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二十八、預謀 二 文 / 閆靈
尉遲尊很少在朝臣面前走神,因此當他望著門外某一點良久不動時,兵部侍郎汪淵這個暗中跟隨他多年的部下實在不知道應不應該叫醒他,回身看了一眼旁邊的吏部侍郎葛伏友,對方故意低頭,看來也是不想碰這個釘子,只好由他來碰這根老虎鬍鬚了,「咳——」清了清嗓子。
「如果現在天嬌(汪淵髮妻、尉遲尊nǎi娘之ど女)出事,你會不會去看她?」直直望著汪淵的雙目。
汪淵一滯,隨即淡笑浮上嘴角,「皇上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都聽!」
「真假一樣,都會去。」將奏折收起,握在手心。
尉遲尊勾起嘴角,右手輕拍到桌案上,「……」左手指了指汪淵,什麼話也沒說,站起身就往外走。
守鷹自然是跟著一起出去,屋內徒留汪淵、葛伏友兩人依舊面北而立,直到皇上的腳步聲聽不見為止,葛伏友才拽了一把汪淵,「皇上是不是接雲妃去了?」
汪淵笑而不答,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你不也不贊同皇上過寵雲妃?怎麼如今又……」
「皇上始終也只是個凡人,逃不掉凡人的七情六慾,今晚不去他是不會安心的。何況他決定做得事,你記得有做不到的嗎?剛剛只是差個人支持而已,為人臣子的,首要的自然是為君分憂。」抱著奏折坐到桌案旁。
葛伏友指著汪淵只說了兩個字,「狐狸!」
汪淵扔了桌上的卷宗給他,今夜他們是被傳喚來與皇上夜談的,自然是不能半夜回去,這也算是替皇上隱藏了個小秘密吧?可惜啊,終是場無果的姻緣……
守弒、守庶兩人自正月十五,一直尾隨著金雲溪,他們雖是高手,可也沒有隱身的能耐,何況太后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她手裡幾個內衛的身手絕不在他們之下,因此他們只是守在守靈塔外,隔幾個時辰自有裡面的暗線過來與他們報備雲妃的情況,一切正常,並無什麼特別的地方,而且剛收到守鷹的飛鴿傳書,明早便可以帶雲妃離開,到時他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
金雲溪勉強咽進了幾口飯,轉壓守靈塔的這兩天,身體一直不是很舒服,可能是長時間見不到ri頭的原因,像是全身要散架了一樣,週身乏力,對面那個隱帆也始終沒跟她講過話,甚至連一眼都沒看她,不知道她被關久了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啪啦——囚室的鐵鎖被打開,幾個女侍衛每人抱了一隻小巧的箱子進來,為首的年紀較長,對她福了福身,「奴婢奉命為娘娘梳妝!」
金雲溪呆楞一下,即而淒然慘笑,這麼說,今晚是她最後一夜了?
幾個女侍衛打開箱櫃,拿出一身晚霞se宮裝,她識得,那是只有大魏皇后才能穿得式樣,太后真有心,死就死吧,還弄這些玄虛做什麼?
任由著她們梳妝打扮,不知何時,兩滴眼淚倏然滑落,滴到她的手心,為什麼會哭呢?不是不怕死的嗎?
此刻她想見兩個人,一個是皇嫂,她想謝謝她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一個是南雪,她想跟她說,她要食言了。
轉過眼,不想再看到自己的眼淚,沒想恰好碰上了對面囚室隱帆的視線,她終於轉臉看她了,這讓她記起了對子芙的承諾,可惜,似乎也要食言了。
一切整理完畢之後,幾個女侍衛退到囚室外,鐵門沒關,像是等著她出去,扶著石壁站起身,裙擺拖地很長,走動起來,綢絲映著火光反射出暗黃的光亮,踏出門檻那刻,她有些遲疑,似乎能感覺得到內心的膽怯與空虛,望了一眼身旁的幾個女侍衛,她們全是毫無表情,就像穿線的木偶,沒有幸災樂禍,也沒有同情,怕是也見多這種場面了吧?鬆開扶在牆壁上的左手,此刻她才發現原來自己一直在扶著牆壁。
沿著白石道向前走,本想回頭看一眼隱帆,身後的腳步聲卻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什麼也做不了,那就什麼也別辯解了……
撲——一旁火盆裡的火苗閃了一下,接著便是幾道黑影在她面前閃過。
「娘娘!」守弒呼吸有些急促,他站到金雲溪面前時,後面那幾個女侍衛也應聲而倒,接著便是前面守庶的輕哼,他被砍傷了,胳膊上的血濺在火苗上啪啪作響。
「請先娘娘移駕到裡面。」守弒此刻著實有些著急,太后派了六個內衛在這,如今只有他們兩個,守庶又受了傷,他真不敢保證能救出雲妃,剛剛裡面送消息時,他就知道自己大意了,但等救兵是不可能的了。
金雲溪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被守弒擋到身後時,她才突然明白,提起裙擺退到一旁。
六個人對決同等身手的兩個人,結局其實只是時間長短而已,金雲溪抵住鐵柵欄的當兒,眼前恍惚地飛過來一道亮光,她下意識的低頭閃過,誰想身後卻傳來一聲悶哼,原來那是枚暗器,她閃過了,卻恰好打在鐵柵欄後的隱帆身上,金雲溪回頭看時,只看到石壁上幾滴血以及正哆嗦的隱帆。
金雲溪在昏倒的女侍衛身上翻找到鐵門上的鑰匙串,打開門,如今即便只有一分希望,她也想試試,如果能帶她出去……雖然這聽起來有點天方夜譚。
「子芙——你應該記得她。」拉起她的手,可惜怎麼也拉不動,她依舊蜷著身子縮在石壁的角落,即使肩膀上在滴血也絲毫不動,到底是什麼樣的刑法讓一個暗門的人變成了如此的模樣?!
