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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七八 開業大吉(下) 文 / 陸雙鶴

    五七八開業大吉(下)

    他們原先看到陳濤那家門面搞得晶瑩剔透,擁有聞所未聞的大玻璃櫥窗,一看就知道是賣頂級高檔奢侈品的地方,難免有些緊張,以為是多了個競爭對手。不過在開業之後過來看了幾圈之後便放了心——雖然眼鏡也不是什麼便宜東西,可好歹跟他們賣的金銀首飾沒啥衝突,雙方不是對手。

    倒是有幾個心思靈活的掌櫃覺得這南方佬新開舖子的裝飾風格相當不錯,值得借鑒一下。所以才會有跑去詢問大玻璃片怎麼賣之舉……只是後來見陳濤那鋪子始終冷冷清清,門前支個捕鳥籠子都沒問題,作為同行也能體諒他的心情,就很自覺地不去觸人霉頭了。打算過段時間,等這位老兄認命之後再來談,沒準兒到時候還能低價把整個鋪子都盤下來,那可比零零散散買些玻璃片划算多了。

    這幫人打得一手好算盤,自然就比較關注這家鋪子的各種動靜……過了一段時間,見那新開舖面整個兒用白布幔子遮擋起來,又有工人在裡面出出進進,時不時傳來敲打之聲。那些掌櫃們都是老手,知道這是要重新搞裝修了——這在他們商界內部也是常事。生意不好往往會歸咎於風水,而調整風水的方式自然就是改鋪面。不過這年頭鋪面形式都差不多,縱有調整無非重新刷個漆,改變一下櫃檯方位和朝向……等等,花費不多。

    可這戶南方佬大搞起來卻是非同小可,鎮日間只聽到裡面乒乒乓乓響個不停,有幾次甚至見到有人把打碎的玻璃片拿出來埋掉,只看得那些掌櫃們眼皮直跳,心說這南方赤佬還真是有錢敢折騰,看樣子前次的失敗完全沒能影響到他,瞧這繼續往裡面投錢的架勢,要比上一次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他們猜對了——第一次裝修方案是陳濤自己制定的,而第二回卻是出自茱莉的風格。要說砸錢的魄力,前者絕對比前者要大氣多了,想法也要前衛得多……在經過大半個月的調整之後,陳濤的「明光堂」再度開業。不過這回沒再敲鑼打鼓放鞭炮,而是悄悄進村,打槍的不要……無聲無息又一次重新開張。

    但這一次重新開張,在周圍鄰舍乃至於整個京城商界引起的震動卻遠遠大於第一次。其中店面風格的變化是一部分原因——如果說先前陳濤搞的店面大約是二十世紀**十年代味道,那按茱莉想法改造之後就直接變成二十一世紀了。比如原先那櫥窗只是一扇大一點的窗戶,而如今則是整面的大玻璃牆直接落到綠草坪上——茱莉是把海南島上「水晶宮」的替換備件直接給用上了。

    但更讓他們驚奇乃至於著迷的,還是在店舖中陳列的各種貨品,再不是原先那種讓人莫名其妙的雙片或單片眼鏡,而換成了許多同樣是玻璃製品,但卻人人都能看得懂,用得上的玻璃器皿。有彩色的,也有無色透明的,交叉錯落擺放在櫥窗內的展台上,著實眩人心目。

    除了透明半透明的玻璃器皿之外,還有許多大大小小,各種型制的玻璃銀鏡掛在櫥窗中,從大到能映照全身的穿衣鏡,到蛋圓形小小一塊能鑲嵌在梳妝盒子裡的化妝鏡……種類繁多,應有盡有。引得無數大姑娘小媳婦站到櫥窗前面饒首弄姿,怎麼都不肯離開。

    白天這些玻璃器從各種角度反射著太陽光,已經是流光溢彩,美不勝收。而到了晚上則更加不得了:大廳中那些用水晶玻璃片精心製作的燈具被一一點燃,將整座廳堂映照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由於這座大展覽廳對外是一整面玻璃牆,內外通透,以至於裡面的美景外面也能一覽無遺。

    …………

    如此種種奇珍異景,在一座處於十七世紀,到了晚上就不允許常人出行,一年到頭只有元宵節區區三天時間才能辦個燈會,而這都能引來整座城市為之顛狂,連皇家都要為此暫時取消宵禁的城市……所引起的轟動效應,那是怎麼都無法形容的——哪怕它是大明帝國的首都!

