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九章 回憶 文 / 夜零度寂寞
. 洛丹倫的黃昏。
夕陽帶著一縷柔和的暖意，把天邊的雲彩勾勒成片片瑰麗的橙黃。
此時，一條污臭、潮濕的小巷裡，十六歲的卡扎斐正慢慢的走著，他把身體隱沒在牆壁的陰影中，不時躲開路上的一堆垃圾或者一個滿是污水的水窪。
「快看，那個卑賤的半精靈又來了。」
幾個穿著破爛衣服，正在街邊玩耍的小孩兒追在他身後，拿石頭和腐爛的菜幫子丟他，對幾個孩童來說，欺辱卡扎斐是他們每天為數不多的快事之一。
卡扎斐已經無數次受到這種待遇，他的身份就是他受到歧視的理由，從他記事之初，就不知道父母是誰。洛丹倫北城區貧民窟中一處搖搖欲墜的殘破木屋，便成了他十六年以來的家。
小巷的盡頭向右拐，再走八百米左右，卡扎斐從一處酒吧的後門穿了進去。
「卡扎斐。」一個相貌醜陋的胖子在角落裡叫著他。
卡扎斐從桌椅的間隙中向那裡走去，胖子是一個練金術士，也是難得的幾個不歧視半精靈的人類之一，有時候經常會給卡扎斐介紹一點短工，讓他賺取一點生活費。
「我手裡有一張洛丹倫軍事學院的入學推薦信，我知道你一直想要這個東西。」
「那裡好像不招收半精靈。」卡扎斐在胖子身邊的矮椅上坐下，順手拿了一杯麥酒。
「看看這個！」胖子小心翼翼的從衣服內側拿出一管紫色的藥劑：「欺詐藥劑，我最新研製出的成果，只要喝下去，一個月之內都會保持人類的樣子，沒有人能發現你是一個半精靈。」
「需要我做些什麼。」卡扎斐放下麥酒，側著身子對胖子說道。
「先等等……」胖子把欺詐藥劑放回衣服裡，又摸出一個造型古樸的四方翡翠色金屬盒，從裡面用指頭捏出了一小撮晶瑩的粉末，就要放到卡扎斐面前的麥酒中。
卡扎斐擋住了他的手，眨巴著眼睛：「這是什麼？」
「惡魔的誘惑，為什麼不試試呢？」胖子將手放到他杯子上方，把指間的粉末放進酒裡，再把金屬盒子蓋好，打個手勢：「現在可以喝了。」
卡扎斐將腦袋湊近了一點杯子，那些粉末已經融進了酒中，他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和平常沒什麼兩樣。」卡扎斐抿了抿嘴唇，靠在椅背上望著胖子。
「過會兒你就知道了。」胖子笑得兩隻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肥手摩索著那個翡翠色金屬盒子。
卡扎斐閉上眼睛，正當他以為什麼都不會發生的時候，身體突然傳來一陣輕飄飄的感覺。
腦中的一切煩惱都被帶走了，整個人如同飛鳥在天上飛舞，伴隨著一種強烈的暈眩，那種新奇而強烈的愉悅刺激，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卡扎斐猛然睜開眼睛，他自認為意志力驚人，但還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嘗試那種快感，可他死死的制止了這個念頭，他的直覺告訴他，那些藥粉很危險。
「這個東西很危險。」
「沒錯，它能使人上癮，輕易摧毀一個最堅強戰士的意志，讓他像條狗一樣，跪在我面前，用任何東西換取我手中的一點藥粉。」胖子高舉著右手，好像一個瘋子一樣壓低聲音咆哮著。
「不錯的東西。」卡扎斐聳聳肩膀，有那麼一瞬間，他想殺掉胖子，因為胖子觸及了他的禁忌，他不允許任何人企圖操縱自己，但想到胖子手裡那張洛丹倫軍事學院的入學推薦信，他又克制了自己，笑道：「說出你的條件吧。」
胖子一臉詭異的指了指卡扎斐右側桌子上一個獨坐的人類女孩兒，那是個十五歲的貴族少女，身穿一件紫色的絲綢長裙，右肩縫著一朵綢緞紮成的百合。她是整個洛丹倫最美的女孩兒之一，像個花仙子一樣，有迷人的眼睛，彎彎的細眉，微微翹起的櫻唇嫣然一笑之時，嫵媚無比，在表示鄙夷之時，卻顯得極其傲慢。
「她？」卡扎斐轉頭看著胖子問道。
「正確，我要你追求到她，然後，餵她喝下這個。」胖子把翡翠色的金屬盒向卡扎斐推了一下，他的笑容在卡扎斐眼裡無比猥瑣。
