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七十章 命運的沙礫(中) 文 / 夜零度寂寞
. 俞天望著那片閃著幽冷瑩光的天幕，只感到心，慢慢的冷了下去。
那是一種危險的信號。
阿爾薩斯已經恢復了所有的實力，空氣中再度充滿了血腥和殺戮。那把燃著魔焰的霜之哀傷，讓血精靈們再度想起了阿爾薩斯曾在銀月城給他們帶來的刻骨恐懼。
一個女精靈原本面對阿爾薩斯，正在慢慢後退著，似乎起了逃跑的念頭，不料才退一步，左肩就被霜之哀傷筆直發出的一道黑色魔焰卸下。她身邊的一名遊俠，弓箭還未出鞘，阿爾薩斯騎著夢魘奔來，一劍插進他的頭骨。反手一劈，把衝來的溫蕾薩砍得跌出，霜之哀傷在空中劃了個弧度，復朝那個女精靈頭頂砍下。
「快跑……」又一名男精靈撲來，橫躍著用背部去擋阿爾薩斯砍向女精靈的那一劍，顯然像是這名女精靈的情人或者丈夫。可是他話音未歇，口中就發出了一陣痛苦不堪的慘叫，然後忽然停止——霜之哀傷把他的身體已經切成兩半，附著的魔焰已經燒盡了他的身體。
阿爾薩斯的霜之哀傷在女精靈的瞳孔前停住，他很享受敵人在他劍下無力掙扎的感覺，已成為亡靈的自己，不會再有憐憫這種無用的情緒。自己當初同亡靈天災苦苦抗爭的時候，誰憐憫過自己？不過，女精靈那種悲傷欲絕的表情，倒是令他感到很快意。霜之哀傷，原本就是帶給人無盡悲傷的魔器。
「帶著痛苦進入地獄吧！」他定定看了會空中正在消散的飛灰，手臂唯一用力，把劍尖刺進那個女精靈的眼眶。
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聲歇斯底里的狂叫，轉頭望去，一個雙手還燃著他所遺留魔焰的半精靈，以一種亡命的姿態向他撲來。
他一瞬間的遲疑，這個半精靈，是不是瘋了。他想起了這個傢伙，是剛才偷襲過自己的那個半精靈，阿爾薩斯的眼裡閃過一絲寒光，敢於冒犯自己的人，都要死！
霜之哀傷揮下！
斬過的是一片空氣，而那個半精靈的氣息，突然變成了兩個，從自己後方左右襲來。
阿爾薩斯一拳迎上老弗丁揮來的戰錘，把他連人帶馬震退六、七步，隨後，他看到老弗丁座下的戰馬七竅流血轟然倒下，被他這拳的力度生生擊斃。老弗丁一條腿被壓在馬身下，剛要起身，四個死亡騎士已經縱馬向他踏來。
剩下俞天的攻擊，他頭也不回，渾身力量外散，斗篷突然蓬起，一團陰翳狂暴的衝擊波，把那兩個氣息全部蓋住。
溫蕾薩剛剛站直身體，視野餘光中就看到，在那團黑沉沉的衝擊波下，兩個人影逐漸崩潰、消散。
淚水從她藍色的美目中溢出，順著臉龐流下，身子一動不動，就像傻在了那裡。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用走，留下來，和我們的族人一起。」那個柔和的男音彷彿穿越了歲月，又出現在了耳邊。
「對不起……」那個雪夜，他定定的望著自己，一刀向肩頭紮下……
「無論你信與不信，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看到月光重新照耀奎爾薩拉斯……」在遭到自己怒斥後，他的聲音帶著淡淡的顫抖，滿是堅決。
「我只是不希望，仇恨蒙蔽了你的雙眼。」那般溫柔的語調，在某個雪夜，輕如歎息。
回到部族以來，那個身影，就一直陪在身邊。可是今天……
一直習以為常的東西，要到失去，才知道有多珍貴。
自己還沒來得及對他實施想好的救贖，他還沒來得及看到月光重新照耀奎爾薩拉斯，卻已經死了……
溫蕾薩雙手緩緩搭上銀弓，美麗的只能在夢中出現的銀光，在弓上一點點的燃起。
銀光灑滿了一天一地，然後匯成一條光柱，像利箭一樣射向阿爾薩斯。
這種情緒……阿爾薩斯雙眉微微聳動一下，血目中滿是陰冷和快意，輕而易舉的避過這道光柱，霜之哀傷毫不猶豫的切落。
銀色光柱直直擊穿了一片街區，消失在一片廢墟中，而溫蕾薩，再也沒有從煙塵中站起。
