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番外 之晨露·青顏待到破曉時 第4章 ：有你，今生足矣 文 / 野北
第4章：有你，今生足矣
母親曾經交待，死後要與父親同棺。
所以，父母親的墳只有一座。
已經三年了，幾乎每天，我都要在母親的墳上轉一圈，與她說幾句話。
唯獨青顏在家中這幾日，我沒有來。
母親洞察天機，預見力本比我要強的多，我想，這些事情，恐怕早已經在她的意料之中。
晨風淡淡，青草上露水濕重，早已經將我袍擺和布靴打得精濕。
我只不理會這些，彎下身去，在墓邊坐下，小心地拭去慕碑上的灰塵。
我依如往日與母親說著話。
「娘，我喜歡上了一個女人，不過，是不是愛，我還不太確定！明年春日，蠶兒結繭之時，我自會回來照看金蠶谷，你放心，您的話我都記的！」
於母親，我不用多說廢話。
我的人，她清楚。
我的事情，我想她也都清楚，她只是，不向我點透。
因為母親說過，我的路還要自己去走。
二天後，我和青顏一起離開了這座我生活了十六年的山村。
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送我，我知道，他們是不捨得我走的，但是，他們並不說。
裝在罐子裡的果酒，風乾的肉乾，用野山的甜菜汁做成的果脯……
他們為我準備的包裹，沉重地讓我心疼。
那些常到我家裡幫忙收拾的姑娘，個個哭得眼淚紅腫，唇上卻揚著燦爛和祝福的笑意。
甚至對青顏，她們也沒有表現出半點的敵意。
這些人，都是善良的，他們從來不認為他們應該留下我。
揮別眾人，掠身而起，帶著他們沉重的祝福和母親留給我的古琴一起起身，我一點點地向著未知的遠方靠近。
一直忍著，不回頭。
直到越過一座小小的山包，再向前，回首也看不到那村子了。
在崖邊停下，我轉臉回望，石房已經很遠很遠了。
我的眼前，突然閃過幻象。
就在這裡，就在這片山崖的平台上。
另外一個身影，在我面前淡淡地勾著唇角，輕聲問。
「你……在等我？！」
那個女孩，語氣很淡，但是，不似青顏的霸道和狂傲，那是一種透著傲視天下的淡然。
她的臉沐浴在銀色的月光下，恍若空谷幽蘭。
她，不是青顏！
她是誰，我不知道。
我為什麼要等她，我也不知道。
「怎麼，晨露，你不是後悔了吧？！」
身側，青顏妖嬈的聲音傳來，如我預見中一般，一字不差。
我回過神，輕輕地歎了口氣。
「走吧！」
如果說一切只是命中注定，那麼，我也只能等待一切發生吧！
雖然我已經做了充分的準備，到達南越國皇宮的時候，我仍是震驚了。
生活在山中十幾年，這樣莊嚴恢宏的皇宮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過奢華了一點。
對於青顏公主帶我回宮的事情，大臣們並沒有太多的異議，倒是引起了宮裡頭不小的騷亂。
我才在甘露宮裡坐了一到半個時辰，以各種理由前來探看的男子便超過了十位之多。
當然，我心中明白，還有許多雖然沒有進來，卻派了各種各樣的下人來打探消息。
因為之前青顏說過，她的宮中，有不少側夫。
到了這裡之後，我才真正明白了，這不少究竟是多少。
據她安排給我的小太監說，這南越國的後宮中，男妃側夫的總數大概在百人之上。
一回到皇宮，青顏立刻便忙碌起來。
她是一國之君，這樣的忙碌本在情理之中。
而我，卻有些無聊。
除了每天應付那些絡繹不絕前來探望我的人之外，剩下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吃飯睡覺偶爾彈琴。
青顏每天總要忙到很晚，我們跟本不可能像在山裡那樣每餐面對。
而她，也不再每日必到我的房間來聽我撫琴。
聽小太監們悄悄議論，說她在別的宮中留宿，我雖然並不吃驚，卻也有些鬱鬱地煩悶。
宮裡的日子，奢靡而沒有起伏。
十日之後，我突然有種厭倦的感覺。
在山裡，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或者什麼也不做。
可是，在這裡，不管我願不願意，上門的客人總要接待的。
青顏來我這裡的時間間隔的越來越久，便是來了，也就匆匆坐一會兒，便離開。
這一次，接連五日，青顏都沒有到甘露宮來。
我的忍耐，也終於到達了極限。
取了琴包裹好古琴，負於背上，我直接晃開小太監的視線，掠身離開了甘露宮，卻是要回我的山村去。
從甘露宮出來，我本欲直奔宮外，跳過錦繡宮的時候，卻是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腳步。
錦繡宮內，華燈盞盞，青顏的臥室內也大大地亮著燈。