卡扎斐聽說過那個女孩兒，她叫做伊薇，她的父親好像是一位公爵，對目前的卡扎斐來說，屬於雲端上的存在。
「可以。」卡扎斐把盒子抓到手裡：「不過，事成之後，推薦書和這個東西我都想要，另外，附加二十瓶欺詐藥劑。」
「不可能。」胖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俯下身子惡狠狠的盯著卡扎斐，嘴裡的臭氣直衝卡扎斐的鼻子：「你知道這個東西和欺詐藥劑有多珍貴嗎？」
「我只知道，你恨不得把伊薇吞下去，而且，練金術士一般很有錢。」卡扎斐把盒子又推了回去，優雅的笑著：「如果你不答應……」
「見鬼，你這個魔鬼！」胖子氣乎乎的又坐了回去：「每次我總感覺自己的心思好像被你看透了一樣，好吧，我答應你，不過你動作要快點，軍事學院還有兩個月就要開學了。」
卡扎斐拿起了那個盒子，看著胖子：「我還需要一定數額的金幣打扮自己，你該知道，一個貴族少女的眼界是很高的。」
胖子罵罵咧咧的從口袋裡又掏出一小袋金幣，連同兩瓶欺詐藥水一起遞給卡扎斐：「這是三百個金幣，如果事情不成功……」
「沒有如果。」卡扎斐接過袋子，把盒子和錢袋都小心放好，然後對胖子欠了欠身子：「準備好推薦信等我拿。」
第二天胖子再見到卡扎斐的時候，幾乎認不出那就是他了。
不同於以往偏重於女性氣質的柔美，用欺詐藥水變為一個男人的卡扎斐，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特殊的憂鬱氣質，這種詩人般的氣質，最容易打動那些涉世未深又憧憬愛情的少女情懷。
星光下，他一臉冷漠的推開酒吧的大門，右臂下夾著的豎琴灼灼生輝，染盡夜的深沉。
一切出乎胖子想像的簡單。
卡扎斐輕易就和伊薇套上了近乎，再然後，出雙入對。
只用了一周的時間，而且看情形，還是伊薇主動。
一個半月後，卡扎斐把伊薇帶到胖子身前，胖子又掏出一個金屬盒子，當著他們的面捏出一撮瑩粉，用充滿誘惑力的口吻問道：「想試試飛翔的感覺嗎？」
伊薇迷惑的看著那撮美麗的粉末，身體向後縮了一下：「這個東西似乎不是什麼好東西。」
胖子滿是肥油的臉上冒出一排汗，求助的望著卡扎斐。
卡扎斐沉默著，這段時間的感覺，是他沒有享受過的溫馨。
不過，我不會愛上任何人，那樣代表著自己有了軟肋。我要，無堅不摧。卡扎斐僅在一瞬間就拋棄了那份溫馨的懷念，在心底對自己說。
「放在酒裡，喝下去，真的很舒服。」胖子手忙腳亂的比劃著。
「真的很舒服？」伊薇狐疑的把目光轉向卡扎斐，盯著他笑了一下：「我要他餵我。」
卡扎斐唯一的回答就是捏起了更多的瑩粉，放進伊薇的酒杯，然後摟住她，把一杯酒都灌進她的嘴裡。
伊薇很快陷入了一種恍惚迷離的狀態，卡扎斐轉身離開了，帶著剩餘十八支欺詐藥劑和洛丹倫軍事學院的入學推薦信。
後來過了大半年，卡扎斐在軍事學院的圖書館中，偶爾聽到兩個貴族女孩談論伊薇，說她居然和一個醜陋無比的胖子上了床，而且還從家裡偷錢。
卡扎斐知道，那個花仙子一樣的女孩兒完全墮落了，她無法逃出胖子的手心。搖搖頭，卡扎斐彷彿聽到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的消息，捧著一本厚厚的軍事指揮學，踱到整個圖書館最黑暗的角落，他喜歡黑暗，厭惡光明。
想要站在雲端俯覽大地，他就要付出比一般人多出數倍的努力，抓緊一切時間汲取需要的知識。
學院放假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麼，又去了那個酒吧，他相信自己已經是整個洛丹倫軍事學院最優秀的學生，不是之一。可是卡扎斐掩飾的很好，在老師和同學的眼裡，他無非是個普通學員而已。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胖子坐在他經常坐的位置喝酒，一個人。
卡扎斐貼著牆根走去，在胖子前面坐下。
胖子是一副氣急敗壞的模樣：「那個婊子，她不肯跟我上床了。你得幫我勸勸她。」
「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這件事和我沒有任何關係。我勸她？你在說笑話嗎？」卡扎斐淡淡的說道，嘴角微微一牽。
