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海上霸主 二六一、皇家悲哀 文 / 祈水
二六一、皇家悲哀
玄武門的城牆上,有兩個人,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女人。
這看起來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但若是說起這兩個人的身份,就顯得有些不平常了,這兩個人見面,若是讓有心人知道,少不得要一番猜測了。
男的,是太宗三子,大唐吳王,曾經有能力問鼎皇位,雖最後功敗垂成,但不失為一代英雄,但更重要的,他是前隋楊妃的血脈。
女的,是當今貴妃娘娘,天子最寵愛的女人。她也曾經刺殺帝王,但最後卻被皇帝俘虜了心神,潰敗而降。相同的,她是前隋楊家在民間的血脈,可以說是前朝的公主。
「你說皇上知不知道我們在這裡見面?」
楊雁問了一句看似很傻的話。
「想知道,就知道了,不想知道,就不知道了。」李恪模稜兩可的說。
「關鍵是朝上想讓皇上知道的人比較多吧。」
楊雁盯著李恪的眼睛,暗暗責怪他總是避實就虛,自己是來給他一些指點的,可他就是不領情,難道非要說破了才好嗎。
「皇上不是別人能夠左右的,誰都不行。」李恪斬釘截鐵的說。
楊雁放肆的笑了,笑聲中充滿了譏諷。
「別以為你自己很瞭解皇上,皇上遠比你想像的要深沉的多,與皇上朝夕相待了這麼多年,我都不敢說看透了皇上,就憑你?」
李恪一愣繼而苦笑道:「你說的不錯,我與皇上也有十幾年的默契,但最後卻發現實在是不瞭解他,否則,也不會聽你的挑撥,而鑄成大錯了。」
「別把當年的事情怪罪到我的頭上,你這是在推卸責任,不過說真的,這次你到底想怎麼辦,皇上有意召你回京,肯定是有深意的,雖然對於這點,我也看不透,但我敢肯定,你還會有更加重要的差事。」
「更加重要的差事?」李恪疑道,他實在想不出,大唐還有什麼比鎮守北方突厥還要重要的差事,當然,遠征可能是一個,但李恪說什麼也不相信,皇上會派他遠征。燕然都護府在靠北,也沒有出大唐的土地,只要在大唐,皇上就呢個控制他李恪,可若是出了大唐……
「看來你是久居塞北,不懂得天下大勢所趨了。」
楊雁掏出一張地圖,隨手將酒杯酒壺掃落城牆一下,將地圖鋪在桌子上。
「你來看,你的燕然都護府,如今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你看這裡。」
楊雁指著原本新羅的金城說道:「這裡已經完完全全同化成了大唐的土地,雖然這些年一直名義上歸屬於河北道的李元慶統轄,但實際上最北方這一塊,一直是皇上遙控的,這點你也可能知道一點,而你所守衛的燕然,基本上已經失去了他的軍事用途了,如今突厥根本就不敢南下,怎麼還會侵犯燕然,在他們看來,大唐不去進攻,就已經是謝天謝地了,這幾次突厥的使者都對大唐格外的客氣,無非是想拖延時間,讓他們修養生息而已,這種情況下,他們基本上沒有進攻大唐的可能,除非他們是想找死,而看這四周,對大唐有點威脅的,就是吐蕃西側的西域眾國,這些小國零落的很,凝聚力不強,但正因為這樣,也是一個大麻煩,吐蕃未穩定下來,西域終究是皇上的眼中釘。」
楊雁一伸手,將李恪手中的酒杯搶了過來,喝了一口,隨手扔掉,又示意唐風在弄來一壺酒,才繼續說道:「如今大唐的戰略中心早就已經轉移了,只不過你還不清楚罷了,這次大唐即將開展的軍事行動,想必你是不清楚的吧。」
李恪點了點頭,楊雁說的這些,他當真大半都不清楚,一直以來,他都不主動打探朝廷的情報,就連道王要與他分說詳情,他都故意避開,以示自己的清白,所以如今反而有些孤陋寡聞了,再者他一直幽居塞外,根本就不清楚如今大唐到底發生了怎麼樣的變化。他甚至都不清楚,如今大唐正在盡興轟轟烈烈的工業革命。若不是他曾經有過地雷,他甚至都不清楚熱武器。
這並不奇怪,一來他是被貶黜的廢王,不敢過問這些敏感的事情,二來很少有人和他說起這些,而與他在一起最能幹的張思,卻半步都沒有離開過燕然,自然也不清楚這些了。
「按你這麼說,看來皇上要派我去西邊了,那何必將我的家眷召回京師,難道說這次所調之兵非比尋常,必須要有人質在手,皇上才放心嗎?」
