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知無覺之卷 第二十一章 覺醒·全知全覺(上) 文 / 弈者
外放的強大氣勢忽然間毫無徵兆地消失了，所有的悸動在那一瞬間歸於無形，甚至連史天平身上活人所應有的氣息都消失殆盡了。如果不是看到史天平睜開了眼睛，何圖差點以為這個少年承載不了那種蛻變而死亡了。
這一雙眼睛，卻讓何圖在驚訝之餘很困惑，在剛才那樣的氣勢的衝擊下，他在史天平身上所下的催眠已經完全失效了，少年的身體已經回到了最原始的自然狀態，屬於少年的那部分感覺應該也已經隨之而恢復了。
可是他看到史天平的眼睛，裡面根本就沒有一絲神采，只是木木地看向前方，視線裡沒有一個焦點。何圖忽然明白過來，即使是經過了這番蛻變，史天平的眼睛卻還是瞎了。
也沒有人注意到，史天平右手小拇指上那個黃色的封閉圖形，經過了那道白光的洗禮，整個兒已經變成了白色，而在這個封閉橢圓的中央，也多了一個白色的墨點，宛若一隻睜開的眼睛。
這個時候如果有咒術師在場，那一定會非常驚訝，這種由人為束縛催眠而催生的魄印『無知無覺』居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進化成為極為珍貴的全知全覺，實屬罕見。因為要進化成全知全覺的條件十分苛刻，需要宿主忍耐失去全身感覺的折磨，或者是宿主經歷了幾次三番的人生起伏，心境已經到了超脫物外的地步，此外還需要一份讓宿主全身心都沉浸其中的強烈感情。可以說，超脫物外的心境和強烈到極至的感情，這種甚至能稱為矛盾的條件，很少有人可以同時滿足。
通常成功進化者的宿主都是苦行僧，或者是生活在特殊環境中，保持身心都純淨無比的一些人。
而且他們的全知全覺，也都是通過其他魂魄印進化而來，例如積累系的『真實之眼』，規則系的『古井之心』，自然系的『觀察者』，而用無知無覺直接進化到全知全覺，實屬史天平這第一例。
全知全覺的能力，並不直接表現在攻擊力上，它的作用正如它另一個名字『先知』所寓示的那樣，是預測，可以在擁有無限可能的混沌未來中，看到其中最有可能成為現實的一個。因而在一定的區域和時間內，全知全覺說是王者也不為過。
何圖看著氣質大變彷彿換了一個人的史天平，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隱藏的實驗劇本居然也成功了，第六感覺，威力還真不是蓋的！」
現在的史天平，已經達到了需要何圖鄭重對待的程度。
而自從睜開眼睛之後，史天平整個人就靜止在了原地，如同一尊雕塑那樣默立著。難道是因為失明？應該不會，到了那種境界的人才不會被這小小的失明所影響。何圖咬著手指，推理揣測著少年保持靜默的原因。
他忽然皺了皺眉頭，轉向身後，在他視線所不及的地平線線外，有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氣息正在飛速向著這裡接近。
又來了！何圖頭痛地捂著額頭，每次到了盡興的時候就要掃興而歸，真是不甘心啊，因為每次和這氣息主人的相遇都會令他頗費心神，這樣糾纏下去可真不值了。他不是在北方嗎，怎麼跑南方來了？
算了，反正預期的劇本已經圓滿結束了，差不多可以滿意地離開了，而新的主題為「復仇」的劇本又將在自己和這個少年身上展開，都已經是第16，不，加上這次應該是他在世界各地留下的第17個同類劇本了。
正是有了這樣的復仇者，生活才不會乏味。
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是例行的老規矩，再讓這種仇恨的關係加上緊迫的時間倒計時。
五指間藍色的電火花辟哩啪啦地閃現，隱隱的電弧在何圖抬起的雙手間亮起，配合著何圖念出的古怪音節，危機頓時再次覆蓋在史天平身上。
縱使稀世罕見，但史天平的全知全覺畢竟才剛剛覺醒，除了在覺醒瞬間讓爆發的能量波一度在地球上蔓延了一圈，之後就全部收攏在他指間那凝實的圖騰之中了。
只是面對著身體的這種異狀，史天平還沒有適應這突如其來的改變。
但最明顯的感覺，是他又可以看到了，但似乎不是通過眼睛看到的，因為他所『看』到的這些東西，角度完全不對勁。
上，下，左，右。
前，後，正，側。
東，南，西，北。
所有方向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連自己的樣子也照樣清晰無比。
要具體形容的話，就像是在透過一個三維立體模型『看』東西，只是被『看』的部分，還包括了自己本人，因而顯得有點不習慣。
睜開了新的『眼睛』，史天平看到的是一個他以前沒有見過的新世界。
毫髮畢現，沒有任何遮掩的真實世界。
