭浪爹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在此事上竟心意相通,於是,老道嚥了口唾沫,組織了一下語言,張嘴又衝猴子噴了起來。

    「大聖爺啊,要說您此次顯靈,完全是因為與此子有宿世之緣啊!」張老道指著又被蕭浪爹抱在懷裡的小蕭浪,「今日適逢這小娃娃滿月,您剛好顯靈,此其一;今日貧道途經此地,得與蕭小友相識,為其解惑,此其二;這小娃娃凶神纏身,天下恐唯有大聖爺能降此凶神,此其三;大聖爺與這小娃娃甚是投緣,初次相識竟能忘情嬉戲,此其四……」

    「噗」,聽到這蕭浪爹差點噴出來,這老道說話看似前言不搭後語,但通過這套一二三加上第四點中「嬉戲」那件事兒,簡直就把威逼利誘湊齊了,看來這老道天生就是當流氓無賴的好材料啊!聖水淋頭都能說成「嬉戲」,那要是整個大的……還不得說成「聚餐」啊?

    這邊蕭浪爹走神咱們暫且不表,那邊廂猴子聽了這話可也坐不住了,敢情這老頭兒是要逼著他替這小便失禁的娃娃出頭啊!這時候孫大聖是真想拿金箍棒把這倆傢伙擀成餃子皮兒,但這兩人既非妖怪,又非大奸大惡之徒,傷害無辜顯然不符合大聖的處事原則,這老道應該是看準了這點,所以才敢信口開河漫天要價,看來,會武術的流氓並不可怕,不作惡的流氓才是王道啊!

    既然無力反抗,不如盡情享受吧!一念及此,猴子開口道:「打住,不就是讓俺出頭麼,解世間疾苦乃吾輩分內之事,說吧,咋整。」

    如此容易就請動了齊天大聖,連張老道自己都有些詫異,不過想想也是,自從吳承恩先生的大部頭紀實文學問世後,幾乎所有讀者都明白齊天大聖是個「面兒上人」,命可以不要,面子必須做足,要不然當年大聖也不會因為被人忽悠當了個馬倌兒就敢公然叫囂推翻政府了。

    「既然如此,那便有勞大聖了。」張老道倒也不敢得理不饒猴,起身很恭敬地作了個揖。

    「嗯,別整那用不著的了。」話是這麼說,但猴子的語氣明顯柔和了許多,這就是「面子」的妙用。

    事已至此,張老道也不再多言,他讓蕭浪爹到廚房接了一碗清水,又從自己的包袱裡摸出了一張沒寫字的黃紙,隨後一口咬破了食指,在黃紙上一通指走龍蛇,數秒只見,一張血淋淋道符就成型了。只見張老道又是一甩點著了道符,但這次沒有直接拍向猴子或者蕭浪,而是將道符浸到了水裡,那著火的道符浸入水中竟然還能燃燒,甚為神異。比起再次看呆了的蕭浪爹,猴子倒是淡定,只是皺了皺眉,小聲嘟囔道:「三味真火?」

    不一會兒,那道符在水中完全燒成了灰,張老道伸出那根還沒有完全止血的食指在水中攪了攪,然後雙手捧著碗,遞到了猴子面前。

    見這又是紙灰又是血的,肯定噁心的緊,蕭浪爹以為這樣一來猴子又要發飆,怎料猴子竟然擺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還對著張老道讚了一聲:「好手段!」然後伸手接過水碗,毫不猶豫地一飲而盡。

    一碗水剛下肚,猴子變瞬間化成一道金光,「嗖」地一聲從小蕭浪的印堂處鑽了進去。

    這一系列變化發生前後不過十幾秒,蕭浪爹還沒看明白這一人一猴到底是什麼套路,猴子已經消失不見了,看情形竟然是進入了小蕭浪體內!

    雖說那齊天大聖自不必說,這張老道看起來也有些本事,但見金光鑽入兒子體內,蕭浪爹還是心中一驚,待要向張老道詢問詳情,張老道卻先開口了:「小友放心,大聖這是去和小娃娃體內的衰神談判了,應該很快辦妥,想那齊天大聖上天入地移山填海何等神通,但此等

    看?書,網靈異;走一步算一步,看等會談判的結果如何了。

    說起來猴子進入小蕭浪體內後,平時最不願意睡覺的小蕭浪竟然直接睡著了,過了約莫十分鐘,一道金光猛然從小蕭浪體內射出,猴子又毫無徵兆地出現在了炕頭,小蕭浪也隨之轉醒,剛一睜眼,小傢伙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見兒子突然大哭,蕭浪爹可慌了神,又是抱又是哄,同時焦急的目光又給張老道來了一個**。