李恪的話裡隱隱有些失落,楊雁當然知道他想著什麼,當下搖了搖頭道:「你想錯了,皇上怎麼可能是那樣的人,這些年他有多麼信任你,你是知道的,即使真的委你重任,也萬萬不會拿你的家眷當人質的,況且這次皇上所要你去的,也不一定就是西方,說不定,恰恰是東方呢。」
「東方?」李恪不明白,東方有什麼好去的,就算東邊海戰,他李恪對海戰是知了九竅,還有一竅不通,讓他去,於事無補啊。
楊雁一拍桌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怎麼這麼糊塗,這次若是真的主戰在大海上也就罷了,若是四面開花,東方未必就是安全之所,在說了,比起別人,你李恪畢竟是李家血親,自然是要親近一些,難道說皇上不信任你,卻去信任旁人不成?」
對於楊雁的說法,李恪隱隱感覺不對,但他對時局瞭解實在不多,也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
「若真如你所說,我該怎麼辦?」
楊雁瞇著眼睛,看了一眼李恪,如今的李恪就好像是一個虛心求教的學生,一臉的虔誠。
「這要看你怎麼想的了,你是想要安逸的呢,還是想轟轟烈烈的大幹一場呢?」
「安逸何講,轟烈怎講?」李恪謹慎的問。
楊雁哈哈一笑,恰恰唐風端來酒水,就拿起一個翠玉的酒杯,放到李恪的眼前,說道:「你看這個酒杯。」說完,將酒杯一致,恰恰落在城牆的邊緣,在邊緣晃來晃去。
「這酒杯就兩個結果,落在牆內,或者摔向牆外,其實從結果來看,都是一樣的,區別的只是過程,但這過程,卻決定了結果,牆內的高度很低,說不定摔不碎,牆外的呢,就難說了。」
「你要是想安逸,以後老老實實的過後半輩子,那很好辦,學學李泰,就可以了,或者你當真就去求皇上給你一個門兵來當當,料想若是你堅持,皇上是絕對不會為難你的。」
李恪苦笑著搖了搖頭,他只是隨口說說,雖然他想過平靜的生活,但正如那摔向牆內的茶杯一樣,落的低了,也沒有什麼意思。
「轟轟烈烈的也好辦,這次皇上肯定會給你指派任務,你就直接在要求一些附加的,不要在怕猜忌,多爭取一些,這樣,也許就是你翻身的時候,說不定皇上是想給你一個翻身的機會呢,你好好想想吧。」
今天說的話比往常半年都多,楊雁只感覺口乾舌燥,加上風沙不小,臉上緊巴巴的,雖然口中有酒滋潤,但仍不怎麼舒服。
「這環境好是好,可是人呆的時間長了,就有些乏了,乏還是小事兒,若是呆上一天,我就要變成老太婆了,和你一樣,滿臉的皺紋。」
楊雁看李恪一直沉思不語,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手指輕輕一彈,那晃來晃去的酒杯,啪的一聲,碎在城牆之上。
看兩個人說完,楊雁獨自走了出來,唐風迎了上去,卻只聽見楊雁淡淡的說:「讓他靜上一靜,等他下來,就讓他進宮吧,否則皇上等急了,又要怪我了。唐風,這次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和旁人說,尤其是你的那些手下,當然,皇上那邊,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說完,楊雁也不理會唐風,戴上擋風的風帽,遮了容顏,獨自一個人離開了。
在楊雁離去的地方,李恪目光呆滯的看著摔碎的酒杯,心裡真如同翻了五味瓶一般,萬種滋味,齊齊湧上心頭。
對於楊雁的來意,他如何不明白,其實這次回京,他也已經與張思商量了無數遍,只不過自己的心中,委實不能抉擇罷了。正如楊雁所說,選擇哪一方,都有玉碎的危險,可自己畢竟還是要選擇的。不管怎麼說,自己畢竟是李家的骨肉,有著皇室的血緣關係,身上的血脈,讓他注定要承受比一般人要重的責任。即便他不是皇帝,他也逃避不得。
這是一個皇子的悲哀,誰都能看出皇子皇孫風光無限,可是誰有能看到,如今李恪的輾轉難決呢。
自古以來,皇子皇女,出生之後,就承受了遠遠大於常人的壓力,不是嗎?
皇子的壓力,更多的是來源與對儲位的爭奪,即便自己沒有野心,可有野心的大臣們,會放過你嗎,不會的。
別以為公主就輕鬆了,皇家的公主的命運更加的悲慘,不是用來下嫁功勳較大的武將,就是為了平衡國家與國家的利益而遠嫁它方,這,難道不是一種代價嗎,出生高貴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