他甚至連何圖吞吐呼吸時空氣的流動，自己頭頂30米的上空那片旋轉了720度後悠然下落的葉子的紋脈，還有飄浮在四周圍空氣裡那肉眼難以察覺的一顆顆懸浮顆粒，他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在更遠的地方，他看得並沒有這麼真切，但依然可以分辨出600米外那一場被人壓抑住威力的小型爆炸，還有40公里外有一個散發著強大氣息的人正在飛速接近這裡。
他還注意到，在何圖的左手中指上，有一個由青色骷髏構成的立體圖案，散發著一股讓他極為反感的氣息。但看不清那是什麼形狀，因為每一次去注視這個圖案都會讓他有不同的感覺，不同的感覺裡相似的是那股邪惡的氣息。
全知全覺，已經初步化身為先知的史天平，也承受了無知無覺的自己根本感受不到的全覺衝擊，遲來的痛苦觸動了他的心弦。他看到了安詳躺在一邊的曉嵐和白海，看到了已經凝固的鮮血在地上殘留的赭紅，看到了他最不願看到的父母慘狀，遲來的聲音一**衝擊著他的耳蝸，他還嗅到了空氣裡的血腥，感覺到了空氣裡的冰冷觸到皮膚時起的寒顫。冷，久違了的感覺在10天後第一次清晰地出現在他身上，伴隨了深深的淒涼，卻不是他料想的惡夢結束，而是惡夢發生在了現實。
史天平很奇怪自己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平靜地憤怒著，從沒有一個人，會讓他這樣發自內心地仇恨，恨到了萌生出殺死對方的念頭。可是每當他的這股憤怒即將爆發的時候，就會被什麼東西給生生地壓制住。有一股暖流在心底緩緩淌過，撫平了這道持續著在心裡產生裂縫的創傷。心裡的溫暖，讓他覺得稍微好受了些。
有誰見過平靜的憤怒？就在風平浪靜的外表下，隱藏了洶湧的感情暗流，平時細瑣到看不到它的動作，但這種憤怒一旦整個動起來，卻能釋放出勢不可擋的層層破壞力。沒有了感情爆發一時之勇的威力，但那緩慢而堅定的後續推進力，遠不是前者可以比擬的。
如果說熱烈的憤怒是可以讓人一目瞭然的火山爆發，那麼這種冷靜的憤怒，就是一隻蝴蝶的飛翔，看似柔弱無力地遠遠逃開，但拚命扇動翅膀飛向了那個隱秘地方，圖的並不是安全的居所，而是一股小小的又恰到好處的氣流，不到那股摧毀對方的風暴到達是根本讓人看不出端倪的。1
而風暴到了，人也逃不了了。
史天平站著不動，並不意味著他就沒有展開任何行動，貫注了冷靜憤怒的力量已經完成了它前期的醞釀，接下來的，就是等待某個最預期中的時間讓何圖血債血償。
他沒有關注何圖指間聲勢驚人的電火花，伸出右手往空氣裡一探，一片枯黃的樹葉卷在了風裡，當它飄到了何圖的身前時一個詭異的加速斜飛了過去。
預期的位置，預料中的風速，還有拿捏得恰到好處的變力，整個過程行雲流水般地流暢。
這一切都發生在史天平頭頂上空的那片葉子飄落在他身旁的時刻，他冷冷看著正吹著樹葉玩的何圖，用這招這片刻前讓自己動彈不得的回敬，作為這場復仇的開場白。
「哈哈，這下遊戲變得有趣多了。可惜我趕時間，不能陪你多玩了，∼在這裡最多，最多只能再待3分鐘。想要留下我的話，盡你全力試試！
呵呵，當然，在這3分鐘裡，我也會發揮真正的實力，所以你要小心了。」
何圖說著話，眼神也起了變化，始終笑意盈盈的眼睛在一瞬間凍結，充滿了冰霜。他抬起佈滿了電弧的雙手，兩掌猛然一合，毫無意外的劇烈爆炸中，一道道藍色的光線從何圖的手指縫裡漏了出來，躥向地面血跡斑斑的屍體。
「傀儡四術中的控屍，用在這裡倒正合適。
已經死去的人，都給我從地獄滾回來∼」
藍色的電流沒入地上的屍體，早已沒有生機的人居然一個個直挺挺地站了起來，黑壓壓地隔在了兩人之間。
「你的鳥，完了！」史天平張開嘴，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話音剛落，一頭大鳥栽倒在何圖的腳下。他抬起頭，正看到高空中那個白色的影子正呼嘯著向著自己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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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1（這裡借指的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氣象學家洛倫茲提出的『蝴蝶效應』，說的是一隻蝴蝶在巴西扇動翅膀，有可能會在美國的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捲風。混沌理論認為在混沌系統中，初始條件的十分微小的變化經過不斷放大，對其未來狀態會造成極其巨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