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視海爭雄 第902章 .猛虎出閘 文 / 鑌鐵
第902章猛虎出閘
話說榮少亨為了拍《封神天下》這部戲，為了構思這個妲己撫琴的場景，花費了多少心血和努力，單單這個瑤琴唱歌的場景，榮少亨就主動找到了音樂聖手黃沾，讓他填詞譜曲，並且教自己彈奏演唱，可以說真的是用心良苦
如此一個鏡頭，往返多次，方才拍出令榮少亨滿意的效果。待妲己撫琴的鏡頭拍成，已經是正午時分。
「榮導演，請問您為什麼會有如此的耐心？」攝影機剛剛關閉，守拍攝現場的一大群大陸文藝報刊的記者們，便蜂擁而來，紛紛將相機的鏡頭對準了精疲力竭卻又精神奕奕的榮少亨，七嘴八舌地採訪起來。拍攝現場上頓時響起參差不齊的詢問聲：「榮先生，您現主持著世界性的娛樂公司，可謂日理萬機的大老闆，為何還要親自執導電影？」「請問您是想將《封神天下》拍成一部可以傳世的精品嗎？」「有人說名師出高徒，您現拍片的這種嚴謹的風格，究竟是從哪一位高師那裡衣缽相傳的？」「榮導演，請您談談體會，可以嗎？」……眾說紛紜。
榮少亨待參差的詢問聲消失後，他嘿嘿一笑，說道：「拍戲應該精益求精，這確是從我的那些師長身上學來的。當年我香港無線公司演員訓練班的時候，有幸得到名師的指教。那時正式授課的機會雖然不多，但是我還是親眼見過王天林，李翰祥，劉家良這些前輩的拍戲情景。他們嚴謹認真的拍片精神永遠鞭策著我！我到今天還清楚地記得，那次我和朋友們公司看李翰祥先生導演電影《軍閥趣史》。其中冷面笑匠許冠文飾演大軍閥，他有一個習慣就是摸自己的光頭，如果他心裡面想要殺人，光頭就從上往下摸。如果是要放過此人，就是把光頭從下往上摸。這個細節很有特色，有些類似於姚雪垠的《李自成》裡面對「八大王」張獻忠的描述，張獻忠殺人喜歡捋鬍子，鬍子往下捋就是殺無赦，反之，往上捋就是放過此人。看起來李導演也是借鑒了這一點。另外李翰祥導演的《風流韻事》裡面，大家可以發現女的幾乎都是小腳，這一點邵音音主演的偷情一節尤為突出。據說當時拍攝叢林偷情這個片段時，邵音音拒絕穿那種特意定做的女人小鞋，說這樣走不成路。為了說服對方，李翰祥竟然親自穿著這種小鞋做示範。就是這樣一個鏡頭，重拍了十幾次，每一次李翰祥先生都把不滿意的理由說出來，又加以分析。直至細膩有致，精采絕倫。李翰祥先生是一位出了名的嚴肅導演，工作既認真又負責！諸位可以想像，像李翰祥那樣的前輩都可以做到的，我榮少亨為什麼不應該做到呢？」
記者群中爆發出一陣掌聲。
……
就這激烈的掌聲中，榮少亨忽然看見一個非常熟悉的人，誰，正是他剛才所談到的大導演——李翰祥！
只見李翰祥矗立那黑壓壓的人群中，臉上滄桑一片，戴著厚厚的眼鏡，卻遮擋不住他那依舊不老的目光。李翰祥就這樣默默地隱身人群中，鼓著掌，看著這個亦徒亦友的榮少亨，默默地，不做聲。
話說這幾年李翰祥幾乎把自己拍戲的重心都放到了大陸這邊來。只可惜因為與大陸這邊關係過度密切，導致台灣當局不滿，以至於對他進行***。幸好有朋友幫助他熱情奔走，去年六月終於重得准入境台灣，為籌拍李香蘭傳記電影招考女演員；年底再度赴台，參加金馬獎三十週年頒獎典禮，紀念影展放映四部李氏獲獎作品《梁山伯與祝英台》、《西施》、《揚子江風雲》、《緹縈》。今年初李香蘭傳記電影籌拍未果，於是就轉戰美國洛衫磯拍攝偵探驚悚片《情人的情人》，一心求好，但卻落到朝令夕改，執意孤行的地步，口碑票房雙雙慘敗。
看見人群中突然出現的李翰祥，那一刻榮少亨的心情真的是說不出地激動。
排開眾人，眾目睽睽之下，榮少亨徑直走到李翰祥面前，鞠躬行了一個恩師禮，道一句：「老師，您好！」
什麼是飲水思源？
什麼是做人不忘本？
這一鞠躬，絕對是轟轟烈烈！
引得無數英雄讚歎不已。
劈里啪啦，那一瞬間，所有的鏡頭都對準了他們，這兩個同時點亮過香港影壇，中國影壇，乃至亞洲影壇的大導演。
如今落魄如斯的李翰祥，怎麼也沒有想到榮少亨會如此恭敬地對著自己行禮。