啪——鐵門關上,一道黑影閃到她身前,從他身上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殺氣!
守弒、守庶拚命想殺出重圍,可惜力不從心,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人的刀鋒反射出一道閃亮的火光!
金雲溪甚至感覺自己的心已經停止了跳動,只那麼一眨眼的工夫,她感覺不到身上是否有疼痛,但她感覺得到血液的熱燙感。隱帆替她接住了那人的刀鋒,她攥住了他的手腕,但刀尖依然砍在了她的肩胛處,金雲溪臉上的血是隱帆的。一時她還不清楚是什麼激發了隱帆,此刻她能做出判斷的就是眼前這個想殺她的人已經死了,因為守弒的暗器跟隱帆的手上的鐵鏈同時擊中了他的要害。
在確定了金雲溪想救得這個女人身手不錯後,守弒及時做出了判斷——先讓金雲溪脫身,由他們纏住剩下的五個人。
隱帆突然變得像匹脫韁的野馬,任誰也拉不住,一個勁的往前衝,阻擋她的人基本都飛了出去,加之這裡也有尉遲尊的人,局面突然變得有些混亂,混亂之中,金雲溪也沒能倖免地被刀砍傷後背,從肩膀處一陣熱流夾雜著癢痛滑到腰際,來到石階處時,她有些眼花了,但感覺不到疼痛。幾個人上前阻擋她們,又有幾個人拎刀砍回去,混亂之際,石門開開起起,最後一眼看見火光時,只看到一個侍衛瞠目倒在石門旁,雙手正抱著關閉機關的白色圓石,身上全是鮮紅的血……
浸到水裡時,有一刻她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冰冷與眩暈甚至讓她眼前出現了幻覺,摸著水裡的石階,感覺著冷水的浮力,耳朵裡嘩啦啦的水聲過後,她便失去了知覺,只記得有人拽著她的胳膊……
油燈散發著青黃色的光亮,用針尖挑了兩下燈草後,火苗突然暗淡又突然跳脫,炸出辟辟啪啪的聲響,一張秀麗的側臉在燈光下更顯柔和,「醒了?」並沒轉臉,依舊專注地盯著手上的針線活。
金雲溪閉上眼又重新睜開,一抹笑紋掛上唇角。
「沒想到你的結局比我還慘!」拉了拉手上的綢布,讓針腳不至於因此而失准。
「看來是這樣啊……」不知為何,此刻見到莊妃感覺特別親切,特別有安全感。
「別動,剛上過藥。」終於轉過臉看她,沒有了華貴的裝扮,她看起來卻精神了許多。
「還有一個人……」她記得隱帆跟她一起出了石門。
「你說得是她?」下巴揚了一下,示意了牆角處的一卷黑影,「他給你配得女衛?真特別,不管怎麼跟問她都不回話,連身上的傷都不給人碰。」
知道她嘴裡的「他」是指尉遲尊,「不是,是……算是同患難的吧……」不想把暗門的事說出來,「你怎麼會救我?」
「忘了?我不是專門守靈的嗎?前天就聽說雲貴妃失蹤了,這兩天山下又是左一隊右一幫的人,我又不是瞎子!太后半夜駕到,就算再怎麼隱秘,也不是不透風的。」
「你還這麼關心京裡的事?」抬手墊在脖子下,不想牽扯到了背上的刀傷,火辣辣的疼。
「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很坦白,「我想知道尉遲尊會怎麼對待他最寵愛的女人。」
金雲溪盯著油燈好一會兒,哧得笑了一聲,「是不是覺得很痛快?」
「是,也不是!」遞了一隻藥罐給她,「你試試看,不處理一下的話,她怕是會流血流死。」示意了一下牆角處的黑影。
金雲溪接過藥罐下床,腳踩在地上感覺軟綿綿的,身子有些晃,還有些眩暈。走到隱帆身前,費了半天力氣才蹲下身,拉了她半天,她卻始終不動,像是又回到了囚室的那模樣,「我知道你不想看見人影,那就閉上眼,我給你上藥。」沒想到她真得把眼閉上了,臉貼著牆壁一動不動。
莊妃本想把油燈端近些,沒想到火光讓她躁動不安起來,一個勁把臉往牆上擠。莊妃只好把燈放回原處。
掀開她的衣衫,滿身突兀的燒疤以及還在流血的刀傷,一股嘔吐感竄到胸口,金雲溪趕緊別過臉,她怕吐到她身上。莊妃也是一驚,但還是接了金雲溪手上的藥罐,金雲溪則跑出門去嘔吐,雖然她自己也不想這樣,可控制不了。
回屋時,莊妃已經在給隱帆上藥了,見桌上有茶水,本想端來漱口,卻讓莊妃喊止,「那是紅花茶。」
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紅花活血通脈,你不能沾……剛剛給你試過脈,是……妊滑脈。」
啪——茶杯落地而碎,滑脈?!她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