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拒絕風流

大道小說網 第51章 他願意永遠這樣快樂下去 文 / 西紀胭

    從此,不管她樂意不樂意,他每天都去她家。暑假快要結束了。除了中午十二點到下午六點要去釀皮攤幹活,其它時間,包括夜裡,他都在她的身邊度過。在紅地毯上,紅絲絨床罩上,紅色的蟒皮沙發上,度過使他迷醉的每一寸時光。他的精力從來沒有這樣旺盛過。彷彿他就是為著這一天,才活下來的。

    這時,這套正散發著邪惡的氣息的房間裡的一切,再也不能壓抑他精神的膨脹。他把這個女人,從這一切中剝離出來。他那農民式的偏窄心理,在她面前,終於暫時不再敵視什麼。

    「我不愛你,可我就是想作踐你。」他說。

    「我也不愛你,可我就是想讓你作踐我。」她說。

    「我不愛你,因為你太放蕩。」他大聲說。

    「我不愛你,因為你太虛偽。」她大聲說。

    「我永遠也不會愛你,因為你太貪婪了。」他朝她叫道。

    「我不愛你,因為你太狡猾了。」她朝他叫道。

    「可是,我又想要了。」他厚著臉皮說。

    「那就來吧。」她再一次接住他。

    世界在搖蕩,他們的心在搖蕩。世界不存在了,他們的心不存在了。就這樣死滅吧——他的一切地方,都在這樣叫喊。他不想從她的身體出來,只有這裡才沒有他的痛苦和屈辱。他願意永遠這樣快樂下去。他想這樣死掉。

    「就讓我這樣死吧——」他對她說。

    後來,他吻遍她的每個角落。就連她的腳掌,在他眼裡都是這麼雅致。他再次發現,羅丹的作品的確造作。世界上,真正的傑作只有一個,就是這女人的**。一天,耕耘之後,他枕在這溫暖的**上睡著了。醒來,又開始新一輪的觀察、發現……

    她的激情可能一點也不次於他。她騎在他身上,有如渾身充滿豪氣的草原女騎手。可即使這時,她也很難確定,自己在骨子裡是否做到了正眼看他。她明白,這個人正在蔑視一切。她的感情,在監視他。她為自己的心奇怪。

    她撫摸他的堅韌的肌肉,感覺他的崇高,雖然他並沒有多少思想。長久以來纏繞在頭腦中的爺爺年輕時的形象,不就是這樣——沒有思想,只有行動——雖然這仍然是浮淺,卻比沒有行動的思想深刻得多,特別是,在今天,在只崇尚空談的校園。

    她對爺爺的崇拜,始終超過對父親的崇拜,因為在她這個渴望脫俗的藝術家的眼裡,爺爺才算是有行動的人,才是真正的雄性,而文質彬彬的父親,不過是坐在父親鑄好的窩裡,只知道整年擺弄文字積木的呆子。父親一生唯一的壯舉,就是在一九五七年,在會議上,僅僅是在會議上,為自己家鄉的貧苦農民說了幾句淡淡的公道話。隨後,他被打成右派。隨後,他對自己的不慎痛心不已。隨後,他學會了做人,做一個永遠沉默的人。

    曾經為了表示對爺爺的敬佩,或許也是為了表示同父親的距離,大學一畢業,就隻身返回爺爺的出生與埋葬地,她的親切而神秘的湟水故鄉。當擁抱著模特粗壯的軀體,她誇張地認為,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故鄉的好男兒。而這對於她的創作、思索,將十分有益。生活又向她開啟了新的窗子。他比起那些陪舞女、踩背女,那些無病呻吟的詩人、畫家,更能代表現實的趨勢。這個掙扎的人,這個奮鬥者,才更有創造活力,雖然沒有思想,卻顯得更有思想。遺憾的是,她完全是在被動中發現的他。

    她想起曾經有多少回,她望著這所大學裡的芸芸眾生,這些自以為在從事科學、藝術、管理和教學的蒼白和共性的人們,以至不能不在內心發出最強烈的歎息:

    「如今──人呢?」

    她不會意識到,她對侯保瑞的形象的嚴重誇大。她實在太孤獨了。可她是尊重自己感情的。在一個接一個的白天和黑夜,她只是覺得那麼孤獨,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張亞楠有如巨大的深淵,使她害怕,使她不敢想像那裡面都藏著什麼。

    但張亞楠卻把自己的無能暴露無疑。自從當上建築公司的總經理,他天天都得赴席喝酒。這對他危害很大。他的精力,一天不如一天。可她還年輕,身體健康,身邊又沒有家務的拖累。他痛苦於自己不是男人。他背著她看醫生。她從他的病歷本上,發現了一切。她還從他的西裝口袋裡,發現了各種廣告傳單。她懷疑他大量服用過這類東西,他的頭髮都快要脫光了。

    她曾幾次聽他說,李義傑每天吃兩枚七十八味大蜜丸。那東西一枚就要一百多元。李義傑的家在京城,按說沒有人消耗他。

    看來,什麼也不能阻止他的頹勢了,他也去不掉酒癮了。他只要戒酒兩天,就會因胃涼拉肚子,渾身就會有種難以忍受的虛脫感,連大腦都會產生痛苦的抽縮感。酒精對他成了鴉片一樣的東西。並且如今對他管用的,彷彿只有金箔酒。他的胃,至少過濾了幾斤金子。他需要大量儲存和消耗這種微量元素。

    酒精使他的眉毛也一根一根脫去,視覺減退,眼前總是蒙著白霧。他懷疑,自己得了白內障。一天,他發現自己的一撮yin毛變白了。他為這衰老大驚失色。他羞愧極了,特別是在她脫了衣服,把身體的美全部呈現出來時。他還經常把尿滴在褲子上。他的那東西快萎縮得沒有了。他幾乎不能站著撒尿了。

    然而他們還是要邀請他,非要拉他上桌。不花錢的飯菜,有如另一種鴉片,對他始終有強大的誘惑力。

    他懷疑,這都是幼年的貧困留下的後遺症。但他就是改不掉大吃大喝的嗜好。他懷疑,部下會覺得他吃飯的樣子很奇怪。他把節省的習慣,留在家裡。他在家裡的口頭禪,就是減肥。他的大腿比她的腰還粗,腿上的肉軟得似乎會流下來。可他還是要去赴席。他每天節一頓,撐一頓,以為會得胃病。可是,沒有。在漫長的少年時代,也經常節一頓,撐一頓,最後也沒得胃病。該改改了,他想,要徹底改改了。

    「這種精神上的無能,這種只會迎合順從,不會思索,不會探求,更不會反抗的弱者品xing,才是我真正看不起的。」在她看來,他的**雖然還活著,靈魂卻已經死滅。

    一天,她喝過咖啡,奇怪地昏睡過去。第二天早上,她渾身乏力,下身有一種不適感。她懷疑,他給她吃了蒙汗藥。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連殺人都做得出來。她曾親眼看見,他把一個女孩推下河堤……從那以後,她在他身邊再也沒有睡過安穩覺。

    不過,他就是真正的好男人,跟她思想一致行動一致的好伴侶,她就不會背叛他了嗎?她能永遠死守一個模特嗎?她為人類活著,不是為某個人活著;她為藝術活著,不是為感情活著。

    「所以在我眼裡,侯保瑞才比張亞楠更有新鮮感,更值得親近?」她不能正視他的目光了。「可他有什麼資格,讓我為他這麼想呢?我愛上他了嗎?我已經抬舉他了。他應該感恩。」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