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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地海之境 第一百三十九章 鏡心染塵 文 / 奧爾良烤鱘魚堡

    第一百三十九章鏡心染塵

    蒼穹浮雲渦旋,陸地月神臨世。聖堂.

    這是一副極為震撼可怕的畫面。

    那些空氣裡攪動的氣息,帶著飆散毀滅的味道,女子輕輕蹙起的眉宇,自透出一股凜然怒意。

    在這一瞬間,原本早打算在最關鍵時刻爆發凌厲一擊的仙鶴流光,道尊獬澤,以極強的聲勢從遠方高速接近,迅速蓬!蓬!落於雪崖之上,高傲的靈鶴以及睥睨的道尊,矗立於七夜面前,形成合圍之勢。

    七夜那那只肉翅龍馬,此時也從鼻息中噴出劇烈的氣息,盯著兩隻靈獸,身上逆鱗倒豎,大有不惜一戰的架勢。

    面對此幕,面對已然破境,揚言必殺自己的宋臻,七夜卻笑了起來,隨即變成狂笑,笑聲隨即漸歇,「荒誕,荒謬小師尊既然傳於他傳承,那便自然成為青天河親傳弟子,與我們可堪平起平坐難怪**尊對此不聞不問,難怪十二道宮至今不予追究,不予誅殺這個叛逆難怪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蹊蹺」

    聽到這番話,楊澤眼睛難以置信的睜大起來。他胸中隱約充斥了一股胸臆,似把握到某種巨大的內幕從而心臟劇跳。

    他曾經被桎梏於那至高之地,宛如困獸一般,無從逃離,最終不得不解開道尊保命,反下天墟。雖然表面上不在乎,但實際上內心之中,那片天墟浮土帶給他的壓力,就像是一座大山般隱隱存在。那至少是他最大的一個威脅,那之後,他心中生出的念頭,便是擺脫宋臻,然後隱匿於大地之上,避開天墟之眼的探查。

    然而實際上連他和宋臻都不知道的是,當他在青羊宮後山之地,遇到那個滿臉胡茬,落拓中年男人的時候,就已經在胡亂間種下了因果。

    宋臻凜然的雙目,正帶著令人心悸的眼神注目著楊澤,眼底深藏著一縷驚訝。顯然是不相信,她一直以來致力於要抓的叛逆,竟然是天墟小師尊的傳承者。

    小師尊畢生只有一位傳承者,雖然只有一位,但這位傳承者必須身具瞭解他修為真意的能力,而要理解小師尊身具玄奧妙法的真意,非具備某種機緣喑合,普通弟子或許一輩子都無法參悟。所以普遍認為,小師尊的傳承之人,是喑合某種天數命理之人。而一旦繼承了他的傳承,便自然而然有了身為天墟靈尊的資格。自然成為天墟靈尊。

    是以宋臻絕對無法想到,她最初痛恨生厭,要將其死活抓回天墟的楊澤,居然是身負小師尊傳承之人,這代表著什麼已經不言而喻。聖堂.

    所以她看著楊澤,眼底從最初的震驚,變成某種極為複雜的情緒。但內心深處,竟然隱隱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但隨即她也不知道,自己這種輕鬆,究竟來源於何處。

    七夜雙目直視而沒有焦點,喃喃自語,「所以我一直以來做的都錯了?」

    「所以我所做的,就像是一個笑話般可悲師尊大人,**尊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這就是命數也就是我的命數」他抬起頭來,看著宋臻,一種恍然而無神的神色道,「你應該明白,就算是你破境,就算是道尊和流光加在一起,我也夷然無懼就算是你想殺我,也不一定就能殺死我。」

    七夜原本微躬的身軀繃直孤立,臉上滿是驕傲,但這份驕傲和之前不同,充滿了一種決裂的味道。

    他身子微側,鱗甲龍馬和他心意相間,朝他悄然飄飛而來,「如果這是天墟所謂的法,那麼我就要犯法!如果這是冥冥中的命數,那麼我就要將其逆轉。今日之事,我已無法返回天墟,那麼從今往後,我於你等,與天墟之地就此交割而斷!我七夜自此行於世間,再無任何約束,若神來阻我,我便弒神。若佛在我之前,我便殺佛!日後若是遇上天墟來者,那也是我的敵人!你們,好自為之!」

    七夜聲音低沉,但伴隨著天象,卻有一種可怕的決然。

    他最後深深的看了一眼宋臻,看到宋臻眼眸子裡揮之不去的冰寒,他眼神裡生出一股落寞,而他騎身龍馬之上,通身之氣焰,並不在破境之後的宋臻之下。

    這是宋臻至此以來遭遇的第二個震動。身為天墟靈尊的七夜,竟然公然脫離叛出天墟!

