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 第四十八章 、十年逼問 文 / 小希十八

    「跪下。」爺爺一棍子掃在我腿彎兒上，我撲騰聲跪下了，兩隻膝蓋一陣巨痛，但強忍住沒敢發出一點聲響，面前和四周都是厭惡的目光，和指指點點的議論聲，正前方，坐著的是村長，依偎在他旁邊的，是一位和當時的我差不多年紀大的少年，叫劉國寶，名字滑稽吧，還不如叫劉熊貓。

    村長大人的審訊開始了，「說，你為什麼要殺死虎子？」虎子，一隻狗的名字，劉熊貓的愛犬。

    我沒「招供」，因為算上這次那狗已咬傷我五次了，劉熊貓看見時不但不阻攔，反而從旁發號施令讓它咬死我，不過，我心裡的話，最終導致我殺死這狗的原因不是它咬我，而是爺爺，猶記得，每次被狗咬了都會遭他一頓毒打，他大罵我連條狗都不如，然後將我關進庫房裡，不給吃的也不給喝的，更別提療傷消毒之藥，一次次的昏昏噩噩中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挺過來的，總之在最飢餓的時候抓過老鼠，連內臟都吃了，然後，在我身體承受極限之時，爺爺會打開房門，不是帶我出去，而是拿一本圖文並茂的書來，問我上面寫的是什麼？但顯然，每每我給他的答案都是極其不盡人意的，不是我刻意欺瞞，而是我真的不知道，但這一輪的罪到此會算是一個結點，他會帶我出去，重新給我吃的喝的，讓我恢復過來，然後，我小心翼翼地，在戰戰兢兢中等待著下一次苦難降臨，因為指不定什麼時候他又會發神經，之所以說是發神經我只舉一個例子大家就清楚了，十冬臘月裡他會說他想吃魚，並且是要三斤三兩三錢的紅鱗鯉魚，多一錢少一錢顏色差了都不可以，這很明顯的，就是「找茬」吧？但我不能不去，因為不去就意味著挨打，沒飯吃，沒水喝……

    於是，常常是大雪翻飛天，我獨自在幾尺厚的冰面上鑿窟窿，從早到晚，天黑了因為沒網到準確重量正確顏色的魚不敢回去，爺爺會尋來，直接將我的臉按在冰上，拳腳相加，最後扯著我的頭發問，「這是什麼，告訴我這是什麼？」那一刻他的雙眼在灰冷的冰雪中都會綻放出不一樣的光彩，手中還是那本書，可我嚇破了膽盡最大努力編出的答案仍舊被他否定掉了……

    生活，這就是我過去十年的生活，下水殺蛟（一條大水蛇而已）、上山屠狼、翻牆爬樹、呃，偷雞摸狗……總之我在村民眼中就是個妖孽，不死的，因為每每他們以為我會死時我都活著回來了，而我也承認，我的確一件對他們有益的事都沒做過，我們這兒沒有河伯，也沒有狼妖，因此我殺蛇屠狼的事兒就不是什麼救民生於水火之中的英雄軼事，至於偷來摸來的東西，不乏就有他們誰誰誰家的，但這一切，我要說都是在爺爺的刻意「找茬」和嚴重「警告」中被迫而就的，然而，事實上我的確沒有傷害過村裡人的，我甚至是怕他們的，說到這我要提到一個名詞，「事不過三」，具體應用到我的事例上就是我一次兩次不死他們會怕我，但次數多了本質是會發生變化的，很快，我被當做妖，成為眾矢之的，村裡無論發生什麼天災**都會歸咎於我，我承認，有些的確是我做的，可也有很多不是我做的，可解釋無用，沒人會相信我，尤其賦予我這一切災難的正是自己的爺爺，漸漸的，我學會了閉嘴，不去做任何辯解，也學會了承受，因為這樣，可以讓我所受的「責罰」輕一點……

    而這一切，在爺爺去世的前一個月，變了。那天，家裡來了個和尚，中年，他和爺爺進屋了，關上了房門，半個小時後，出來，離開。自此後爺爺對我態度大變，給我買了好幾套新衣服，有好吃好喝的也都推給我，我為此終日惴惴不安，也是從那時開始，我發現他好像每每都有話要對我說，但直到過世，也終是什麼都沒說，不知是真的來不及還是有些話本身就不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一切隨著爺爺的過世都若黃粱一夢般消失了，我才會為爺爺的死感到傷感，情不自禁地總要回憶起他……是愛是恨，或許，永遠都辨不清了……

    呃，有些失控，實在抱歉，長話短說，話說回當時，村長問我話，我卻沒答，因為我說了我已經學會閉嘴。

    村長滿面怒容，突然歇斯底里地對我大吼道：「它不過是條狗，殺死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對屍體做這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