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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拭亂塵煙 章十五 白紙 文 / 竹林探月

    章十五白紙

    無邊黑暗不期然的降臨,與之一同降臨的還有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石錚大致能想到這是怎樣一種易法。將光線收起,使之不進入自己的眼睛,將聲音收起,使之迴避自己的耳膜。想想簡單,他自問辦不到,來人的能力未必在青衣之上,但絕對遠遠超出自己。

    這種情況可用兩種方式與之應對,一種就是跑,跑出這個封鎖感知的區域。沒有誰能把所有地域的光線聲音都鎖起來,只要跑得快,逃走並非難事。另一種就是啟動心靈的感知,用高超的預測術來拆解敵人的進攻。預測與戰鬥同步進行,最有效的預測手段便是「心境」!

    石錚屏息靜氣開啟心境,在天黑下來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有人閃身進入書房,並向自己所在方位極速衝來。

    那是個跟自己年齡相彷彿的少年,他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記不起來。就在一念之間來人已閃到身邊,對準他的面門就是狠狠的一拳!

    當然這一切都是石錚的感應,是預測。他的身子自然而然閃避一側,那少年的拳頭便隨之落空。他正在準備反擊,哪知下巴竟似突然挨了一記無聲的重拳,頭忍不住猛地向後一仰差點栽倒,火辣辣的痛感立即在下巴上燃燒蔓延!

    他一個踉蹌後退兩步,衝動的訝異差點撞碎了那面心底的明鏡。他想不明白對方的第二拳為何自己全無感應,明明在心鏡中已看到少年收拳後退,卻不知怎麼會憑空挨受這樣重重的一拳。就像有一個可見的敵人在正面引誘自己,而另一個無形的敵人瞅準機會暗中偷襲。

    兩個敵人?但就心境的預測本質而言,無論虛實真假有形無形,在石錚的感應世界裡都是一樣,沒道理收受這毫無徵兆的一拳。

    他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心鏡映射中的敵人已再度猱身撲上。這一次他沒再退避而是選擇迎擊,上前一步向對方腰部踢出一腳。這一腳如他意料正中那少年的腰部,可他腿腳上的感覺卻是踢中了虛空。一怔之間,大腿外側猛地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來不及收回踢出的右腳,他的左腿便即失去了支撐身子的力量,撲通一聲,整個人跌翻在地。

    眼中的敵人只是虛像,而真正的敵人自己根本感應不到!剎那間,石錚恍然明瞭了自己的處境。

    封閉感官只留心念,而心念的預測終究是通過讀象來反映外物,哪怕是不直接讀象的心境仍然以讀象為潛在手段。像可偽造可扭曲,心境所反映的便是假象。正如魔術師變魔術,觀眾眼中所見未必是真。

    感官各存局限,心境亦有局限。人間萬象,未知事物何其多,心中未有之象便讀不透,偽造矯飾之象便看不穿,其局限便是那讀不透的奇象和看不穿的假象!

    敵人的拳腳功夫並不出眾,出眾的是其造像的技術。石錚不明白他是如何在戰鬥中將自己的本象隱藏在假象之後。儘管如此他仍然看穿了其中關鍵,兩次過招,敵人都是在虛象發動攻擊三秒後出擊,這說明虛象與本象仍存在固定的關聯,恰似影子與人之間的聯繫!

    他想他在敵人眼中一定十分可笑,只對著不存在的敵人憑空舞弄一番,最後卻被輕易擊倒。

    心中念頭一轉,他忽然想出一個將計就計的辦法,於是咬牙忍著劇痛就地一滾,在無聲的世界中感應到敵人快步走近,接著感應到敵人對著自己腰部再次踢出一腳,明知是假他仍故意滾動避開,在大約兩秒鐘後用盡全力向來人方向掃出一腿!