這些年，他週遭奔波，一直忙著拍戲，娛樂圈的榮辱，還有影壇的沉浮，自認已經看得很是淡泊，可是此時卻禁不住濕了眼角，只覺胸腔內，溫熱一片。
男兒輕易不流淚。
流淚只因情義催！
午間，榮少亨和他的恩師益友李翰祥外景地簡陋的食堂內，擺酒同飲。榮少亨與李翰祥碰個響杯說：「***，你對我來大陸拍攝電影有何感想？」
李翰祥飲乾杯中殘酒，面上冷漠地說：「阿亨，恕我直言，我勸你記住：『盛極必衰』四個字才好！」
「哦——？」榮少亨聞言一驚，他深邃的眼睛裡流露出訝然的目光，一時難以理解李翰祥的語中含意。沉吟半晌才說：「此話怎講？願聞其詳！」
「阿亨，你是知道我的性格，一生從來不善說恭維的話。」李翰祥冷傲地環顧著那建築奇偉、做工精良的商湯時代的宮殿佈景，沉吟片刻說：「昨天我一來到這裡，就先去了你們公司，沒有和你打招呼就直奔你們的製作室，也算是見識了你所導《封神天下》的一個片斷。坦率地說，《封神》一片能讓你拍成這種樣子，委實難能可貴！只有大手筆才可能搭設出如此恢宏的外景來，昨日看到的那段片子，足可以證明你榮少亨是完全可能拍出精品來的。既然如此，我又為何勸你深知『盛極必衰』的道理呢？這種不吉不祥的言詞，你如今自然不喜歡聽的。可是這種逆耳之言，我是非說不可的。阿亨，如果你再如此一心二用，一邊做導演，一邊主持玄霆娛樂，我很替你擔心，將來盛極必衰啊！……」
榮少亨詫然，他堅持讓李翰祥將話說下去，說：「好，***，現我聽慣了奉承之詞，只有你能對我說這樣的真誠話。到底是師徒一場！只是你為什麼預料我既做老闆又做導演必會有失敗那一天呢？我很不以為然……」
「失敗確是必然的，阿亨，如果你到現還不能省悟，那麼失敗就為期不遠了。」李翰祥莫測高深地一笑，說：「為什麼我能斷定你要失敗？那就是你榮少亨終究是個人，而不是個神！自古以來文人去當電影公司的大老闆，很難坐穩這把椅子，可是你不一樣，你有文人的氣度，也有商人的心機！但是，這只是表面的，你文人的胸襟與商人的執拗一定會讓你顧此失彼，直到後，不免落得失敗下場！」
榮少亨的胸臆間升起了一股怒火，因為李翰祥這番話刺傷了他的自尊心。他從來也不認為自己導演老闆兩者不能兼顧，說：「***，你說什麼我都能聽得進，唯獨此話我偏不信，你說：為什麼我不能做到既是一個成功的大導演，也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像美國的卓別林，他不也和我一樣嗎？！……」
李翰祥嘿嘿冷笑：「因為你喜歡事無鉅細都親力親為！另外，阿亨，我今天到你的拍攝現場一看就知道你將來有一天非失敗不行，那就是你只知道拍出精品，拍出大場面來，卻根本不知道精打細算。你的《封神天下》成本太高，如果長此下去，又如何了得？自然你拍電影嚴肅認真是無可厚非的，只是這樣不計工本地大肆鋪張，難免將來要造成『玄霆』的虧損啊，到那時候『玄霆』是要倒閉的。」
榮少亨震怒地站了起來，作為如今雄霸好萊塢的一代電影梟雄，他再也聽不進李翰祥的話，將「***」換成「李導演」大聲地吼道：「李導演，我敬重你曾經做過我的導師，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導演，因此才敬重與你。本來還想幫助你東山再起，誰知你居然還說這種敗興的話。如你看得起我，就莫要再說這些昏話，只與我把酒言歡即可！」
「阿亨，我就知道你會聽不進我的話。」李翰祥卻不溫不火，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盛怒中的榮少亨一拱手，說道：「但願你不會像我所預知的那樣，真正地將你的『玄霆娛樂』辦得錦上添花才是。只是我還要勸告你，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個人，只有完美的團隊！可是你太喜歡親力親為了，放以前玄霆娛樂規模還小，你這樣做也沒什麼，可如今玄霆娛樂好萊塢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你不好好的經營和發展，卻跑到大陸這邊來拍戲，豈不是本末倒置？！你如果真想長久地稱雄好萊塢，就應該頭腦清醒，精打細算才是。如若繼續下去，『玄霆娛樂』的失敗就為期不遠了！……」李翰祥說罷，又仰面哈哈大笑，也不與榮少亨辭別，便大搖大擺地走出門，直向外景地下面的公路走去。