    張老道倒沒慌,但見情形多少有些與預期不符,便又滿臉賠笑,拱手對有些無精打采的猴子道:「這……大聖爺,談判結果可好?這小娃娃……」

    「這小娃娃沒事了,放心吧。」猴子終於開口了。

    這句話一出,蕭浪爹明顯鬆了一口氣,張老道也暗暗地呼出了一口濁氣,但他還是感到有些蹊蹺,照理說這「靈體談判」後,那衰神應該會老實了,那為什麼這小娃娃如此哭鬧?於是張老道又問:「那……大聖爺您可否將談判過程簡要告知?也好讓我這小友安心,更便於貧道今後向海內同修宣揚大聖爺的英雄偉績啊!」提問之餘,張老道還不忘輕拍了一下猴屁。

    不料這次似乎拍到了猴尾巴上,只見那猴子白了張老道一眼,沒好氣地說:「談判?誰說俺和那鳥玩意談判了?談它奶奶個腿兒!那種貨色也配和老孫談判?媽的一照面還想跟它大聖爺爺裝菩薩,還坐個冰坨上飄著,當那冰坨是蓮台啊?還問俺從何處來,整得跟真的似的,連老孫都不認識,它是雛兒啊?它大聖爺爺從東土大唐而來!它不是願意裝菩薩麼,老孫助它一臂之力,削它一腦袋包幫它當了佛祖了!」

    猴子這一番連珠炮似的狠話把倆人都聽傻了,兩人心道,果然!孫大聖從來也不按套路出牌,在大聖的猴生哲學中,能動手的絕對不吵吵,也是,剛才他們和衰神相比是小賣部和大廠子,可在鬥戰勝佛這它顯然是大廠子遇上跨國壟斷集團了,同樣是實力不對等,何來談判?

    不過這樣一來,豈不是沒有達到談判目的?那豈不是白費力氣了?不過猴子接下來道:「至於這娃娃……老孫踩著那鳥玩意的腦袋和它說了,這小娃娃老孫喜歡,以後就是俺老孫罩著了,它要是敢動他,老孫就拿金箍棒從它腚眼兒插進去給它串糖葫蘆!」

    這一來張老道是完全放心了,便扭頭對還有些顧慮的蕭浪爹笑道:「小友放心吧,大聖把話都撂在那了,諒它也不敢造次,你想想這天上地下有哪個敢不給大聖面子,估計耶穌安拉見了大聖都得點頭打招呼,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聽張老道這麼說,蕭浪爹終於徹底鬆了一口氣,說白了這就是個不平等條約啊!正好懷中的兒子也不哭了,他看著懷中的兒子,忽然感到全身一陣虛脫,一屁股就坐在了炕上。也難怪,一個從小堅持著無神論的社會主義新青年,在一天之內又是老道又是衰神又是齊天大聖的,身體沒事精神上也受不了了,冷汗熱汗早已把身上的衣服都打透了。

    見蕭浪爹這副模樣,張老道微微笑了笑,他也知道這一會兒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對蕭浪爹這個普通人會造成多大的衝擊,於是他坐到了蕭浪爹身旁,想要出言安撫一下,不料剛一張嘴,話還沒出口,忽然「噗」地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連道袍的前襟都染紅了。

    這一口血讓蕭浪爹又是一驚,趕忙向張老道看去,只見此時張老道面如金紙,嘴角還殘存著血跡,哪裡還有半分剛才滿臉猥瑣但神采飛揚的模樣?

    「道長,您……」蕭浪爹雖然不明就裡,但隱隱感覺張老道會搞成這樣應該與剛才發生的事有關,不由得有些驚慌。

    「哼,不用擔心,這小老兒死不了,不過逆天改命終究有違天道,減個十年八年的陽壽是免不了。」猴子在一旁淡淡地道,不過話裡話外竟透著一點欣賞嘉許之意,想來也對老道仗義的做法頗為欽佩。

    啊?這話在蕭浪爹耳中卻如炸雷般隆隆作響,之前老道說如果不是這衰神法力太強他自己就可以解決,說得輕描淡寫的,而剛才從畫符到談判結束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哪會想到施展這「化體為靈」的道術要以減自身陽壽為代價?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剛才施術成功之後張老道為什麼那麼開心那麼陶醉了,敢情這個道術老道也是第一次使啊!

