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三章 新內閣 文 / 白面小生
第五十三章新內閣
周學熙、楊威兩人是在外交部見到陸征祥的，因為陸征祥剛剛擔任代總理的職位，還沒有從外交部搬出來。
楊威這是第一次同陸征祥見面，雖然同是內閣成員，但由於地位懸殊，楊威根本沒有與這位外長直面的機會。
陸征祥似乎比周學熙年紀要小一些，身子更加單薄，典型的一副南方人面孔，最令楊威注意的是，這周學熙服飾怪異，脖子上掛著醒目的十字架，好像從哪個教堂出來的神父一樣，連他的目光也非常神似，小小的鏡片後面露出一種一眼就能看透的肅穆與忠誠。
「這個新任內閣總理陸征祥看起來有點兒意思。」楊威心想。
這個年代真是什麼樣的人都有，而袁世凱則來者不拒，是個人才就行，聽說這個陸征祥是個外國通，在外擔任大使多年，僕一回國擔任外交總長職務就開始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錄用人才堅持專業考核，不合格者馬上辭退，連袁大總統的侄子也不例外。
他將清廷外務部改設一處一室一廳四司：秘書處、參事室、總務廳、外政司、通商司、交際司、庶政司，更訂立《外交部官則》，此人實為我國現代外交的鼻祖級人物。
會議室中還稀稀落落的散坐著幾個人，既有趙秉鈞、段祺瑞、劉冠雄等原先就認識的，也有一些不認識的生面孔，會議還沒有開始，段祺瑞和劉冠雄兩人聊得歡暢，什麼打仗殺人，什麼大姑娘小媳婦無所不談，就是不談正事，而且一邊談一邊抽著大葉煙，咕達咕達的噴吐出團團濃霧。
陸征祥就坐在段祺瑞旁邊，皺著眉頭用手輕扇鼻子，還不時發出咳嗽聲，但段祺瑞視而不見，時而嘎嘎大笑，時而撓撓禿腦門子，有皮屑就順手一丟，洋洋灑灑落在陸征祥衣襟前後。
楊威差點兒沒樂出來，這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很明顯段祺瑞是故意的，他可不是張作霖那樣的土匪出身，他先後就讀天津武備學堂和德國柏林軍校，又作為唯一一名學員到克虜伯炮廠學習半年，歸國後戰功卓著，火箭一樣提升，如今做到陸軍總長的職位。
他可是中國少有的一流現代軍事人才，在學識程度上甚至比陸征祥這個外國通更要高。
他如此埋汰陸征祥只有一個原因，看不起他，給他找彆扭來個下馬威。
可楊威忽然之間在角落中看到一人，不禁一愣，居然是劉揆一，別看這小子年紀不大，光巴沒胡，但他可是同盟會的骨幹，他來這裡幹什麼？
楊威彎著腰走過去捅了捅他：「嗨！劉兄，你在這兒幹什麼呢？」
劉揆一一看是他，釋然一笑：「我自然是來開會的，不瞞楊老弟，我如今是候選工商總長，就等參議院審批了。」
劉揆一面有得色，大臉蛋子上滿含笑意。
「嘿？你不是堅決同意宋先生的辭職抗議麼？怎麼——又會出任工商總長呢？」
「宋先生的面子自然要給，我和他年歲相仿，多年的老同志了；但袁大總統的面子更要給啊！袁大總統派人請我出任工商總長一職，我不答應，不說對不起袁大總統，甚至連自己都對不起啊！」
劉揆一嘿嘿一笑：「這還多虧了楊老弟那番話啊！有如醍醐灌頂，使我如夢方醒啊！嘿嘿——」
楊威氣的一翻白眼兒，這都什麼人啊？一邊堅決同意辭職抗議，一邊卻又接受工商總長的職位，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啊！宋教仁身邊有這麼一幫人，不被耍的團團轉才怪呢。
陸征祥左右看了看：「諸位，我看人也到齊了，現在開會！」
他的兩旁，趙秉鈞一臉高深莫測，而段祺瑞則興奮不已，仍然小聲的和劉冠雄聊天，陸征祥也不敢管，他一文弱書生哪裡管得了段祺瑞這樣的閻王爺？
陸征祥咳嗽了兩聲：「今天呢，我們主要商談兩件事情，第一件就是組建新內閣，第二件就是六國借款事宜。
關於這兩件事，我先向大家通報一下最新的進展和決定，然後大家暢所欲言。
首先就是這個組建新內閣，為了聚攬各方人才，經過袁大總統的同意，我決定成立一個無黨派內閣，就是說內閣成員既不能是同盟會也不能是國民公黨或者國民共進會，當然在座的各位很多都有黨派，我要求登報聲明退出黨派，比方說劉揆一先生已經同意退出同盟會；
第二呢就是這個六國借款的事宜，目前在我們國內進展比較順利，各省只有兩個都督不同意借款，其他都舉雙手贊成，可在洋人那裡卻遇到了阻力——」
陸征祥說到此處連連搖頭。
周學熙就是負責這個事情的，因此他最為關心，連忙追問：「洋人有什麼問題？」
「我昨日剛剛接到匯豐銀行的電報，他們六國代表團不同意我們的借款數額，說只能借給我們兩億兩白銀，而且附加了更多的要求，比方說日本提出在南滿山東的特權，沙俄提出在外蒙的特權。這些都是上次會談中所沒有的，看來洋人這是趁人之危呀！」
「這哪行？說好的條件一改再改，一點誠信都不講，這種條件絕對不能答應！」周學熙說道。
陸征祥問其他人：「大家的意見呢？」
沒人說話，都看著趙秉鈞和段祺瑞，雖然這倆人名義上沒有陸征祥官兒大，可手中的權力可要大上許多，一人掌管內政，一人掌管軍事，如果這倆人聯手，天下間除了袁大頭誰都可以扳倒。
趙秉鈞眼睛一開一合，派頭十足，慢條斯理的說道：「既然各省都督都同意借款，那這款我們還是要借的，目前國內財力枯竭，這筆款項正當及時，條件苛刻一點沒有關係，關鍵是不能丟了土地，其他的都好說。」
「那段總長的意見呢？」
「兵不厭詐，洋毛子沒什麼心眼兒，現在我們急需這筆錢，等錢到手，平定天下之後，再徐徐圖之，要統一天下，是少不了要和洋毛子干一架的，不如先借點兒錢花花！」
這倆實權人物居然都同意苛刻的條款！這是大多數人沒有想到的，很多人馬上就聯想到了這可能是袁大總統的授意，通過兩人的嘴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出來。
因此誰也沒有出聲反對，畢竟誰願意自討沒趣觸那個霉頭呢？
陸征祥點點頭：「嗯，條件我們還是要力爭的，但借款是肯定的，如果大家沒什麼意見，我就組建正式代表團和洋人談判。」
楊威腦子嗡的一響，別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清楚，沙俄就是這幾年把外蒙古搗鼓出去的，一出去就沒再回來。
他沒多想別的，霍然站起：「我不同意！」
眾人扭頭看著角落裡這個年輕人，沒幾個人認識，陸征祥把眼鏡往下拉了拉，從鏡框上方仔細打量著他，段祺瑞則撓著珵亮的頭皮，眉毛直立，腮幫子上的肌肉突突直抖：「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