「李導演，***……祥哥！」榮少亨忽然覺出自己的失誤，他自建立「玄霆娛樂」公司以來，一路雖有波折與坎坷，但卻也順風順水，直至突擊好萊塢，有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因此很少有人敢他面前說出這樣危言聳聽的話來。可是仔細一想，李翰祥說得並非沒有道理。像榮少亨如今的位置，做公司老闆日理萬機，很多事情都應付不來，卻還要全世界跑著拍戲，這像什麼，簡直就是明朝不務正業的木匠皇帝！
如今難得有人敢對他說一些大實話，自己卻因為自尊心的問題——或者說是面子問題，與李翰祥一言不投，便爭吵起來。他急忙追出去，想去喊回那位性情古怪的李翰祥，怎奈李翰祥已經走遠了。
接下來的幾天，榮少亨總是覺得心緒不安，不知道是因為李翰祥的那番話，還是因為工作壓力過大。即使這樣，《封神天下》的拍攝工作也漸漸到了尾聲。
初次友情出演華語大製作的尼古拉斯凱奇，湯姆克魯斯等人，抱著對中國的好奇，拍攝完畢之餘，向榮少亨打了招呼，希望能夠去西安的兵馬俑看一看。榮少亨當然不會拒絕，於是就讓張藝謀充當嚮導。
眼看榮少亨這幾天心情不好，張藝謀就提議讓榮少亨也一起去散散心。
榮少亨本想拒絕的，可是看著凱奇等人期待的眼神，再一思量近的勞累，出去散散心也好。於是就點頭同意了。
就這樣，榮少亨帶領著凱奇，克魯斯，德普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去了秦陵兵馬俑。
站那些高頭大馬的兵馬俑面前，仿若看到當年秦王掃**的情景，真令人遐想不斷。雖然那些車馬人卒都是假的，但個個看上去栩栩如生。
榮少亨不得不佩服兩千多年前的古人，他們是如何做出這樣完美的陶制藝術的？這裡面含有的眾多謎團，恐怕是永遠也沒法說清楚了。
走近秦始皇陵兵馬俑，帶給榮少亨的除了驚歎之外，還有的就是無數的疑問。
比如為什麼無數陶俑將士，有的四肢分離，有的腦殼迸裂，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血戰一樣？而且是一出土就已經是那樣了。還有是誰用火燒過俑坑，為什麼土樑上到處可以看見大火燒過的痕跡？有人說是項羽燒的，有人說是秦人的一種儀式。真是眾說紛紜，爭論不休。
凱奇等人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如此規模龐大的兵俑，一個個發出驚天動地的驚歎。
「哦上帝呀，太偉大了！」
「簡直不可思議！」
「這是真的嗎？」
「不愧是世界級別的奇跡！」……
參觀完兵馬俑，榮少亨和眾人各自從小販手裡買了一盒兵馬俑模型，盒子裡裝有四個做工拙劣的小泥人，榮少亨感覺人類正和它們越來越像，看到它們就像看到自己被囚禁盒子裡，任意被商人販賣，被遊人玩弄，麻木的臉上卻毫無表情。
參觀完兵馬俑，那充當導遊的張藝謀，又提議大家一起去驪山轉一轉。
榮少亨和大家驪山周圍轉了轉，這裡果然是個風水寶地。驪山周圍皆有水依傍，僅驪山獨具一格，高高上，具有傲視群雄的氣勢。想當年秦始皇夢想著江山永固，秦朝的江山千秋萬代，他四處求醫問藥，夢想著長生不老。據說他快要死的時候，終於明白了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如何能夠長生不老？他站驪山高處，凝望著六國故土，感慨萬千。後他把自己的陵墓選驪山，大約也是看中了這裡的風水吧，幻想著自己死後還能高高上，統治大秦帝國。