我忍了兩忍，終於忍耐不過，小心地摸過去，想要再臨走之前再看她一眼。
在她的寢室後窗上落下，我小心地貼過耳朵去傾聽。
房間內，傳來隱約的聲音，卻是她的歎息。
「陛下，這幾日您心情似乎不好，奴才看著也是心疼！」
恭敬的聲音，應該是她的貼身宮女在勸慰。
青顏她心情不好，難道是朝中出了什麼事嗎？！
我不由地越發聚集了精神，仔細傾聽。
「你出去，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
這是青顏的聲音，她的聲音不似平常的琚傲，有淡淡的疲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好久，屋內再沒有聲音。
我擔心地輕輕拉開窗子成一條縫，小心地向內窺視。
調整了一下角落，我終於看到了她。
她正斜倚在錦榻上自斟自飲，酒一杯一杯地向下灌著，她卻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看著她那種毫不憐惜自己，只想要將自己灌醉的樣子，我不由地生出心疼。
手指捏著窗邊，只是恨不得衝進去從她手下奪下杯子。
再次將一杯酒灌下肚子，她微瞇著眸子看著酒杯，含糊開口。
「晨露啊晨露……你究竟要我如何呢……」
我？！
難道，她是因為我？！
看她又將酒灌向唇邊，我再也忍耐不住。
猛地推開窗子，我直接從窗外衝進去，奪下了她手中的酒杯。
「晨露？！」
她疑惑地抬臉看向我，眼中閃過疑惑，目光迷離地掠過我的臉，最後卻是落在我身後的古琴上。
「你？！……這是要走……」
說到走時，她只是皺緊了長眉。
「果然，你是要走了嗎？！」
「我……」
她皺緊眉頭，臉上有毫不掩飾的難過之色。
我的心，只是本能地皺成了一團，不由地語塞。
「你走吧！」
她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便要從我手中奪過酒杯去。
「陛下，您這是做什麼？！」
我忙著閃開手掌，她的手抓過來，只是扼住了我的胳膊。
仰臉看著我，青顏的眼中閃過無奈之色，歎了口氣，抓住著胳膊的手掌卻是越發收得緊了。
「晨露，你真的要走嗎？！」
「我……我確實是想要走了，如果晨露的存在對於陛下來說是一個困擾的話，那我還是走吧！」
我終於說出了自己的真心話。
這些天來，她便是到甘露宮去，也是隱有愁容。
如果說面對我對她是一種折磨，我又何必留下來讓她難過呢？！
「你……你這麼想？！」
她的眼中閃過亮色。
回視著她的目光，我鄭重點頭。
「晨露，只想要陛下快樂，不想成為陛下的累贅和難題！」
她突然揚唇笑起來，笑得媚若春光。
「晨露，你……真的好蠢。其實，我這些天不到甘露宮去，卻是覺得無法面對你……」
她輕輕鬆開我，轉身走到窗邊去。
「現在，我還記得初見你時的樣子，你那麼美好，乾淨的就好像是初晨的露水，而我，我任性、琚傲、自私地想要擁有你，可是，我又不給你你想要的……」
從窗外收回目光，青顏公主轉過來臉，目光深邃的看向我。
「這才是我這幾天逃避你的原因，看到你憂鬱地坐在宮殿一角的樣子，我真的很難過把你帶到這裡來，卻又捨不得放你離開……」
緩緩向我走近，她抬手緊握住我的雙掌。
「晨露，你說……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對你？！」
她雙頰微紅，呼吸中帶著些微的酒氣。
可是，我能看出，她眼中的清醒和苦悶之色。
這些話，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的。
我一直以為，我是她的困擾，卻沒有想到。
會是這樣的真相，原來，她……她一直在糾結著該如何對我。
她，是怕我難過啊！
我們二個，都對對方太不確定。
「我只希望公主像在山村中那樣對我，有空的時候和我一起吃飯，聽我彈琴，和我一起看看星星……就足夠了！」
我回視著她的眼睛，語氣中滿是被在意的滿足。
「陛下，晨露還是那句話，晨露從不貪求什麼，只希望能夠給陛下一些快樂的時光，而我也會因為陛下的快樂而快樂！」
知道她也在意著我的感受，我還有什麼可報怨的。
我之所以想要離開，只是不希望她不快樂。
現在，我知道，如果我走了，她會更加不快樂，那麼，我為什麼不留下呢？！
留下，我們二人都可以有些快樂的時光，不是嗎？！
她欣喜地笑著看向我，鄭重地點頭，接著，便將臉靠過來，倚在了我的胸口。
「晨露，能有你，是我青顏此生最大的幸事！」
我張開臂，第一次毫不保留地回擁她。
她是如此，於我，又何嘗不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