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節 天涯明月 文 / 火先生
庭蘭領著猩猩走進了樓上的一個房間,道:「崔先生,您就在這裡休息吧。」可能是猩猩拒絕麝月的關係,庭蘭的臉色一掃剛才的嬌媚,變得嚴肅中含著些冷淡。
猩猩點了點頭:「多謝姑娘。」
「先生等下的用餐可有什麼忌口的嗎?」
「哦,你們先不用準備晚餐,我現在不餓,等我餓了再告訴你們好了。庭蘭姑娘,我想一個人靜一靜,請其他人不要來打擾我。」
庭蘭答應後出去了,順手帶上了房門。猩猩在屋子裡逡巡了幾圈,坐在窗前的一張扶手椅上,瞄了一眼即將暗下來的天色,然後閉目養神,打起盹來。
過了一個多小時,房門被輕輕打開了,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崔兄?」
猩猩聞言回頭道:「元兄,我在這裡。」
元河走了過來,坐到了扶手椅旁邊的床上,笑道:「我和季公子通過電話了,他說沒問題,明天上午十點他在醉園的忘梅居恭候大駕,屆時會按照你的要求請黛總來觀局。」頓了一頓,元河有些羨慕地道:「沒想到崔兄居然和黛大美人是好朋友,我剛才給黛總掛了電話,她一聽說是你的事,立刻便答應了下來,沒有一點兒含糊,真夠痛快的。」
猩猩笑了笑:「崔某走南闖北這麼多年,沒攢下別的,就是交了一些朋友。」
元河眉頭一振,欲言又止,過了一會兒,起身道:「好吧,小弟不妨礙崔兄清靜了,你放心休息吧,不會有其他人再來打擾你。」
猩猩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讓元兄費心了,崔某非常感謝。」
「哪的話,小弟也正想通過這事和崔兄多親近親近。」
兩人又客氣了幾句,元河告辭離開了房間。猩猩重新坐回了原處,他舒展了一下身體,閉上眼睛陷入冥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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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房門被敲了幾下,庭蘭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先生,已經九點了,你還不餓麼?」
猩猩睜開了眼睛,發現今晚的月光十分明亮,屋裡雖然沒有開燈,卻依然可以看得很清晰。他答道:「謝謝姑娘惦記,我還不想吃飯,要不給我來杯紅酒吧。」庭蘭答了一句離開了門前,他站起身體,拉開房門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猩猩往前踱了五、六步,來到二樓的欄杆前,手扶著欄杆,看著天上散發著柔和光芒的滿月,傾聽著若有若無的河水流過的聲音,一時出神。
今晚的月亮彷彿一個巨大的銀盤,分外地充盈和明亮。它似乎就掛在不遠處的林梢上,可以看到上面的坑坑窪窪,略微金黃的光芒灑在房簷和窗稜上,似水如霧,輕柔若紗,營造出一種氤氳的氣息,把天地凝成了一片寧靜祥和的世界。四周的林子裡雖然已有了蟬聲,卻在月光中更凸現了夜的寂靜,一種蘊含生命熱烈的寂靜。這份情景,讓人不期然地想起了秦觀的那首名句:霧失樓台,月迷津渡。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猩猩的心裡輕輕念誦著,傷感藉著月色走進了他的心頭。看到這輪宛如家鄉中秋的明月,儘管有些不合時宜,思鄉的情緒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漫了出來。他並不是感情脆弱的人,然而此情此景,又有幾個客居異地的外鄉人會不懷念自己的家鄉?為了理想也好,為了生計也罷,尋找幸福的人們漂流到一處又一處,沒有扎根的土壤,也沒有停留的港口,有的只是今天的汗水和對明天的憧憬,而猩猩,縱然背景和原因不同,但殊途同歸,不過也是其中的一份子罷了。
庭蘭走到了他的身邊,遞過一杯琥珀紅,猩猩接在手裡:「謝謝。」
庭蘭搖了搖頭:「先生不必客氣。」轉身走了。猩猩把酒杯舉到眼前,凝視著月下的深紅,稠稠的彷彿正似自己的鄉愁。飲下一口,那種苦中微甜的味道,恐怕唯有飲酒者自知了。
一口紅酒剛剛入喉,忽然,走廊的盡頭處響起了一陣木琴聲。猩猩一愣,琴聲中優美含著幾分憂鬱,曲調轉折裡更有嗚咽之聲,似乎cāo琴之人正在借琴遣愁。
猩猩心裡好奇,舉著腳步走了過去。走廊的盡頭是一個不大的陽台,一個白衣女人正背對著猩猩撫琴,看背影正是麝月。
猩猩露出微笑:「正值夏日,姑娘卻在悲秋,不知有何傷心懷抱?」
麝月沒有回頭,淡淡道:「夏蟲怎能語冰?以先生的地位恐怕是無法瞭解這些人的心事吧。
猩猩往前走了兩步,看著麝月的側影,娟秀的輪廓帶著幾絲惆悵。他笑道:「白日裡聽姑娘彈琵琶的時候,感覺你似乎有牽掛而無法釋懷。我已經說過了,不妨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麝月的眼裡露出一線希冀:「不瞞先生,我現在確實遇到了一件難事。」
猩猩坐上琴邊的一張方凳,把酒放在了琴台上,正視著麝月沒有說話。
麝月也看著猩猩,過了一會,悠悠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麼,先生雖然不解風情,卻能給予人一種信任的力量。」她看上去下定了決心,
「好吧,我先把這件難事說與先生,你看看是否方便。」
「崔某既然值得姑娘信任,自會盡力而為。」
「大約在兩年前,我偶然認識了一位來自戈壁區的男孩,他家境貧寒,沒受過太好的教育,文采卻極好,人品亦正派,父母雙亡後便孤身一人來到海城打工,在這裡舉目無親,處境困難;和先生一樣,他也是一個值得信任,不貪戀美色的男人,我們認識不久後便產生了感情。」
猩猩無言地聽著,看來又是一個才子佳人的經典故事。
「先生想必已經知道了我現在的身份,以我在醉園裡的地位,如果要從良嫁人,需要付出一筆不菲的贖身酬金。我手裡多年的積攢本可以負擔,但是就在我倆準備贖回和約的時候,他突然出了事。」
「什麼事?」猩猩沉聲問道。
「他被人誣陷,目前仍關押在警局。」
「被人誣陷?是因為你的緣故嗎?」
麝月仰頭看著天邊的圓月,眼裡泛起了淚花:「正是,他的罪名可大可小,但如果我執意贖身的話,他很可能就會被扔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