    這一腿一擊中的,總算沒再落空。對方因被騙而輕敵,冷不防被石錚一下掃中。兩腿相撞的一瞬間,石錚眼前的黑暗忽然褪盡重見光明,同一時間聽到了對方的一聲嬌柔的痛呼!

    敵人一個趔趄險些栽倒,石錚借此機會翻身站起,一面揉著被踢傷的大腿,一面警惕地打量來人,赫然發現這個人自己認識,竟然就是昨晚剛剛見過的李清露!

    她還是那身打扮,七分褲,淺色t恤,眉目清朗,短髮梳理得像個男孩,只不過今天腳下換了一雙靴子,背後沒有了那只吉他。

    兩人對望之下眼中各有怒意,而石錚更多的則是震驚。

    看她的神情顯然早就認出了自己,剛才利落的舉動也顯示出這屏蔽感官的易法只是針對自己,而並非將兩人空間一起屏蔽。女孩戰力不足,用此種易法蒙蔽對手感官可謂大聰明之舉,再怎麼笨蛋,對付一個五感頓失的傢伙還是沒問題。他不明白的是,這女孩怎麼會來到樊月家,更不明白昨晚還好好的怎會對自己大打出手?

    「你」

    石錚剛一開口,李清露立刻打斷了他的話:「你什麼你?大白天的跑到這裡來做賊!」

    石錚一愣:「我怎麼做賊了?這不是樊月家嗎?」

    李清露也是一愣:「你認識樊月?」

    原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跟樊月相識。石錚暗自納悶,趕緊點了點頭:「我們,我們是朋友。」也許關係已經比朋友更近一層,在外人面前還是以朋友相稱吧。

    李清露清亮亮的眼睛裡全是疑惑,她蹲下身子,揉著自己被踢痛的小腿,仰起臉又瞪了石錚一眼:「你發誓,說的都是真話?」

    「這個也要發誓?」石錚撓了撓頭,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貓膩,見李清露又瞪自己,急忙說:「好!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

    李清露若有所思地低下頭,低聲喃喃自語:「那她說的就是假的咯。」

    「什麼假的?」石錚好奇地問。

    「假的就是假的,就算是真的,朋友不在家你私自闖進來這算什麼?還跑到書房來亂翻書!這些書有多珍貴你知道嗎?弄壞一本書把你賣了你都賠不起!你看看自己這副樣子,穿成這樣也敢來這棟樓裡得瑟,你不怕保安直接把你從樓上扔下去?樓下遛狗的老太太怎麼沒賞給你幾毛錢啊?」

    李清露一口氣數落了他一頓,數落完之後兩隻胳膊一伸,凶巴巴地命令道:「扶我起來!」

    石錚覺得這女孩怪怪的,不過自己這身衣服確實很破,還沒來得及去買,想想自己傷了她也確實應該扶她起來,就向伸出手去。李清露立刻一把抓住他的手站起來,趁機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擰了一把,痛得石錚差點叫出聲。他抽回手一看,手背上已經青了一塊。

    女孩立刻顧左右而言它:「你沒去樊月的臥室吧?沒去廚房偷吃東西吧?這房間裡的書你沒動吧?哦對了,我要搜身!」

    說完這句話,她忽然不動了也不再言語。她的目光落在石錚的前胸上,那的衣服破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一本書的一角。顯然,搜身的事就省了。

    石錚以為她在瞧什麼,一低頭,也發現了自己前胸的巨大破綻,便用手扯住書角往裡塞了塞,然後把衣服破損處抻了抻遮了遮,之後拍拍胸脯,對李清露笑笑。

    李清露一伸手:「拿來!」

    石錚無奈,只好把書從領口掏出來,卻拒絕遞給李清露:「這是樊月給我看的書。」

    「給你看的書?什麼書?」

    石錚把書封面展示給她看:「心易極像。」

    「你撒謊!」李清露突然眉頭大皺,五指一張,那書便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她的手中,「這書是時空內部子弟所有,未經允許不得外傳,她怎麼可能隨便拿給你看?」