向那個方向望了一眼，阿爾薩斯將目光轉向紫羅蘭城堡，雙腿一夾夢魘的腹部，夢魘立刻四蹄如飛，向著紫羅蘭城堡奔去。
他的四周，魔焰從地面豎斜不定的升起，就像犬牙交錯的死亡之網，把空間切割成無數份，在其中的一切物體，都被這張網分解成一堆碎肉。
分佈於達拉然各處的亡靈，似是感覺到他的意志，全部開始向紫羅蘭城堡彙集。
破碎的人體和房屋的瓦礫一起紛飛。在恢復了全部實力的亡靈天災的衝擊下，血精靈和達拉然的法師組成的防禦網，瞬間被突破。
吉安娜和克爾蘇加德的戰鬥，也到了如火如荼的地步。
兩個大魔導師的戰鬥，繽紛多彩間帶著恐怖之極的殺意。
一圈圈的魔法衝擊波，把敢於靠近這片區域的任何生物轟殺至渣。
帶著星辰光澤的奧爆，暴戾灼熱的火焰衝擊波，層層擴散的冰環，時隱時現的閃現術，都被兩個實力超群的大魔導師信手拈來。
旁人眼裡，只能看到兩個身影在華麗淒美的魔法中相互追逐，不時傳來一聲有若雷鳴的魔法撞擊聲。
雙方的戰場，在吉安娜的刻意引導下，慢慢的偏向城外。
血精靈的部隊還在抵抗，但對於如蟲蟻大軍一般無窮無盡的亡靈天災，根本無濟於事。亡靈天災沉重的喘息聲，已離紫羅蘭城堡越來越近，任何的阻擊手段，都擋不住它們前衝的步伐。
大地都在抖動著，而且幅度越來越大。
倖存的法師們在高塔上，拚命向下釋放著魔法，無數光彈準確的落入一片一片的亡靈群中，殺死了不少亡靈。可是更多的亡靈依然衝來，推倒高塔，踏平房屋。
騎著夢魘帶起一路火星的死亡騎士，猙獰醜陋身體巨大的憎惡，嘴中還有鮮血和肉屑的食屍鬼，骨骼上還殘連著新鮮血肉的骷髏，渾身罩在黑袍中的巫妖，雙目灰白搖搖晃晃的殭屍，密密麻麻的排滿了整個達拉然。
安東尼達斯的身體高高飄在半空，大面積散射的魔法不停從他法杖上揮出，以驚人的速度覆蓋了紫羅蘭城堡前數百米內的地段。
隨後安東尼達斯又迅速召喚出了一個水元素，在地面添加了幾個龍息術，烈焰風暴、暴風雪等大型魔法也逐漸在空中成形。
他一人之力，就頂一個中型法師團，簡直是個戰鬥堡壘。
所有衝鋒的亡靈都似乎有了片刻的停頓，短短的數百米距離，都成了魔法的世界，只要進去的亡靈，在極短的時間就會變成結晶或者火灰。
「我們的援軍很快就會來了。」吉安娜的聲音在戰場上空擴散，給苦苦拚命的戰士打了一針強心劑。
安東尼達斯的強悍，也給人帶來一種不可戰勝的錯覺。
地面上全是碎石、木屑和屍體兵器，剩餘的聯軍部隊隨著亡靈天災大部分進入了內城區，緩慢的在外城區重新匯合起來，準備再次發起衝擊。
大魔法師羅曼斯和聖光牧師莉婭德琳，如今如願以償的成為了血精靈部隊的最高指揮官，可是望著大半帶傷，僅剩兩千餘名的血精靈軍隊，兩人都有欲哭無淚的感覺。這樣的結果，他們寧可不要。
正當他們聚集了部隊，準備再次向達拉然內城區發起衝鋒的時候，一個不斷吐血的血精靈來到了他們馬前，傳達了一個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消息：凱爾塞斯王子，率領後續援兵在草原上被希爾瓦娜斯的部隊重重圍困，苦守待援。
後方的喊殺聲傳來，目光到處，眾多的人類士兵正向達拉然撲來，看他們衣甲上的標誌和高舉的綠色旗幟，表示他們都是吉安娜的士兵。
戰爭陡然產生轉機，聯軍這邊還有四個強者，面對實力已經損耗很多的阿爾薩斯和克爾蘇加德，加上血精靈軍隊的打擊，取勝的可能性佔五成以上。但凱爾塞斯王子那邊……
羅曼斯和莉婭德琳四目相望，都看得出對方的苦澀。身後的血精靈都在等著他們下令，羅曼斯又看了看渾身浴血的那個族人，終於無比痛苦的道：「撤軍！」
卡洛斯想起了卡扎斐當初給他下命令時的景象。
「我們部族的每一條生命，都是珍貴無比的。」卡洛斯坐在一塊石頭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在他眼裡卻是一片冷意：「達拉然之戰，我不贊成，可是違逆不過攝政王和凱爾塞斯王子的命令。不過，一旦逐日鎮派出的援軍部隊傷亡過半，而且後續戰爭可能導致全軍覆沒時，你就告訴隊伍中的最高指揮官，凱爾塞斯王子陷入重圍等待救援的消息，把剩下的軍隊想辦法撤回來。」