    「明光堂」無聲無息的重新開張之後第一天還好,因為知道的人不太多,但在當天晚上,當展廳裡的燈火點燃起來之後,哪怕有禁夜之規,卻依然吸引來了不少人——時逢末世,明帝國的種種法律已經不太有效了。而且第一批觀眾不是別人,正是那些負責夜間巡邏的五城兵馬司和錦衣衛官兵。

    這些執法者本身也是人,看見這種奇異美景一樣會被深深吸引住。最初是幾個巡夜兵丁經過時看見這邊燈火通明,以為是著火了,趕緊帶著水桶沙袋想過來撲救,結果到了門前卻都愣住。

    這算什麼?嫌家裡燈油太多燒著玩嗎?那亮晶晶全透明的是玻璃倒也認識,可這玩意兒的價格遠比琉璃騰貴,即使富貴人家得了此物也都珍而重之藏於內宅,近來稍稍流行一點的是小塊小塊用來鑲窗格子,可從沒聽說過拿這麼大塊來砌牆的……這外面都用整片玻璃砌牆了,裡面不還得都用金磚鋪地啊!

    如果是在明初開國時候,布衣天子朱元璋崇尚儉樸,最討厭別人鋪張浪費,而且講究等級,商人都不給穿絲綢的,哪戶人家膽敢這麼騷包賣弄,肯定早就抄家流放,所有財物統統充公,歸他皇帝享用,一如沈萬三的下場。

    不過現在畢竟年代不同了,國力衰弱,連帶著官府的權威也大受影響——有幾個愣頭青一開始還想上前去砸門申斥,但立即被老成一些的前輩拉住:人家不過多點了幾盞燈而已,還是在自家房子裡點的燈,你用什麼理由去管?能玩出這麼大手筆的人家,其背後必然有極其強大的勢力在撐著,咱們別去招惹,還是老老實實看燈罷——這可比元宵節燈會要好看多了。

    於是夜也不巡了,街也不禁了,一群人就這麼站在大街上看熱鬧。光自己看還不算,又回去把老婆孩子拉來一起看,周圍街坊鄰居聽到消息難免也要來湊個熱鬧……這樣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這條街面上就人頭攢動,熙熙攘攘的彷彿廟會一般。

    到第二天可就更不得了,大群觀賞人潮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將這一整條街給堵了個嚴嚴實實。也虧得宣武門作為軍隊出征之門,周邊道路四通八達,又有馴象所等大片空闊地域,才不至於連出城通道一起堵死。饒是如此,依然引起了上層人士的注意——歷朝歷代,對於這種大規模人員聚集一向都是非常忌諱的,當即便有官員主張要驅散人群,找出引發事件的源頭,重重查處!

    「不過區區一家商戶而已,竟敢如此招搖,一定要嚴加懲辦!」

    「他們的那些奇淫技巧之物也要沒收!」

    等到下頭人打聽清楚,此事源頭乃是因為那戶瓊州短毛又搞了新鮮玩意兒之後,幾個滿臉橫肉的中低級官員如此叫囂道。大明官員工資低,他們平時沒事都要找些事情出來好敲詐勒索,如今這天賜良機豈肯輕輕放過?

    不過這種時候所謂「背景」的重要性就顯現出來了:從頭到尾也就是那幾個低級官員跳得凶,而在場地位較高的官員則都緊緊閉嘴,一聲不吭。以這個時代的觀念,海南島距離北京城本是天涯海角,但最近這一兩年,從海南傳來的消息甚至比南直隸都多。更不用說還有個山東基地,距離京城可說近在咫尺,解席龐雨他們前段時間在山東半島組織大建設大剿匪,震懾的可不僅僅是流民與匪徒……

    一般民間可能只是聽到一些傳聞,但朝廷裡越是地位高的官員,對於瓊海軍那幫人的情況瞭解越多。尤其是大明朝的頭號特務機構錦衣衛,這幾年跟瓊海軍接觸最多,對海南島上那群短毛的能力也最是瞭解。事實上直到現在,錦衣衛的頭頭腦腦們還想不通:那群短毛為啥要招安?

    上司心存顧忌,下面人自然也不敢亂來,最終,關於要找這家店舖麻煩的動議不了了之,錦衣衛衙門裡反而派了些人過去幫忙維持秩序。

    而陳濤這邊,在最初的忙亂之後也漸漸適應過來:不就是人多嗎?不就是擁擠嗎?凡是經歷過二零一零年上海世博會的,誰還會怕人多呢?無非就排長隊唄!

    ——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宣武門的排隊長龍成為京城一大景觀,而北京城的居民在接待外地親戚朋友時,往往也會把「明光堂」當作一處很重要的景觀介紹給他們,無論如何都應該去看看的。

    而那些外地客人們在聽說到這處景觀的同時,往往也會被提醒:別忘了帶小板凳,要排很長時間隊呢!而且排半天隊能看到的內容也很有限——到現在沒身份的人壓根兒就進不了廳堂了,普通人只能在外面隔著柵欄看看。但即使如此,排隊的人依然絡繹不絕,附近的茶水攤,點心鋪等買賣也因此而生意大好,甚至帶動了整個宣武門一帶的商業。這年頭人們的生活節奏普遍不快,很多人寧肯花上半天甚至一天時間排長隊,也要去看一看那面傳說中的大玻璃牆。

    ——這回才真是叫做開業大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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