    石錚一怔:「不可以外傳?那,外傳了會受懲罰嗎?」

    「當然會了。七書九論,不得外傳,這是時空的規矩。」李清露把書拿在手裡翻了翻隨即合上,再抬起頭時,眼睛裡又多了幾分疑惑,她把聲音放緩放低,試探地問:「老實交代,你跟樊月什麼關係?」

    這女孩言語舉動都讓石錚好不自在,不知她詢問的用意,石錚只是笑笑:「沒什麼別的關係。」

    李清露神秘一笑,走到書桌旁邊坐下,把書在桌上輕輕一拍:「沒關係好,準備領受責罰吧,時空內部的規矩很嚴格,執法的老傢伙們都六親不認。」說到這,她歎了口氣:「可憐吶,樊月在時空內都沒有靠山,萬一受罰連個護著的人都沒有。」

    說完她看了石錚一眼。石錚面無表情,總覺得李清露話裡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她總想弄清自己跟樊月的關係,自己是否應該坦白告訴她?他走近一步問:「你跟樊月又是什麼關係?」

    「姐妹。」李清露一笑,笑得充滿妖嬈之意。

    「那你不會去告密吧?」石錚也放鬆地笑了笑,走到床邊上坐下來:「你們是姐妹,我跟樊月的關係你可以去問她。她嘴裡說出來更可信,對吧?」

    傻小子的腦袋居然也學會拐彎了。李清露白了他一眼:「其實你不說我也能猜到**分,樊月從沒領過別的男孩進過家門。能被她看中,我越來越覺得你特別了。」

    石錚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有什麼特別的。」

    「你一定很特別,」李清露盯著他看個不停,就像打量個外星人:「清溪鎮上三日三夜,為什麼有人要追殺你?你惹到了什麼棘手的敵人?我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師父要我們去保護你,原來你跟樊月是這樣一層關係!」

    女孩原來完全不知道那個保鏢任務的動機是什麼,石錚就更加不清楚。他只記得青衣那幾句話,說什麼想揪出殺人兇手。如果女孩的推理是正確的,時空保護自己果真是為了樊月,又何必把自己跟樊月分開?想了想,他問:「你師父是誰?」

    「曲師,」女孩不無驕傲地答道:「曲聽潮。反正你早晚也是時空的人,告訴你也沒關係。」

    石錚不禁黯然,他一直記得那句「好自為之」。曲聽潮要李清露保護自己,多半跟樊月扯不上關係。至於加入時空,已經有師命在先,肯定是不可能的。因此他搖了搖頭:「如果我不加入時空呢?」

    女孩顯然全沒料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愕然問道:「為什麼?你不加入,樊月怎麼辦?」

    石錚悶悶地答道:「她是她,我是我。一定要加入時空才有資格在一起嗎?」

    女孩默然無語。時空的確限制不了男女感情,只是在多數情況下,時空子弟的婚戀對象都是時空內部的人,除非自己所愛的人根本不通易學。石錚顯然是深通易學的,雖然她不知道他到底能達到什麼水準,但是從他能對自己的虛象進行準確攻擊來看,水平一定不會低。這種人加入時空是毫無懸念的。

    只是她不知道,由於某種歷史原因,石錚是唯一一個不受時空歡迎的人。同樣,石錚也對時空充滿發自內心的牴觸情緒,而這種牴觸情緒絕不僅僅來自於師命,也不僅僅跟道聽途說的負面新聞有關。

    「我有一件事要問你。」見李清露開始沉默,石錚的目光便落在桌子上的那本書上,想起了有關乾坤六子的問題:「你認不認識白如練?」

    女孩一愣,想不到他會突然提起這個人,點了點頭:「認識,他可是出自時空最顯赫的家族,屬於徐氏一脈,老媽蘇離,老爸白淨衣,都是有名的高手。不過,他很低調,我跟他在一個學校唸書才認識。你怎麼會知道他?」