    遠隔不知何處的浮土十二宮,不用說即將因這些接踵而至的消息,面臨一系列巨大的震盪!

    真如七夜所言那般,若他留下作戰,破境的宋臻以及兩大靈獸,似乎一時還不止勝負,他未必會懼怕。然而他此時要走,卻是沒有什麼可以阻止得了。

    雪崖之上的爆震聲炸響而過。天墟四大靈尊之一的七夜,就這麼決然的下界,在此叛離天墟。化成一道煙凝的霧跡線,斜斜的刺向天空,這條軌跡所去往的未來,雷鳴電閃,風起雲湧。

    那籠罩在雪崖之上巨大的壓迫感,終於在這一刻冰消瓦解。

    天際蒼穹之上的浮雲湧動之勢終於漸消,宋臻黑髮飛舞,憑空而浮的強大威懾氣場,也在這一刻漸漸消斂下去。(《》)

    然後她靜靜墜地,竟然是身體不支,雙手伏地,之前凜然的眉宇,此時已經深深的蹙了起來。

    宋臻破境,體內經過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本是根本就無任何力量。但在楊澤脫力千鈞一髮之際,她不得不調集潛能,應著破境之勢,擺出凌峙天下足有和七夜一敵的氣勢,直至此刻,才支撐不住墜地。

    如果七夜再多留半刻,保證宋臻會率先露出破綻。

    看到此幕,楊澤終於精神力到了極限,重重的睡倒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再度醒轉之時,面前已經多了一個熟悉的人,侯府趕到的高手溫荃。

    原來溫荃雖然候在山腳之下,但是聽到雪崖之上狂飆的震響和令人心悸的狂暴氣場不斷爆發,再最後看到頭頂渦旋浮雲的可怕一幕,終於擔憂楊澤安危之下,也不顧他的囑咐,上得山來。

    溫荃給楊澤服下了一顆清心丸,渡入真氣之後,楊澤才醒轉過來。

    當先看到的是在雪地之間,盤坐靜養的宋臻。

    楊澤有長生相傍身,和七夜一戰,修羅相的爆發讓楊澤身體脫力,至於週身要害,並無太大損傷。此時恢復了些力氣,被溫荃扶起宋臻於此刻也睜開了眼眸。

    溫荃置身一片狼藉的雪崖之上,又見到靈鶴,道尊兩隻靈獸,當先大致已經可以瞭解雪崖上爆發了一場激戰。

    溫荃置身侯府,是跟隨楊業的隨從高手,這處山莊酒莊也是他負責安排,自然知道宋臻在此破境,所以第一時間排除了宋臻是敵人的想法,也壓制了第一次見到靈鶴流光,道尊獬澤真容的內心震動。知道和楊澤宋臻為敵的人,已經離開此地。但更讓他震動的,是以宋臻的修為,以及身為大曄天監執宰的楊澤都到了這般狼狽地步,可想而知之前兩人面對的,是何等可怖的敵人。

    只是宋臻的修為就達到了溫荃無法議論揣測的地步。而他亦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他所不能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探求太多,是以現在只是扶起楊澤,並未多問。

    當年的楊三世子,如今已經成為了擔負起大曄極大責任的天監執宰大人,他所經歷的,必然將是非凡之事,且這種事情,日後還將更多。

    楊澤向溫荃道了聲謝,望著七夜離去的那片天際,想到他叛出天墟的一番話,不由得微微瞇了瞇眼,想著七夜本就是極端危險之人,如今沒了天墟約束,置於這片天地之中。這大陸之上,還有多少人能夠攔得住他?還有多少人堪站在他的面前?

    此去就像是困龍掙脫池沼,必將掀起滔天巨浪。

    無論如何,楊澤已經將他視為敵人的行列,有朝一日,他們終會碰上,在那之前,他必須變得比他更強,才不復今日之危。但這對楊澤而言,還是一道極為遙遠的距離!