「啊，是的！」胖子瞪著通紅的眼睛看著他：「可是那個婊子和我睡的時候，每次喊著的都是你的名字！說實在的，她的身體真是不錯，她越這樣，我就越……」
胖子舔了下上嘴唇，眼裡放射的光芒卡扎斐很熟悉，那是嗜血的光芒。
莫名其妙的，卡扎斐突然有種心痛的感覺，但眨眼功夫他就遺忘了：「我去看看她。」
他之所以下這個決定，或許是突如其來的無聊。
胖子居住的閣樓上，卡扎斐見到了伊薇。
她光著身子趴在床上，就像個骷髏一樣，渾身瘦骨嶙峋，佈滿一道一道的傷痕，根本沒有半點人形。
卡扎斐皺起兩條細長的眉毛，他不敢相信那是曾經如花仙子一樣的伊薇。
胖子提起伊薇的頭髮，一巴掌就扇到伊薇臉上：「賤貨，你再不和我上床，不要再想得到藥粉。」
「可是，我真的生病了。」伊薇的眼淚輕輕滾落，眼神朦朧，又輕輕的說：「我不想害你。」
胖子愣了一下，然後又想打她：「你騙誰？」
伊薇馬上抬起頭，大聲的辯白到：「不，我沒有騙你，是醫師給我檢查身體的時候發現的，這種病傳染性很強。」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嘴角彎起一個笑紋，淡淡道：「醫師說，我活不過三個月，所以沒有必要再害你。」
微微一頓，又像自嘲般的輕笑一聲：「可能是我去妓院和別的男人上床傳染的。」
儘管她已經瘦的不**形，但目光依然清澈，看著那胖子：「如果你和我上床，我想你也會傳染。」
愚蠢之極的善良。卡扎斐皺眉，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白癡。
胖子傻愣愣的倒退了幾步，像見到了鬼一樣，拉開房門飛快的跑了。
「為什麼去當妓女？」卡扎斐神態自若，好像在詢問一個陌生人一般。
「體會飛翔的感覺啊。他的藥粉，經常販賣給一些有錢人，換取金幣繼續進行研究。當然，多數時間，我也要用錢買，我已經被趕出家門了，從哪弄錢？」伊薇朝卡扎斐扯出一個笑臉，俏皮的說道：「是你，帶給我第一次飛翔的感覺。」
「恨我嗎？」卡扎斐轉過身，不想再看伊薇的雙眼。
伊薇起身，從後面抱住了他，聲音微微顫抖：「我早知道那種藥粉有致命的危險。曾經，我有幾個朋友吃過。」
「那你還吃？」卡扎斐的聲音不知不覺的變了聲調。他一直覺得人類很卑賤，直到今天，他才感覺自己比人類更卑賤。
「你忘記了嗎？是你餵我的……」伊薇把臉貼上卡扎斐的後背，語調輕柔，彷彿在回憶一樁很愉快的事情，緊接著又道：「我覺得，你不會害我的。」
「白癡！」
三個月以後，伊薇死了。
卡扎斐殺了胖子，很殘忍的手法，甚至用錢買通了一個偷偷研習亡靈魔法的法師，讓他把胖子的靈魂禁錮在一塊魔法石裡，埋在伊薇的墳前，遭受永世的折磨。
那天，藍繁縷和天堂傘的花瓣漫天飛舞。
卡扎斐站在墓場外面，伊薇真的很漂亮，喜歡偷偷親吻他的臉頰，在他懷裡輕輕的撒嬌，用女孩兒獨有的細膩照顧他。
伊薇是個極聰明的女孩兒。可惜，有的時候很蠢……
卡扎斐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走到她的墳前，只是漫不經心的走著，回神的時候竟停在了她的墓碑前。
他冷冷注視著那冰冷石頭上的沉默字體，心頭劃過一絲異樣，說不清道不明，淡淡的一閃即逝。
殘陽如血，映紅了天空，卡扎斐的嘴角竟彎起一絲笑意，笑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哭不出來。
靜靜的凝視了一會兒，卡扎斐抬起頭，看那抹微光消失在天際，已是夜晚，黑暗的世界。他微瞇著眼睛，眸子裡掠過一點精光，轉身離去。因為，這才是我的世界，照不進光芒。
「你不該和我相遇的，這是你一生一世的悲哀……」卡扎斐的輕輕的說著，他的聲音很快被吹散在了風裡。
卡扎斐手裡，從此多了一盒藥粉，名字他很喜歡，惡魔的誘惑。
(千萬別罵我狗血……一個兄弟的構思，他非要幫我豐滿下卡扎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