    石錚沒料到那個磕磕巴巴賣保險的傢伙竟然身世如此顯赫,一時嘴巴張了老大,半晌才合攏,卻對李清露的問題避而不答,只是又問:「桑顧影這個人你認識嗎?」

    「桑顧影?」女孩念了一遍這名字,似乎想起了什麼,不解地望了石錚一眼:「她你也知道?這人是三大執行官之一黑面司悲客的親傳弟子,據說是年輕一代空間流派第一人。」

    「司悲客又是誰?」石錚好奇地問。

    「時空三大執行官之一嘛,白面柳渙,黑面司悲客,千面易水蝶。」說到這,女孩擺了擺手,「算啦算啦,這些你都不用細問,反正你就知道她是個很厲害的人的很厲害的徒弟就行了!不過,她已經死了。」

    石錚神色一凜:「死了?」

    女孩黯然點頭:「嗯,前不久她失蹤了,最近剛有人在湖南一座荒山上發現了她的屍體,死因不明。」

    失蹤?荒山?

    這兩個字眼一下子勾起了石錚對小青蛇的回憶,他想起了那次荒山埋屍的經歷。那死的同樣是個年輕女孩,而且女孩嘴裡還含著一隻紅寶石雕像。從女孩的死亡時間上推算,也跟李清露所說的差不離。尤其是他必然見過桑顧影本人,否則六子圖不會有所顯示,兩相對照,幾乎可以確定自己所埋葬的女孩就是桑顧影!

    想到那年紀輕輕便倉促凋謝的美麗生命,他心中也不禁一陣黯然。至於那條不知去向的小青蛇,也不知跟桑顧影到底是什麼關係。

    「你怎麼對白如練和桑顧影這麼感興趣?」李清露問。

    「這要問你奪走的那本書。」石錚神色鄭重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心易極像》,「你讀過嗎?」

    「當然讀過啦,這是我們的入門課本之一。」李清露爽朗一笑,把那本書拿在手裡,不解地看了看石錚:「可它跟白如練桑顧影有什麼關係?」

    石錚站起身來,皺了皺眉:「那你沒注意到書後面的人物畫?」

    「人物畫?」李清露一怔,隨即嬌笑起來。她翻開書的尾頁,把幾頁空白一一展示給石錚看,完後兩手一攤,道:「看,書後面就這六頁空白,哪來的什麼人物畫?」

    石錚當然看得一清二楚,在他眼裡,現在那裡也是六頁空白,但當他獨處的時候,六子圖就會一頁頁展示出來。必須是獨處的時候。兩個人或多個人在一起時氣場不純,六子圖沒有感應。難道李清露獨處的時候也沒看到過?想到這他不禁又問:「你一個人的時候看過這些空白頁沒有?」

    「當然看過,」她又把書翻開看了看,極認真地觀察了一遍那些白紙,然後把書合上,像看傻瓜一樣看著石錚,「你說這些書頁上面有人物畫?我真的看不到,也感應不到,也從沒聽人說起過。不過」

    她頓了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便把書頁打開,伸手在那白紙上撕下一頁扔在地上,那一頁掉落的紙張掙扎幾下竟又飄起,慢慢飄回桌面飄回李清露手中,自動插入書頁,並自原撕裂處緊密融合,再找不到斷裂的痕跡。

    李清露瞟了一眼一旁呆立的石錚:「這六張空白頁就是這麼奇怪,撕不開扯不爛,剪成碎片也會自動復合。」

    「九論怎麼解釋?」石錚只關心最核心的問題。

    「有人在紙面設了微時空風水陣。」李清露的表情很嚴肅,「大概只有徐師能做到。」

    兩個人相對沉默數秒,各懷心事。之後石錚突然開口:「我覺得,我能把看到的人物畫描出來給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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