    楊澤感覺到體內回復的力量,想起什麼,陡然扭頭朝宋臻望去。

    兩人目光對視,突然生出難以言明的感覺。此時空山清風,雪盡稍晴,空氣極為清新,很難想像他們之前剛剛經歷一場千鈞一髮的生死之局。

    而同樣的情形,兩人似乎一直以來從天墟下界開始,經歷過了多次,在他們路過常陸岐山之地。在他們一併前往神道山之時,以及在他們一路最終轉回大曄的旅途之上。

    兩人從最初的敵視,到終於無奈達成協議,彼此求同存異一起遠行。想到在鹿島國,她跟著自己一起到處搶八尺瓊天玉的時候。想到當日踏足神道山,宋臻說不會讓自己死的那番平靜言語。想到在黃湖壁壘,他們一同並肩而望黃湖的美景。想到在衛國之戰勝利的上林城,她曾靠著他肩膀看了一整夜繁星。

    面對楊澤的目光,宋臻眼眸竟然破天荒有些微的躲閃。

    她經過調息,如今已經回復了足夠活動的氣力,加之破境帶來的改變,她此時從雪地拖曳著紗裙長身而起,整個人自內而發的美麗氣質,讓溫荃這樣見多識廣的人物,都一陣凜然驚歎。

    只是這一時空寂,兩人之間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因為楊澤隱隱覺得,之前羈絆著他們的誤解,似乎在這一刻解開,這種鬆了一口氣卻又悵然若失的感覺,竟然不知道來自哪裡。

    似乎這樣一直有彼此誤解糾葛的理由,才是極好的。否則似乎便無法和她這樣的女孩,生出任何交集。

    片刻後,宋臻還是開口,「你既然繼承了小師尊青天河的傳承,那便已經有資格成為第五靈尊你既然是靈尊,那乘騎道尊下界,就不算叛離天墟你既然沒有觸犯天墟之規,那我也沒有理由,將你遣送回去吧。」

    莫由名來,楊澤也似乎從她語氣中,聽到了些許失落。

    他來不及更深入的咂摸這股失落,宋臻已經扭頭朝道尊望去,應著她的眼瞳,道尊似乎有些懼怕,微微的退了一步。她淡淡道,「道尊是**尊從前馴服的一隻強大凶獸,如今跟隨著你下界,看得出你將它馴服得極好。而至今為止,**尊都沒有進一步追究,可以知道,他對你早有安排和信任所以也不需要我將它帶回去了,還望你以後,要好好壓制它的戾氣,否則一旦解開封印,它就將成為降世的災難。」

    聽著她的這番話,楊澤莫名有股悵然的意味,但隨即他不動聲色道,「道尊那勞什子的封印,我可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觸犯,倒不如你一路隨同,也好過我犯錯誤。」

    宋臻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

    盛情的邀約卻被拒絕,楊澤自尊有些受挫,不過雙目掩飾極好的瞇了瞇,「你是打算?」

    宋臻望著雪崖高處的遠方天際,那裡的日暉已經沉入了群山之中,渲染出薄暮的壯麗,「七夜反叛而出,此時引發的震盪遠比此間更大,我要阻止他或許殺了他」

    但隨即她對楊澤露出一絲笑意,邁步靈鶴流光面前,用手梳理它的毛羽,不過這次的笑容並不讓楊澤背脊發寒,而是在這雪崖上,令人發自內腑的一絲暖意溫和。

    「我要走了。」

    這隨即而來的話,卻讓楊澤微微怔了怔,腦袋暫時空了一塊。

    他一時竟不知如何言語。但實際他明白遲早有這麼一天的到來。

    宋臻騎身靈鶴之上,幾縷秀髮迎著清新空氣繚繞,注目著楊澤,美目瞳光有些輕微的顫動,隨即柔聲道,「也許你不會相信,不過一路而來這段和你相處的日子」

    「我會記得的。」

    楊澤有些不敢相信的睜目望著她,這原本會如此時片雪般纖塵不染的女子,世間俗事亦無法讓她沾惹塵埃,而她這句會記住一切的話,是否意味著她的明鏡清心之中,因為自己而惹了塵埃?

    楊澤來不及去看她更多的神態表情,來不及體味內心因這話的震動以及去注意她眼眸之中此時是何種神色。

    她就那麼在那只該死的驕傲靈鶴托帶下,振翅而飛,只留下暉日下一抹妙曼清影。

    轉瞬消逝虛空。

    瞬息間已是雪崖空山,唯存一絲空氣裡繚而不散的溫香,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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