卡洛斯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憤怒的握緊了拳頭：「你這是欺騙！」
「欺騙？」卡扎斐笑了一下：「不錯，這是欺騙。不過你放心，我沒有瘋，我這樣是保全部族。想要在阿爾薩斯、克爾蘇加德和希爾瓦娜斯亡靈三巨頭下取得勝利，我們部族的常備兵肯定會全部出動。而且這場戰爭，完全是拿族人的生命往上堆。為了取得勝利傷亡一半軍隊我可以承受，可是如果軍隊全部覆滅，就算取得了勝利，部族拿什麼抵擋以後可能產生的危機？」
卡洛斯扭過頭去，他知道卡扎斐這麼說是完全不肯相信人類，可真的出現了卡扎斐說的那種後果，他也不敢奢望人類會不想辦法把基本已無抵擋能力的血精靈吸收成附庸族。
「你最好相信我。」卡扎斐繼續說道：「否則，你就是部族的罪人！」
「我不是！」卡洛斯抗聲爭辯，他雙目火紅，手也握上了腰間的劍柄：「你在誣蔑一個騎士的名譽，如果你不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將向你提出決鬥的要求。」
卡扎斐從石頭上站起，向他逼前兩步：「哦，為了一場無關緊要的戰鬥，看著部族的寶貴兵力消耗乾淨而不加阻止，你憑什麼說自己不是罪人？」
「可是。」卡洛斯惡狠狠的回瞪卡扎斐：「阿爾薩斯和克爾蘇加德都是導致我們亡國的兇手，這場戰鬥，對部族很有意義。」
「冷靜一下。」卡扎斐掃他一眼，用手指指腦袋：「你的心底的確很高尚，卡洛斯，但我請你好好想想，以後的戰鬥還很多，一次就把部族的軍隊拼完了，我們拿什麼復國？指望人類嗎？我們奎爾薩拉斯滅亡的時候，人類幫助過我們沒有？而奎爾薩拉斯滅亡以後，部族在人類社會又是什麼待遇？你要弄清楚，攻打達拉然的戰鬥，亡靈天災彙集了很多兵力，我們還沒那個實力和他們硬拚，所以我請求你，冷靜一下被仇恨沖昏的腦袋，為部族多保留點希望。這次戰爭，我們完全處於劣勢，本應該避免這樣的戰鬥的。」
「你當時也同意了。」卡洛斯的語氣已經有了點軟弱的意味，卡扎斐說的有道理，血精靈的數量根本經不起消耗戰。
「我有我的理想，可是你不懂……」卡扎斐背著手，眼裡閃過一絲寒芒：「如果有可能，我同樣想把阿爾薩斯和克爾蘇加德這兩個亡靈分屍。在攝政王面前，我表現的怒火同樣是真實的，但這並不意味，我能承受部族精銳完全陣亡的代價。部族的路還有很長，我們的目光應該長遠一點。」
「當然，很可能只是我多慮了。」卡扎斐抬了下眼皮，眺望著達拉然的方向：「達拉然的法師團實力強勁，加上傳言中堪稱一切邪惡剋星的紫羅蘭護罩，戰鬥能付出很小的代價能取得勝利也不一定。」
「那你為什麼還要交待我前面的話。」卡洛斯最初的念頭已經動搖，遲疑的問道。
「那種可能很小。」卡扎斐理了理頭髮，他的這個動作比普通的女精靈做起來顯得更柔美，卡洛斯不由多看了他兩眼，隨後反應過來對方是個男人，趕緊移開眼光，卡扎斐又再次開口了：「亡靈天災敢去攻打達拉然，表示他們一定有足夠取勝的實力，我分析，這次救援戰，最大的可能就是失敗。」
卡洛斯心裡兩個念頭劇烈交鋒了一陣，最終頹然低下頭：「如果戰況真像你說的那個方向發展，我答應你。可是，萬一我陣亡了……」
「我還交待了別人。」卡扎斐不以為然的說道：「只是你同攝政王走得近點，你的話更有效果一些。」
※※※※
處在危險的境地中，吉安娜的精神一直高度集中，原本看到自己的軍隊來到時，她的心神剛放鬆了一點。但她馬上發現，血精靈的軍隊在他們附近的廢墟中快速搜索一遍，救出一些還活著的血精靈後，竟然撤出了戰鬥……
勝利的天平再次倒向亡靈天災。
「這幫膽小的傢伙！」吉安娜憤怒之極的罵道，恨不得幾個魔法轟殺正在撤退的血精靈部隊。
他們撤走了，自己的軍隊損傷恐怕會增大許多。