    看著正低頭努力調勻著呼吸的張老道,蕭浪爹忽然鼻子一酸,十年陽壽對於一個本已鬚髮皆白的老人意味著什麼,再明白不過,這張老道今天剛剛與他相識,就甘願減損自身陽壽為小蕭浪改命,這是一種什麼胸懷!一瞬間,蕭浪爹的腦海中閃現出了白大夫和雷班長等人的光輝形象,心中更是對張老道充滿了尊敬和感激。

    想到這,他趕忙將小蕭浪放在炕頭,起身倒了一杯茶發在了張老道身邊,接著說道:「道長,大恩不言謝,您真是我們老蕭家的大恩人,您……您沒啥事兒吧?」

    此時張老道已調勻了呼吸,坐直了身體,抬起頭來突出了一口濁氣,見蕭浪爹神情緊張地望著自己,便扯起嘴角擠出一絲笑容,輕聲道:「小友放心,貧道並無大礙,只不過此符破耗元神,加之施術對象是大聖這個級別的佛體,有些吃力罷了,至於什麼天道……也無礙,調養幾天就不妨事了。」

    看著張老道的笑容,蕭浪爹覺得這笑容裡再沒有一絲猥瑣的成分,而是隱隱散發出菩薩般的光輝,原來「相由心生」這個詞的意思就是「別人的面相是由自己的心所生」啊!

    見老道雖有些虛弱,但一時間並無危險,蕭浪爹的心也暫時放了下來,又坐回了炕上,這下又注意到了正在全身金毛中翻來找去似乎在抓虱子的孫猴子,忽然想到既然此事有違天道,那豈不是連這猴子也要遭受天譴?

    想到這,蕭浪爹又是一陣感動,雖說這猴子今世是他的本命神,但貌似齊天大聖以後的路還有很長,這麼一個三界聞名的「名猴」因為自家孩子這點事而要遭受天譴,屬實有點過意不去,以蕭浪爹恩怨分明的性格,自然是對猴子的義舉無比感激,於是,他扭頭輕聲對猴子開口道:「大聖,您……」

    「哎,別整這副熊樣啊,俺屁事沒有,天道那玩意兒對俺老孫來說就是個屁,天道,哼。天道也是由天上值班的盯著的啊,你問問今天誰值班?問問敢記俺老孫的帳麼?」

    猴子這頓搶白又讓蕭浪爹完全無語了,想想也是,這猴子是什麼人?佛啊!當年連天庭都敢捅的主,要是天道能制他也就不會有那檔子事了,再說,就算有天譴,折壽這點小事,吃個蟠桃就都補回來了還有富餘,能和高層直接交流就是好啊!燈下黑這種事還真是三界通殺呢……

    猴子在發表這一番高論後,又自顧自地低頭抓虱子去了,老道正襟危坐,閉目調息,蕭浪爹正思考著「燈下黑」的問題,小蕭浪則沒心沒肺地在熱炕頭上睡著了,一時間,剛才鬧騰無比的屋裡竟然又達到了一種微妙的平衡,一片沉寂。

    打破這種局面的還是堪比布魯塞爾小男孩的蕭浪,也不知是炕燒的太熱還是怎麼了,反正剛睡著了不一會的小蕭浪忽然「哇」的一聲又哭了起來,這一哭不要緊,屋裡的其他兩人一猴都是一激靈,猴子的反應最大,剛回過神來,似乎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叫了一聲「不好」,隨即又化為一道金光,這次卻是竄向了蕭浪爹的印堂。

    「噯?」剛才還在愣神的蕭浪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金光已沒體而入,齊天大聖就這樣瞬間消失了,連一撮猴毛都沒留下。

    這又是哪一出啊?這一幕著實讓蕭浪爹無比鬱悶,要說這猴子出現的時候屋裡雲山霧罩的也沒啥感覺,可消失的時候眼瞅著一道金光從臉上射入體內,是個男人都會感到彆扭吧?

    鬱悶歸鬱悶,可這會兒張老道還在調息,而自己除了心裡彆扭,身體上也沒感到什麼不適,於是蕭浪爹也就沒聲張,倒了杯茶放在老道手邊,然後抱著孩子坐在炕頭靜靜地等。

    又過了約莫一刻鐘,老道長出了一口氣,緩緩睜開了眼睛,見蕭浪爹神色緊張地盯著他,便裂開嘴笑了笑,緩緩道:「小友放心,貧道已無大礙。」

    聽了張老道這句話,蕭浪爹懸著的心才稍微放了下來一點,不過看著張老道衣襟上那片血跡,還是心有餘悸,不管怎麼說,這看起來猥瑣的老道為他們做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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