眾人回西安的路上遇到了幾個當地的老鄉，他們也是來看兵馬俑的。提到兵馬俑，一個個都眉飛色舞，說個沒完。
雖然真正的秦始皇陵還沒有發掘，但光看這兵馬俑便給大家留下了無的遐想空間。
回到旅館，凱奇等人熱度未減，纏著張藝謀要去品嚐西安的特色小吃。
榮少亨卻覺得心裡異常勞累，婉拒了大傢伙的邀請，一個人沖了澡，躺床上回想觀看兵馬俑的情景，那些個真人高的陶俑又出現了他的腦海裡。
每個生命都是有其自身價值的，然而許多生命結束前卻尚未實現其價值，他們只是隨著歷史的車輪、社會的腳步，漫無目的地完成從出生到死亡的過程。期間，他們丟掉個性，失去理想，埋葬幸福，喪失自我，甘於平庸，他們僅是歷史洪流中的匆匆過客。如果這些人彼此間不存相貌差異，再將他們身邊擺一頭死馬的話，將無異於那些悲哀的兵馬俑。
就榮少亨心中潮思翻湧之際，忽然桌邊的電話鈴響了。榮少亨有些困頓地翻身，拿過電話，裡面傳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好萊塢變天了！！！
給榮少亨打電話的人是好萊塢那邊主持大局的胖子王晶。
近今天，六大電影公司日本尼和三菱的支持下，偷偷收購玄霆娛樂外的部分股權，當胖子發覺的時候，那邊已經花費了一百六十億美金，收購了玄霆娛樂散外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權。
胖子立馬就覺得勢頭不對，經過調查，那邊敵意收購的計劃才算曝光。
但這時候整個玄霆娛樂已經處於被動局面，那邊又直接對外宣佈，將會斥資五百億美金，收購玄霆娛樂的大部分資產。
整個好萊塢局勢變得一發不可收拾，眼看一場史無前例的收購大戰即將展開。
面對胖子打來的電話，面對這個驚天噩耗，榮少亨只覺得自己的心冷了半截，他腦海中忽然又浮現出李翰祥前幾天所說的話。
「一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個人，只有完美的團隊！可是你太喜歡親力親為了，放以前玄霆娛樂規模還小，你這樣做也沒什麼，可如今玄霆娛樂好萊塢也是首屈一指的大公司，你不好好的經營和發展，卻跑到大陸這邊來拍戲，豈不是本末倒置？！」
腦海中混亂一片，繼而又出現那些看過的兵馬俑們，他們彷彿都活了過來，對著自己冷笑。
而榮少亨自己，他覺得自己像是變成了千年前的那個暴君秦始皇，雖然大地他腳下，雖然至尊無上，雖然權掌天下，但是那後的歲月裡，卻只是一個孤獨的失敗者，即使燒鑄萬千兵馬，也只是供給後人展望而已。
成王敗寇！
勝利者的失敗，唯有死路一條！
很多人說西楚霸王項羽根本不必自刎烏江，實際上又有誰懂得一個強大者的尊嚴？！
「阿亨，你倒是快點想個辦法呀，怎麼辦？那些傢伙已經殺到家門口了！」胖子王晶電話中焦急道。
榮少亨遲遲不語。
那邊，「我看你還是放下香港那邊的事兒，趕快回美國吧！我有些頂不住了！」胖子的聲音有些顫抖，對於如此事件，他不是頂不住，而是覺得責任太大了。
榮少亨咬了咬嘴唇，不知道心中想起了什麼，瞳孔緊縮，驟而一絲精光閃現，「不管如何，你先頂住，至於我，會回去的！」
胖子聽了這話，才覺得像是吃了定心丸，道：「那好吧，你快啊，這邊不能沒有你！」
榮少亨說了一句安慰的話，掛斷電話。
那邊胖子忽然想起來，榮少亨說會回去，但他卻沒說什麼時候回去啊？
這邊榮少亨放下電話後，獨步走到窗邊，摸出一根香煙，裊裊的抽了一口，忽然嘴角露出一絲陰狠的冷笑，那絲笑意如果被人看到的話，能把整個大地冰凍起來。
盛世無猛虎，猛虎籠中錮。
誰敢啟我閘，嗜血千里路。
九州雷霆動，逆我蒼穹孰。
虎嘯風雲怒，氣吞鬥牛府。
男兒當濺血，濺血埋白骨。
白骨累傾城，煞氣萬古盈！
不知為何，榮少亨回想起這首似詩非詩的句子來，那一刻心中忽然激盪起一股血腥之氣，宛若身處千軍萬馬之中，眼前，敵影重重，呼嘯的刀鋒，似乎寵她吶喊，來吧，戰鬥吧！
「是的，我，永遠不會倒下！」榮少亨狠狠地將香煙攥滅手心。炙熱無比！