自己的部隊已經同亡靈天災開始了戰鬥，踏著廢墟和屍體，猛烈的攻擊著亡靈天災。就算沒有那幫卑劣的血精靈，自己的軍隊同樣能取得勝利。她這次的部隊基本是洛丹倫原來經歷過亡國之痛，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組成，還有小部分曾是洛丹倫最強的騎士團——白銀之手的騎士，戰鬥力同樣精銳無匹。吉安娜有信心，他們肯定能擊敗亡靈天災。
只是她的魔力基本已經消耗一空，而克爾蘇加德卻有著一個極度無恥的招數，黑暗儀式，能把亡靈的生命力轉換成他自身的魔力。越到後期，克爾蘇加德越佔上風。
又是七道冰箭標出，吉安娜已經沒有魔力抵擋了，她的身邊也沒有了友軍，她艱難的喘息著，望向冰箭的目光滿是不甘，難道，自己竟然會死在這裡……
彷彿在回應她的不甘，一片瓦礫突然爆開，然後一道若有若無的黑影擋在了她的面前，七點寒星飄過，恰到好處的化解了冰箭。所有的景物瞬間好像扭曲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原樣，吉安娜卻是一片狂喜，這是，強者的場力釋放時的景象！
克爾蘇加德也看出了對方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強者，惱怒的嘶吼一聲，閃現術迅速發動，向著亡靈天災群中逃去。他的魔力也所剩無幾，而且對方出現的方式十分詭異，令他產生了幾分忌憚，才立刻退走。
吉安娜焦急的對著她面前出現的強者喊道：「快去殺了克爾蘇加德！」
但她面前逐漸清晰的強者一動不動，噴出一口血霧，向前栽倒，原來他也到了強弩之末，拚力把克爾蘇加德嚇走，自己也沒了任何戰力。
吉安娜趕忙朝她的救命恩人跑去，他的戰甲已經破破爛爛，身上有不少被魔焰燒得深可見骨的傷口，一頭紫發也滿是火痕灰土。吃力的把他抱轉身，吉安娜嬌軀一震，她認出了這個男子是誰，他是那個半精靈，曾經和自己妹妹在一起的那個半精靈……
但當初和自己交戰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三級的戰士，可是剛才，他明明表現出了強者的場力……
她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卻沒發現自己抱著的俞天，滿是泥土污穢的臉上，兩隻眼睛努力動了幾下，然後慢慢的睜開，看到她安然無恙，臉上勉強展現出一個笑意，表示對她打著招呼。
「謝謝……」儘管極度不願，吉安娜還是對這個她曾看不起的半精靈說出了這兩個字，畢竟對方救了她的命。
「不用，再怎麼說，你也是安的姐姐。」俞天強忍著死亡氣息在喉頭侵掠的痛感，勉力說道。
吉安娜扶著他的手瞬間僵硬，面容更是覆上了一層寒冰：「別以為你救了我一次，我就會答應你們之間的事。」
她看到俞天又閉上眼，臉上好像冷笑了一下，掙扎的從自己手中離開，搖搖晃晃的站在瓦礫上。
「我救你，只是因為你是安的姐姐。」俞天的身體一晃，又要倒下，不過他手上幻化出一把長劍撐住了自己的身體：「別以為我救了你，就表示我不恨你。」
「你……」吉安娜的表情很奇怪，這個半精靈，竟是她難以預料的倔強桀驁，不肯在氣勢上輸上一點。
虹膜上突然少了點什麼似的，奇怪，老師的魔法怎麼停止了？吉安娜猛然抬起頭，向紫羅蘭城堡看去，半空中，阿爾薩斯和安東尼達斯的人影已經重合，一錯即分。
安東尼達斯的身影在空中停頓了一會兒，一片灰色的、了無生機的魔焰，突然從他胸口開始燃燒。
然後，他的身體燃燒著，重重隕落。
(這一章5000多字，算是對各位一直關注本書的讀者大大的一點彌補，我還在碼下一章。ps:病情有了起色，希望各位讀者大大多來點推薦、收藏，你們的支持，是零度寫作的最大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